Chapter 3 這是我的駙馬

Chapter 3 這是我的駙馬

清晨的一縷陽光刺透蔥鬱的林木,如一把閃爍著光芒的寶劍射進了含香堂。

陽光雖然溫暖,但沐瑤跨進大堂后,不知怎的,突然打了一個寒顫。

含香堂正中央擺了一桌十分豐盛的美味佳肴,山珍海味猶自冒著熱氣。

大堂之內,只有她一人,靜到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甚至桌上的佳肴冒熱氣時發出的聲響都是那麼清晰可聞。

「嘭」!

門突然合攏。

一陣笑聲緊接著傳來。

這笑聲,初始低沉,而後高亢,接著嘶吼,繼而沙啞,像含冤而死的鬼在聲嘶力竭地咆哮。

沐瑤沒有挪動腳步,屏息凝神,聲音飄忽不定,彷彿從四面八方而來,令人難以捉摸,不禁握了握手裡的油紙傘,直覺告訴她,來者不善。

笑聲戛然而止,一個尖銳的聲音隨之飄了過來:「在下恭候三公主多時了。」

沐瑤冷冷道:「人不做,非要裝鬼。」

來人也不惱,尖笑幾聲,道:「沐瑤,當今聖上第三女,三歲時身中奇毒。后被金花婆婆帶出宮外至碧玉谷寧水池診治,拜入門下習武十三年。十六歲出師回宮,協助沐域平定內亂;十七歲斬殺藤野一郎,迫使東瀛俯首稱臣。年底奉旨下江南查辦貪官時遭遇暗殺,被陳風所救。恰逢突厥國借提親揮師南下,聖上欲將公主遠嫁布達爾罕,公主自然知曉聖命難違,便謊稱已委身陳風,聖上於是下旨命駙馬進宮面聖。古語有云,識時務者為俊傑,那陳風自知必定兇險異常,於是選擇明哲保身而棄你不顧。公主,在下不得不說一句,武功修為上你確有才智過人之處,可要說到男人,你當真與瞎子無異。那陳風是何許人?你雖然條件不錯,但他寧可選擇武林泰斗馬一刀的獨女馬柔兒,過著遊盪江湖瀟洒快活的日子,也不願意入朝為官做你駙馬,縛手縛足看人眼色。再說,就你這模樣,晚上還不得嚇死人?」

說罷,又如鴨子般嘎嘎直笑。

沐瑤內心波濤洶湧,面上只不過淡淡一笑,輕盈盈走至窗邊,推開窗戶,陣陣花香撲鼻而來,她卻只聞到絲絲寒意。知道這前因後果的除她之外只有兩人,紅兒和沐域。就連師傅金花婆婆也只不過一知半解,紅兒斷然不會說出去,而八哥沐域也絕不可能泄露,這個人又是從何得知,而且知曉得這麼詳細?

自己的情況對方摸得一清二楚,而這個人的底細她卻一無所知,如果這個人不是來索命的,那麼必定有所圖。

雖說她很想知道這個人是騾子是馬,但嘴上不說,面上也未有表露,繞過一桌佳肴,徑直往偏門走去,擺出一副你說你的,我走我的,互不相干的態勢。

眼見著就要推門而出,那人果然忍不住,身影一閃:「你不想知道我是誰?」

「你是誰與我無關。」

沐瑤站定了腳步淡淡回應。也就是來人這麼電光火石的一閃,她敏銳的察覺到了其藏身之處。

有個瘦弱之人僅著褲衩以猴子望月姿勢懸於房梁之上。那褲衩十分寬鬆,幾乎能將他整個人包裹住,也正因為如此,沐瑤察覺到了他的秘密。

以這樣穿著行走江湖的,普天之下只有一人。

「奉皇上旨意,在你出嫁突厥前,由我為你開光,免得去了之後一竅不通丟人現眼。或者,你可以花高價堵住我的嘴。」那人沙啞地笑著,聽起來像極了一隻公鴨。

「我沒錢。」沐瑤淡淡一笑。

「那我可要……嘿嘿……」

沐瑤輕蔑一笑:「江湖上誰人不知江洋大盜馬飛?卻恐怕無人知曉你不是男人。」

馬飛大吃一驚,下意識地往腿間看去,大褲衩晃蕩盪、空落落,由下往上看去,他那麼一點點秘密哪裡還能包藏得住。

隱私被揭穿,馬飛惱羞成怒,不再多費唇舌,如樹葉般緩緩飄下,手裡不知何時已多了一把刀。驀地,身子在半空中一扭,像一支利箭朝她射來。

啪!

油紙傘彈開!

馬飛身形一頓,手中刀卻並未止住攻勢,徑直戳向傘面。油紙傘突然飛速旋轉起來,聽得叮噹一聲響,刀被彈落在地。

馬飛也是反應奇快,腳步移動,身形閃處,瞅住轉瞬即逝的機會,伸手抓向胸脯。

沐瑤大吃一驚,柳腰一扭。

一聲衣帛裂響,衣裳被撕開,露出內著的大紅花小肚兜。

見他如此無恥,沐瑤面色一寒,動了殺機。

錚!

一聲長吟,傘骨中抽出一把細長利劍!

這是她自學成下山後第一次拔劍。斬殺藤野一郎的時候她都沒有動劍,此人的功夫,遠在那東瀛武士之上。

這時候,她也看清了馬飛的真容。

馬飛的年紀並不大,身材瘦小,赤著上身,背著一個錦盒,穿著超大褲衩,長得白白凈凈,眯著眼睛在她身上滴溜溜轉,不停地上躥下跳,活像一隻剝了皮的青蛙。

「可惜,真是可惜,細皮嫩肉卻長了一副醜陋不堪的面容。」

沐瑤反唇相譏:「總好過你,半男半女,半人半妖。」

再次被戳中痛處,馬飛勃然大怒,猛一揮手,但見銀芒閃閃,三十六根淬毒的銀針射了過來。

沐瑤手一抖,劍光閃處,那些銀針盡數粘在劍鋒之上,又是一道劍光,銀針竟朝馬飛反射去。

馬飛迅疾地跳至一旁,沉聲道:「粘字訣學得不錯!」

馬飛一聲冷笑,突然凌空拔起,在空中身形再變,撲向沐瑤,同時雙刀劈下。

沐瑤疾退數步,馬飛雙手一合,兩把刀竟變成一把大剪子,風馳電掣般,朝著她的腰間剪去。

但覺嚯嚯刀聲,剪影重重,這要是被剪中,沐瑤必定腰身分離。這是他的成名絕技,馬飛有著充足的自信。可他明顯忽略了一點,眼前的沐瑤是個女人,而且是個腰身極度柔軟的女人。

但見沐瑤雙足踏穩,身子向後一仰,幾乎快貼著了地面。只聽「咔嚓」一剪刀,馬飛撲了個空,大驚之下,抬腳便踩。只見地上的人兒身形一轉,已不見人影,馬飛暗道一聲「不好」,然為時已晚,劍尖已抵在了他的背心。

「影字訣!」馬飛心裡極度震驚。

影字訣乃碧玉谷劍法中的第五重,學會這一層的,據他所知,除了金花婆婆之外,就只剩下那個殺人只留一朵梅花的紅梅妖女。

心念及此,肚子上突然一陣劇痛。

皮肉綻開,一條尺余長的劍痕如同一條紅色毒蛇盤踞在他的肚子上,正汩汩往外冒著熱騰騰的鮮血。他心知,這已經是沐瑤劍下留情了,要不然,直接在脖子上一抹,現在他就已經嗝屁了。

「想要活命,乖乖聽話。」沐瑤想從他的嘴巴里撬出一點東西。

馬飛撇撇嘴,他又何嘗不知這娘們的用意:「要殺便殺,不必多言!」

說罷,準備閉上眼等死。

忽而,眼角餘光瞥見桌上的美味佳肴。

「等等!」他大叫一聲,忽然看到了發財的機會。

沐瑤淺笑:「你終究還是怕死。」

馬飛道:「我們做個交易,你給我一千兩黃金,我告訴你一個可以保住你性命的秘密。」

「哦?」

「你親爹,就是那皇上在你愛吃的西湖醋魚里放了含香醉。是王璞從西域藥王約薩那裡花了高價買來準備對付你的。」

沐瑤愣住了,皇上?她的親爹,要害她?

見她發愣,馬飛趁機跳閃至一旁,正要越窗而逃,左腳剛搭上窗口,沐瑤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拽下。

馬飛苦著臉哀求:「姑奶奶,錢我不要了,放我走吧?」

沐瑤淡淡一笑,不說話,自裙擺扯了一塊碎布將他受傷的肚子包裹住,只是傷口太長,布條太單薄,一時無法止血,只好又從裙擺處扯了一條碎布,渾然不覺露出的一雙長白腿。直到鮮血徹底止住,她這才鬆了口氣,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為什麼?」

「我覺得你是好人。」

「你看男人的目光果然有問題,我是一個竊賊,你居然會認為我是一個好人?」馬飛苦笑搖頭。

「你雖為江洋大盜,但偷的都是貪官污吏的不義之財,殺的都是十惡不赦的惡人,所以,在我心目中,你是個武林豪傑,人人敬仰的大俠。」

「你少給我戴高帽。」話雖如此,但馬飛心裡著實暖了一回。

「難得你抬舉我,你要不嫌煩,我就跟你再嘮嗑嘮嗑。」

「願聞其詳。」

沐瑤攙扶著馬飛坐下,順手就要給他倒酒,馬飛擺擺手,道:「這壺酒有毒,倒那壺。」

三杯酒下肚,話匣子便打開了。

他告訴沐瑤,他本想來含香園竊取一些金銀,誰曾想錢財沒偷到,卻聽到一件令他瞠目結舌的事。

對於沐羅國的富庶,鄰國均虎視眈眈,其中尤以突厥為甚。於是,突厥派使者前往,王璞大擺宴席款待,得知突厥擁兵百萬,王璞遂提議結親,皇上最終接受了他的提議,由三公主遠嫁突厥,實現和親。恐沐瑤不允,特意在菜肴中放入含香醉。此毒不會致人死亡,卻能使人渾身綿軟無力,縱然內功再深厚,也無半點用武之力,除非有解藥,否則,一生都將如此。

酒至酣處,馬飛的思路轉得愈發飛快。一會說起前日夜盜皇宮無意中聽到皇后的啜泣,這才知曉了沐瑤的身世。一會又講起他夜盜司徒世家的輝煌戰績,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沐瑤本就不想聽,正要喝止,忽聽話鋒一轉,說起了陳風上門提親的事來,此刻陳風怕是領著媒婆帶著聘禮正在趕過來的路上。妹妹的意中人是華山派的廣寒子,可那小子是個窮光蛋,無奈之下,馬柔兒只好求著他盜些金銀來作為廣寒子的聘禮,想先下手為強趕在陳風到來之前先把這親事定了。

沐瑤含笑:「馬大俠怎麼說?」

「我爹只認三樣。文韜、武略和金銀。」

「有情人不成眷屬,豈非憾事?」

馬飛一拍大腿:「可不是么!我妹妹原本身子嬌弱體虛多病,這幾日哭哭啼啼不止,傷了心神,病情愈發加重。也怪我沒本事,偷了幾天,就一個錦盒……」

沐瑤笑笑,道:「皇上封我公主時御賜給我一顆龍眼般大的夜明珠,價值連城,我藏在月瑤閣的枕頭底下了。你去盜來,就當是那廣寒子給你妹妹的聘禮,也算作是我的謝禮。你看可好?」

「啥?你說啥?」

馬飛驚愕得目瞪口呆,只道是耳朵聽岔了,摳了摳雙耳。

「馬飛,你是個好人,好人應該有好報。」

馬飛愣愣地盯著她好一會,突然笑道:「看出來了,原來你有事求我。」

沐瑤微笑著起身,從懷中取出手絹來在桌上攤平,咬破手指,寫下了八個字:招兵買馬,提防突厥。而後把手絹和油紙傘推到馬飛面前。

「看到這兩樣,八哥便信你了。我這一走,他肩上的擔子更重了。」

「我覺得你大可不必如此。以你的武功,大可一走了之,想去哪裡就去哪裡,誰能攔得住你?」

沐瑤輕輕搖了搖頭。

「你知不知道,西域約薩想殺你,東瀛藤野一郎的師傅北原蒼介想殺你,你根本就到不了突厥就已身首異處了!」

「若能保得江山寸土,死又何妨。」

馬飛佩服得猛拍桌子:「這小娘們……啊不,我是說,女俠好氣魄!在下佩服之至!你若是男兒身,我就要和你結拜了!」

「我們也可以結拜。」

馬飛鼓掌叫好。當下,兩人跪在窗前,當著藍天白雲烈日當空,磕頭結拜。馬飛年長五歲,沐瑤便認他做了哥哥。

沐瑤隨即行了個萬福:「妹妹見過哥哥。」

馬飛哈哈大笑,想想也沒什麼東西送的,尷尬地撓撓頭皮:「妹妹,哥哥來時匆忙,也沒什麼送的,不如我替妹妹去殺了那王璞和梁都知,就當是給妹妹的見面禮了。」

「哥哥不可魯莽。」沐瑤急忙拉住他,這兩人在宮中有權有勢,一旦暴斃而亡,朝中必然大亂,後果將不堪設想。眼下只有先解決當下之事,再從長計議了。

這時候,忽聽屋外有說話聲和腳步聲傳來。

只見花海小徑中有兩波人朝這邊走來,第一波走在最前面的赫然就是皇上,旁邊是布達爾罕,左後是王璞,右後是梁都知,後面是突厥三勇士。

第二波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沐汐曦,另一個是……

沐瑤狠狠吃了一驚,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議狀,那個人,可不是陳風么?!

「再不走,哥哥我就完犢子了。」馬飛提醒愣神的妹妹。

沐瑤回過神來,忙道:「哥哥切記,只將信物交給八哥,萬不可將我實情告知。」

「為什麼啊?」

「哥哥休問,照做就是。」一邊說,一邊將馬飛往窗口推。

馬飛點點頭,雖然答應了下來,心裡早已另有主意。

皇上的笑聲傳至門口,緊接著,門開了。她偷偷看向窗外,馬飛已剩下一個白點,不得不承認,這人的輕功實在了得,也只不過兩三個起落,眨眼間便消失於一片林木中。

沐瑤拾掇心情,緩步上前,見了皇上,眾人亦向公主行了禮。看到她的臉,布達爾罕眉頭直皺,後面的三勇士連連搖頭,可那雙白花花的大腿卻是令布達爾罕兩眼發光。

就在這個時候,我這個冒牌駙馬出現了。

慌裡慌張的我在門口絆了一跤,直接摔了進來,往前撲倒,下意識地伸手一抓,想要抓住身旁之人以穩住身體。

孰料人沒抓住,卻拽住了某人的褲子。

「嘩啦」一聲。

一雙毛腿出現在我眼前。這雙長滿了毛的腿已經超出了我的想象,它已經不能稱作為腿了,簡直就是兩把毛刷子。

接著,聽到那三個突厥勇士在咆哮。其中一個顯然脾氣尤為火爆,舉起那鎚子般的拳頭就要朝著我的後腦勺砸下。

我以為我要死了。

其實那一刻我真的以為會死了。

就在這時候,一雙長白腿攔橫在我面前,一抬手,以掌對拳,硬生生的接了對方這一拳,也為我擋住了這致命的一拳。

那突厥勇士急退三步,站立不穩,跌坐於地,而我面前之人只是身形微微一晃。

「我三公主的駙馬,你也敢動?」

她說話時語氣冰冷,可鑽進我心裡,卻是熱血沸騰。原本就有些逗比的我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當場就跳了起來,指著布達爾罕開場白就是一連串的口吐芬芳,末了,還不忘來一聲咆哮。

「……敢打我家娘子主意,我捏碎他的蛋!」

皇上驚呆了。

王璞和梁都知驚呆了。

沐汐曦驚呆了。

突厥那四個傻叉驚呆了。

沐瑤看著我,卻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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駙馬,你別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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