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命歸無常(下)
陰陽木命界再次縮小,只剩下五步之高,隱約能看見命界中無歸的臉,那是一個清秀的少年,留著披肩的長發,眼神冷漠。
錦無依起身,再次向黑白命界攻去,驚鴻七劍在她周身飛舞,重複著她手中的動作,一息不到,紅色驚鴻劍再次落在了黑白命界上,其餘六把,朝著圓盤命種間的縫隙刺去。
刺耳的摩擦聲傳來,黑白命界上的圓盤命種旋轉,用白色的那部分將驚鴻劍卡在縫隙里,而錦無依卻沒有再次被擊飛,紅色驚鴻劍還未刺中圓盤命種時,她已將手中的寶劍脫手,用命元推動著它繼續前進。
紅色驚鴻劍被擊飛,錦無依沒有去追,周身命元涌動,一片冰藍色玄火朝著圓盤命種間的縫隙涌去,她要趁著這命主分心之際,用玄火擊殺對方。
沒去看玄火是否能得手,錦無依起身後退,六把驚鴻劍仍舊卡在縫隙中,隨著命界持續縮小,那六把驚鴻劍很有可能被命界攪碎。
不出錦無依預料,玄火根本無法湧入命界內部,哪怕錦無依和無歸之間距離不到十步,那玄火只是剛接觸到命界,便泯滅了。
受到錦無依命元牽引,紅色驚鴻劍從空中飛回,錦無依手持紅色寶劍,就要引發驚虹七劍上的命玄法陣,只是她的命元還未落到到六把命玄寶劍上,便被黑白命界吸收了去。
錦無依心中不甘,這七把驚鴻劍,可是一套完整的命玄寶具,是她在烽火試煉中,從金鋒部族手裡搶過來的,若是毀了,可再也湊不齊了!
錦無依手持紅色驚鴻劍,朝著橙色驚鴻劍卡住的縫隙刺去,這黑白命界的防禦力極強,趁著命界還有漏洞,她打算將這把與他最為契合的紅色驚鴻劍用蠻力送到命界內部去。
黑白命界旋轉,伴隨著一股巨大的力量,六把驚鴻劍被甩出命界,錦無依側身躲開,如此近的距離,哪怕她反應再快,她的肩膀和腰部還是被刺穿了一個大洞。
錦無依後退,速度卻是慢了不少,她身上的兩個傷口有頭顱大小,洞口整齊,上面有一股金鋒氣息在不斷破壞她血肉的生機。
「好縝密的心思。」
錦無依吃了個大虧,那命主沒有將驚鴻劍收進命界之內,而是用巨大的力道,將六把驚鴻劍甩出命界,她來不及閃躲,身上中了兩劍。
無歸沒有去追錦無依的,他佇立在原地,專心收攏命界,那六把命玄寶劍對他而言,不是什麼珍貴之物,反而可能是潛在的威脅,他不知道錦無依是否有什麼特殊手段留在上面,索性將它們擊了出去。
錦無依後退,手掌上有命元附著,以掌為刀,將傷口附近的血肉盡數斬去,鮮血頓時噴涌而出,此時,一道身影出現在錦無依的身後,將她抱了過來。
「先退!」
瘸子聲音顫抖,錦無依身上的傷口觸目驚心,她若不是白骨境巔峰,剛才那兩劍,就足以要了她的命。
「那命主好生厲害,我大意了…」
錦無依臉色慘白,她開啟的是環宇,執掌乾坤三路命玄,對應的是身體,左右手,傷口剛好落在了命玄路上,其中肩膀上的傷口上有一處命門被擊毀,此刻傷口上的血液已經止住了,血肉正在重生。
「若是讓他收攏命界,我恐怕也不是他的對手…」
錦無依自開啟命玄以來,還未遇到過如此難纏的對手,那命界數百步大時,還有很大的缺口和空隙,如今命界收攏,那圓盤命種間的縫隙也隨之變小,不知王宇手中的長凌,能否破開這黑白命界的防禦?
瘸子沉默不語,他看到了錦無依和那命主之間的戰鬥,對方玄火不近,劍光不傷,再多的他上去,也只是送死。
十方命界里,怎麼會有這樣的怪物?
「啊蠻!」
錦無依呼喚她的妖獸坐騎,她身上的傷口在快速恢復,可命界現在只剩下三步不到,那圓球已經縮小到了之前的百分之一,上面的氣息也愈發恐怖。
虹焰震地獸雙腿直立,縱身一躍跳過山林,它伸出雙臂將錦無依和瘸子接了過來。
「快走!」
錦無依催促道,她現在需要換一個方向前行,盡量遠離遷徙隊伍,那命主若是追來,她還能拖延一些時間,畢竟玄命境界的命玄者,速度是不快的。
命界持續收攏,無歸表情冷漠,他已經活了數十個輪迴,臉上依舊沒有衰老的痕迹,是因為這陰陽木命種的能力。
無歸自獲得陰陽木命種以後,還是第一次將它們收回,此時,他的身邊有一股龐大的命元波動,身處命界之內,無歸卻沒有感受到任何壓力,或許現在算不上命界,因為這些圓盤命種持續壓縮,已經貼在了他的身上。
無歸沒有停下,圓盤命種壓進他的血肉里,無歸表情猙獰,身上鮮血直流,此刻,他就像一個全身紋著黑白圖案的怪物,與狂亂部族的戰紋不同,無歸身上的黑白圖案會不斷變幻,本質上,這些圖案是縮小到極致的陰陽木命種,和他的血肉共生在了一起。
龐大的命元爆發開來,無歸身上的氣息節節攀升,他身體上的命玄路被命元沖開,環宇路上的九條命脈被接連衝破,命元湧入,九條命脈上的青木命門瞬間填滿,命元彼此擠壓化汽,再化海,命元海翻湧,在高壓之下被擠壓成一顆圓丹,命元丹懸在命門之內,周圍有命元汽纏繞,底下還有命元海隨著命元丹旋轉翻湧。
至此,三條命玄路,二十七條命脈,二十七道青木命門裡的命元凝丹,無歸瞬間進階到白骨境巔峰。
遠處的錦無依看到這一幕,心生惡寒,身體無力的靠在瘸子身上,這怎麼可能!
「一瞬間從玄命境巔峰突破到白骨境巔峰…若不是有三玄劫擋著,這氣勢,陰陽木命主還可能直接突破到無缺境…」
錦無依一瞬間有些氣餒,伴隨著不甘和憤怒,這樣的存在,為何會出現在這世上,還讓她遇上了!
命界已經融入到無歸的身體之內,此時,他處於最強的戰鬥狀態,他的身體不僅可以吸收玄技,體內還有整個命界存儲的命元支撐他反彈物理性的傷害,問天境之下,堪稱無敵。
這就是無歸不需要其他命界支援的底氣!
「先試試身體的強度。」
無歸開啟的命玄路和錦無依的一樣,也是環宇和執掌乾坤三路命玄,命門全部開啟,無歸一息前行兩百步,這是他之前在玄命境巔峰時,操控命界前行時的速度。
一息三百步。
一息四百步。
這是多數白骨境巔峰可以到達的速度。
一息五百步。
一息六百步!
這個速度下,無歸覺得雙腿和頭部有一些吃力,哪怕有陰陽木埋藏在他的血肉里,高速下的罡風還是會不斷的切開他的身體,他可以反彈這些罡風的傷害,代價是身體的命元急劇消耗。
一息七百步。
一息八百步。
無歸的速度還在攀升,王宇是開啟了黃泉焦土路的命玄者,全力之下,也只能勉強接近這個速度。
一息九百步!
一息九百三十步!
到了這個速度,無歸身上的氣息一滯,一股不詳的氣息籠罩在他的周圍。
「環宇路的劫難么?」
無歸心中一冷,他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命玄者每開啟一路命玄,那一路命玄背後的劫難也會隨之開啟,環宇路命玄劫難是其他路命玄的雙重,而且每一道劫難都非常強大。
無歸速度減緩,他同時開啟了環宇路上的九道命門,每道命門背後哪怕只有一道劫難,他也要同時經歷十八重劫難。
「大意了…」
無歸內心感嘆,為了一舉突破境界,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太久,同行獲得機緣的其他九座命界,最少的命主境界也到達了白骨境六脈,最高的是榴香,命玄境界已經是無缺境三脈,只有他一直停留在玄命境巔峰,已有十數年未曾變過。
無歸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錦無依,全速之下,十息不到,他就可以追上對方,可現在他身上至少有十八重劫難隨身,若是求穩,還是不要去招惹同境界的命玄者。
無歸有一個更好的辦法,不用追,也可以將錦無依吸引過來,他只要朝著遷徙隊伍所在的方向行去,對方自然會過來阻止他。
「不行…我應該趁著她還沒完全恢復,一鼓作氣將他擊殺,免得給她機會。」
無歸一想到自身至少有十八重劫難相隨,內心就有些放心不下,他不想留一個隱患在身邊,剛做好的決定,就想立刻反悔。
「可我若是去襲擊遷徙隊伍,對方也很可能跟來…到時候遷徙隊伍里的居民也可以成為對方的累贅…擊殺對方反而會更加容易。」
無歸自言自語,沒了之前捨我其誰的氣勢。
「對方是白骨境巔峰命玄者,換作是我,不可能會為了普通居民犧牲自己…」
無歸否定了之前的想法,轉身朝著錦無依的方向行去。
「那和對方作戰時,十八重劫難爆發,沒有其他命主救援,若是出了意外又如何?」
想到這裡,無歸停下身體,他再一次動搖了。
「可我玄命境巔峰時,對方都不能傷我,如今我已是白骨境巔峰,命界入體,哪怕是無缺境,也有自信一戰!」
無歸氣勢回升,他現在甚至想找榴香試試,看自己是否有想象中那般強大!
「可是我已經隱忍了十多年,原本是十方命界里,年輕一輩中最有天賦的命玄者,十多年都忍了,何必在今天犯險?等度過命玄劫難,再一展雷霆手段也不遲!」
無歸轉身向遷徙隊伍的方向行去,他下定決心,去屠戮居民。
青隱衛傳來的消息里,那些居民里沒有目標小可,可遷徙的居民畢竟有數十萬,青隱衛數量銳減,很可能沒有注意到目標小可,若是沒有擊殺那小可,按災無荒的說法,異族的預言很可能就不會應驗!
無歸沒有再改變主意,一個白骨境巔峰的命玄者,在他玄命境時都無法威脅到他,放任又如何?還是目標小可重要,那可是開啟了天庭路命玄的變數!
錦無依懸著的一顆心又落下了,陰陽木命主身上氣息紊亂,很可能是命玄劫難爆發了!可她看到無歸遠去的身影,那個方向是遷徙隊伍…
「若是讓這樣一名命玄者接觸到遷徙隊伍,後果不堪設想…」
錦無依內心苦澀,甚至有些絕望。
「瘸子,你離開此地。」
錦無依緩了緩,她伸手抓向瘸子的後背,想將對方扔下。
瘸子轉身,眼睛通紅,他沒有反抗,可眼裡滿是乞求。
這一刻,錦無依突然就明白了瘸子的心意,她不想瘸子去送死,這是站在她的角度去看問題,可若是站在瘸子的角度,一個喜歡的族者丟下自己,孤身赴死,哪怕苟活著,餘生的每一天,瘸子應該都會備受折磨。
「瘸子,我有些明白你了,你為什麼如此悶包。」
錦無依的命玄境界比瘸子高,所以她一直沒有瘸子的苦惱,那就是面對強大的對手時,無法保護自己心愛的族者,今天遇到了陰陽木命主,錦無依也有了這種苦惱。
真是苦澀,那這種矛盾的感情,到底是愛,還是不愛呢?
瘸子沉默,他伸手摟向錦無依的腰,錦無依瞪了他一眼。
「你自己說的,命數未定,這生死無需畏懼,命運就掌握在自己手中…」
瘸子見錦無依沒有反抗,手指動了動,這命玄白骨境女子的身體,依然柔軟…
「若是命數已定,那也無需畏懼,我想在這最後的時光里和你一起面對。」
瘸子原本笑嘻嘻的,突然一本正經的深情,錦無依剛抬起的手掌懸在半空中,沒有落下。
「我們走吧,那命主身上氣息氣息紊亂,或許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經陷入餘生劫難中了。」
錦無依任由瘸子摟著,這一場戰鬥,生死若是已經註定,更應該趁著最後的時光表明自己的心意,若是還沒註定,那更應該主動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哪怕前路暗淡,一片坎坷。
「或許有機會…」
瘸子安慰道,餘生劫難最恐怖之處,就是深陷其中的命玄者有時候難以自知,哪怕有其他命玄者提醒,深陷劫難的命玄者很可能也無法醒悟。
瘸子開啟的黃泉和焦土路命玄,這兩路命玄的命門的背後,劫難都異常的恐怖,他沉淪了數年時間,才走了出來。
「可以預見的機會就是那命主十八重劫難同時爆發,陷入無意識混亂狀態,路荒城的救援趕到…我,連同武通鏡,還有路荒城前來的命玄者,以及隊伍里的命玄者,一同發起攻擊。」
錦無依想著種種可能,對方陰陽木命界已經入體,想要擊殺那命主的可能性非常低,除非,對方沒有操控體內的命界抵擋攻擊,又或者來不及阻擋,畢竟只要攻擊夠多,那圓盤命種就有可能來不及轉換。
只要物理性的攻擊命中圓盤命種的黑色部分,就有機會擊殺對方…
只要有機會,就不是絕境,哪怕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無歸感知到錦無依在追趕他,看來他之前的預判是對的。
「若不是因為命玄劫難隨身…豈能讓你如此蔑視我!」
無歸自言自語,他自知之前的判斷是對的,速度便提了幾分,一息三百步,依舊朝著遷徙隊伍的方向行去。
從籠之森,青石大道。
武通鏡站在山巔之上,他看向之前陰陽木命界所在的位置,剛才那個方向有巨大的聲響傳來,如今黑白命界已經消失不見,卻沒有衝天的火光…
「難道錦無依沒能阻止那命主…」
武通鏡心中有一股不詳的預感,錦無依失手的可能性很低,可他一想到那黑白命界給他的壓迫感,這種可能性在瞬間擴大無數倍。
「錦無依身為白骨境巔峰命玄者,甚至能和王宇齊名,她若是無法阻止那命主…」
武通鏡回望一眼山下的青石大道,上面還有一些居民在行走,遷徙隊伍已經儘可能的分散,可對方若是錦無依都攔不住的存在,這樣做,也只是拖延對方些許時間罷了。
「青芒山據點,真的要覆滅么?」
武通鏡喃喃自語,他可是白骨境命玄者,在這場戰爭中,卻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
山林中,林辰看著遠去的遷徙隊伍,心裡沒來由的不安,他剛又登上了一座山峰,等了一會,沒有再看到那黑白命界的身影。
林辰很想找個族者問一問,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可陪在他身邊的,是一隻不會說話的嚙齒地精,對方懂得比他還少,還有一個上古神明遺留下來的面具,無相平時沉默寡言,除了一些信息,基本上不會主動和林辰溝通。
「現在不能心慌,越是不安,越要冷靜…」
林辰感覺到自己心跳加快,呼吸也變得更加急促,那座讓他心悸的命界消失了,是被毀滅了么?可為何沒有火光?
林辰有很多疑惑,現在沒有族者可以為他解答,這種困惑只會加劇他內心的不安。
「居居~」
嚙齒地精用粉嫩的小爪拍了拍林辰的耳朵,另一隻爪指了指前方,林辰只覺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那命界來了?
順著嚙齒地精所指的方向望去,數千步外,有樹木騰空飛起,原本密集的山林,像被一把利劍刺破,從中劃開一道明顯的口子,那道口子有數十步寬廣,還在向前方不斷推進,而造成這一切現象的,是一名黑白混色的族者。
「那是?」
林辰只是望了一眼,便壓低了身子,他伸手將嚙齒地精也壓在了地上。
那黑白族者身上和手臂上有二十七道明亮的的命門,可林辰還在對方身上看到了密密麻麻數百道命元的集中點,一個命玄者如何做到在身上儲藏如此多命元?
「比領衛還要強…」
林辰趴在地上,那黑白命玄者讓他覺得心悸,是那黑白命界的命主么?
「敵襲!」
武通鏡聲音洪亮,經過命元強化的聲音,足以傳播萬步之遠。
林辰鼓起勇氣,再次探出頭來,他想看看,白骨境命玄者,是如何戰鬥的。
武通鏡話音未落,在他身前,有數道百步寬廣的火焰在凝聚,形成一個巨大漩渦,漩渦內有無數火球噴吐而出。
火球有頭顱大小,密密麻麻像雨點一般,朝著無歸所在的位置瘋狂掃射,武通鏡沒有留手,之前在青芒山據點附近,他要護送隊伍,無法發揮全部實力,如今附近沒有普通族者,他可以放開手腳,大幹一場。
火球擊中樹木,樹木就像沾染了油,一點就著,無歸所在的位置,方圓千步瞬間化為一片火海,白骨境命玄者的玄火,可以輕易燒穿金鐵,哪怕白骨境命玄者的身體可以生血肉長白骨,也無法承受玄火的持續灼燒。
數顆百步寬廣的火球在武通鏡的身前生成,接連朝著火海所在的位置墜去,武通鏡心中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那陰陽木命主,在火海中安然無恙。
山林中的野獸,還未來得及逃走,便被天空中炙熱的高溫烤熟,那巨大的火球還未落下,山林里的樹木已經自燃,對於這片山林里的生物而言,這火球是滅頂之災。
火海之中,無歸任憑玄火灼燒身體,他臉上沒有絲毫痛苦的表情,這炙熱的高溫對他根本沒有影響。
「這玄火我若是吸收了,身體里的命種還有多餘存儲能量的空間么?」
無歸看著頭頂墜落的巨大火球,表情茫然,他的腦海里有很多想法,在爭奪主導權。
「若是繼續吸收玄火,身體里的命元會溢散,而我現在又不能突破到無缺境…這些多餘的命元會在我體內胡亂衝撞。」
火球墜落,離無歸頭頂還有三步的距離,便被一股強大的吸力牽引,就像一大塊火紅的棉花糖,被扯掉了一塊。
無歸有些焦慮,他比以往更加強大,可他境界提升太快,隨之而來的是巨大的副作用,命玄劫難帶來的想法有的前後矛盾,有的則讓他意識混亂。
「這玄火不能再吸收了,現在剛好有個白骨境命玄者可以作為的我的對手,可以將身上的命元宣洩一些出去,否則我無法再吸收他們的玄技。」
無歸下定決心,他還有理性,只是他的理性難以維持,有時候剛做好的決定,沒過多久又會再次猶豫。
無歸起身,一息四百步,速度還在穩步提升,途中遇到阻礙和樹木他也不閃躲,選擇徑直的撞過去。
武通鏡看著山下那道黑白身影,心中一陣心悸,他擅長大範圍玄技,單打獨鬥並不是他的特長,而對方玄火不傷,速度又能如此之快…此戰定然是凶多吉少。
短時間內,武通鏡沒有想到解決的辦法,只能起身向另外一側逃去,哪怕這樣做毫無意義,可現在,他只能盡量拖延時間。
無歸朝著武通鏡追去,未過十息,無歸出現在武通鏡的身邊,一腳蹬出,武通鏡感覺胸部像被一塊巨石擊中,身體就像一塊殘缺的破布,不由自主的朝著下方的山林墜去。
一聲巨響,武通鏡的身體砸進了山林里,他躺在地上無法動彈,地上的石塊穿過他破碎的命玄寶具,刺進了他的內臟。
武通鏡嘴裡吐著血,他想移動身體,可他身上的傷太重,已是有心無力,這個白髮老者,就這樣躺在地上,生死由他。
無歸沒有乘勝追擊,他在猶豫,要不要順手取了這個白骨境命玄者的性命。
「若是讓他緩過來,到時候錦無依追來,二者夾擊…」
無歸原本還想留下武通鏡的性命,他已經發現了這個老者擅長玄技攻擊,消耗命元以後,對方的攻擊可以為他增加能量。
「可錦無依似乎已經知道了我的弱點,到時候雙方見面,錦無依若是與這老者溝通,這老者定然不會蠢到再用玄技攻擊我…」
無歸心中猶豫,留著武通鏡很可能沒有任何意義,還會是一個隱患。
「可這老者只擅長玄技,無法傷到我,若是留著,也無大礙…對方情急之下,或許還會用玄技攻擊我。」
無歸還是下不了決心,他就站在武通鏡的身邊,此刻的他,像一個天生愚笨的族者,迷茫,獃滯。
林辰命玄開啟的狀態下,可以看到命元波動,他看到武通鏡躺在地上,命元往他胸部涌去,而在他的旁邊,還有一名命玄者,身上命元的聚集點有數百個之多,應該就是那黑白命界的命主。
無歸站在原地思考,他腦海里有很多想法湧出,正常的命玄者不會這般矛盾,在林辰眼裡,這個黑白命界的命主,身上有一種奇怪的氣息纏繞,很像他之前魔怔時的狀態。
「這個命玄者命玄劫難爆發,此刻正陷入無意識的混亂狀態…」
無相能看到林辰所見,這次是它主動找上林辰。
「你的意思是,這是擊殺他的機會?」
林辰試探問道,這命主僅是一個照面,便重傷了武通鏡,武通鏡可是白骨境命玄者!
「存在這種可能性。」
無相看到無歸身上的命玄劫難爆發,數量足足有三十二重,這些劫難湊在一起,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名命玄者,一舉突破了多條命脈,與此同時,命門背後的劫難也盡數開啟。
「以你目前的命玄境界,無法傷到他,不過你的黑色玄火可以破壞他體內的黑色陰種,而嚙齒地精可以破壞他體內的白色陽種…他體內陰陽命種若是同時失效,就有機會將他擊殺。」
無相傳遞完這個信息,便陷入了沉思,它之所以告訴林辰這個重要的信息,是因為它意識到這對於林辰而言,是一重大的個機緣,同時也是一次生死劫難。
「嚙齒地精?」
林辰看向一旁的嚙齒地精,嚙齒地精一雙大眼睛痴痴的望著命主所在的方向,對方只有看到好吃的食物才有這種表情!
「你開啟了三條命脈,目前來看,你的命玄劫難,皆是死劫,而你又肩負著厄運之主的重任,應該把握機會,儘可能的壯大自己的實力。」
無相決定把它的發現告訴林辰,至於林辰如何選擇,它不會去干預。
「你在慫恿我?那命主,白骨境命玄者在他身前,都撐不過一擊,我現在覺得之前的想法,還是太不自量力了。」
林辰不知道那黑白命主身上有何機緣,他之前只想知道是否有方法擊殺那命主,並不意味著他會去實施這個行動。
「也是…」
無相認可林辰的想法,一個陰陽命界入體,白骨境巔峰的命玄者,哪怕是林辰記憶中的領衛親至,正面交鋒中,後者也不會是這命主的對手。
而林辰,只是一個有感境三脈的命玄者,太弱了。
「你之前不是和我說過,你作為神器,擁有一個特殊能力么?」
林辰見無相不再和他溝通,主動搭話,他剛才只是試探,沒想到無相直接沉默了。
「命運枷鎖!」
無相回道。
「命運枷鎖一旦相連,可以讓我短暫擁有對方的能力,而我需要承受的是對方此時的厄運狀態,是這樣么?」
林辰問道,他之前在青芒山據點時,聽無相提起過。
「也可以讓對方承受你的厄運狀態。」
無相補充道,它已經認了林辰為主,在自身能力上,它不會有任何隱瞞。
「那命主現在身上有數十重劫難,可我現在清醒的很,若是讓對方承受我的厄運狀態,他豈不是會變得清醒?」
林辰否決了這個用法,他寧願去承受對方的命玄劫難,也不願這命主清醒過來,因為對方理智狀態下,他不會有任何機會。
「你決定嘗試?」
無相問道,它沒有看錯林辰,這小可一旦認定了一件事,便不在乎得失,也不會畏懼死亡,心境會詭異的很平靜。
這種平靜,是銘理於心,踐道於行的族者才能擁有的,簡單來說,只有知行合一的族者,才可以擁有這份平靜。
「要!」
林辰肯定回道,他心裡實際上很慌亂,那種魔怔的狀態他之前經歷過,差點命元爆體,可一想到,這可能是唯一可以拯救那些居民的方式,他還是願意去嘗試。
「你沒有失誤的機會,若是失敗了,你身上的仇恨,沒有族者可以替你承擔,這世間也不會有多少族者惦記你的名字…」
無相認真問道,林辰若是在行動時有了這些念頭,將會陷入混亂。
「我很擔心這一點…我放不下碧落小集被屠戮的仇恨,如果我死了,不會有族者替我報仇,也不會有族者替我祭奠那些亡故的族親,更不會有族者替我記得他們。」
林辰坦誠回應,他的確惜命,他心裡還有捨不得放下的執念。
「那還是不要用這個能力,那命主身上有三十二重劫難,你的執念很可能會讓你沉淪,失去自我意識。」
無相提議,林辰現在的狀態已經有些不穩定。
「我會活下來的。」
林辰拒絕了無相的建議,正因為還有執念,他才不會在眾多想法中迷失自我,失去本心。
就在林辰和無相商討之際,錦無依已經趕到了青石大道附近,七把驚鴻劍出鞘,在她周身飛舞,錦無依一息三百步,朝著無歸所在的位置行去。
無歸感知到後方有命玄者襲來,他收縮手臂,上面的陰圖案旋轉,黑色那部分朝著肩膀,手臂猛地一伸,隔空一掌擊向武通鏡。
武通鏡躺在地上,狀態剛有所恢復,便察覺到一道極其濃郁的命元朝他飛來,這道命元還未到武通鏡身前,他便感受到了極強的壓迫感。
一道玄火漩渦出現,擋在了武通鏡的身前,漩渦只有三步寬廣,剛好可以將武通鏡遮擋住,這是武通鏡倉促下做出的反應,卻沒有攔住無歸擊出的命元掌。
武通鏡瞪大雙眼,他感覺一座山壓進了他的身體,隨著視線在空中翻轉,他看到遠處還躺在地上的身體,意識至此停滯。
無歸一掌擊碎了武通鏡的身體,一代家主屍首分離,死無全屍。
看到錦無依后,無歸心中一亂,還是決定將武通鏡殺了,永絕後患,只是他剛擊殺完武通鏡,又立刻後悔了。
錦無依看到武通鏡的慘狀,心中一凜,白骨境命玄者,就這麼死了。
無歸周身命元涌動,命元止不住的外散,他剛才覺得心宇的位置傳來劇痛,很可能是心宇破裂了!
「怎麼偏偏這個時候…」
無歸內心不甘,又有命玄劫難突然發作。
錦無依看到無歸佇立在原地,周身命元紊亂,知道對方身上命玄劫難爆發,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錦無依身上命元凝聚,速度再次提升。
三息不到,錦無依已經出現在無歸的身前,手中紅色驚鴻劍落下,破開無歸周圍的命元屏障,其餘六把驚鴻劍一同刺向命元缺口處。
無歸抬手,黑白兩色的手掌化為白色,正對驚鴻劍尖,錦無依只覺得一股巨力從劍身上傳來,身體止不住的翻飛而出。
一聲聲巨響傳來,錦無依撞斷數十根樹木才停了下來,她右手還握著紅色驚鴻劍,只是右手手臂已經嚴重扭曲變形,內里的白骨刺穿血肉。
錦無依吐出一口血,這一次,她受的內傷比之前更加嚴重。
玄火不近,利器不傷,這等存在,已經超過了錦無依的認知。
「論近戰,我也不是他的對手。」
錦無依將白骨塞回血肉里,傷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
「這樣下去,我必死無疑。」
錦無依抹去嘴邊的血液,她的內臟也受傷了,治癒這些傷勢,需要大量的命元,此消彼長,她的狀態只會越來越弱。
「他的命界已經入體,現在身上除了命玄劫難爆發,再無其他弱點…」
錦無依見無歸沒有乘勝追擊,知道對方又陷入命玄劫難當中,而且對方周身命元紊亂,很可能不止一個命玄劫難爆發,可哪怕這種情況下,她都拿對方沒有辦法。
「我的思路錯了…這命主玄火不近,是因為他身上的黑白命種可以吸收玄火,可眼下他命玄劫難爆發,只要操控失誤,就有可能傷到他…」
錦無依突然醒悟,只要她不間斷攻擊對方,對方只要出錯一次,就夠了!
錦無依手持紅色驚鴻劍,其餘六把,從不同地方飛回,陳列在錦無依的身前,這七把驚鴻劍是一套完整的命玄寶具,彼此間可以互相召喚,還能組成更大的命玄法陣。
「驚鴻劍技!」
七把驚鴻劍閃著劍光,劍身上的冰藍色火焰有百步之長,錦無依朝著無歸所在的位置發起攻擊。
數不清的劍光穿過山林,劍光所過之處,樹木被斬斷,還未墜落在地,便被玄火炙熱的高溫融化。
劍光途徑之處,形成一片火海,火海飛速蔓延,一息不到,凌厲劍光攜帶著玄火的威能,就要擊中在無歸的身上。
無歸轉身,身上的黑白圖案化成黑色。
「我不能吸收這些劍光和玄火…到時候體內的命種無法存儲能量,我就不能再免疫玄技的傷害。」
正當無歸分心之際,一股令他心悸的感覺從正前方傳來,他一個側身,卻沒能完全躲開那藏在玄火里的攻擊。
一隻漆黑色的手臂騰空飛起,無歸的右手臂被橙色驚鴻劍切斷,他的身體飛退,一青一紫兩把驚鴻劍穿透他的身體,將他釘著往後方的山石撞去。
誰也沒有發現,這劍光玄火中,有一隻白色嚙齒地精跳起,它的身後出現一道虛影,將那斷落的黑色手臂吞噬。
玄火里藏著六把驚鴻劍,錦無依用蠻力將其一一拋出,其中三把,命中了無歸的身體。
一聲巨響,無歸撞到了山石,身體這才停了下來,兩柄驚鴻劍則穿透了山石,從另一側飛出。
看著胸部和腹部上的兩個大洞,無歸心中震怒,身體三處傷口傳來劇烈疼痛,無歸這才想起,他的右手也被切斷了。
「命玄劫難!」
無歸心中惱火,若不是命玄劫難,那玄火里藏著命玄寶具,他不可能感知不到。
「回來!」
無歸開口怒喊,這是他來到此地,第一次開口說話。
沒有預想中的場景,那墜落在地的漆黑手臂並沒有回歸他的身體。
無歸再也忍不住,周身命元爆發,傷口上的金鋒的氣息被陰陽木命種吸收,他的身體往後撞向山石,一個大坑出現。
一息八百步!
無歸借力反彈,沖向剛才手臂墜落的地方,山林里只剩下被劍光劃破的溝壑,再無其他。
「我要你死!」
無歸再也壓抑不住情緒,哪怕白骨境命玄者可以再生血肉,可那是他融合了陰陽木命界的手臂,若是丟了,哪怕斷臂重生,失去陰陽木命種的共生庇護,新生的手臂也不會再有那免疫玄技的能力。
錦無依未曾想到她的策略有效,真的傷到了這異族命主!
錦無依並不知這陰陽木命主受傷後為何突然暴怒,看著對方新生的手臂沒了那黑白兩色,和尋常族者無異,錦無依心裡升起了希望。
無歸速度爆漲,他和錦無依之間的距離不足千步,瞬息可至,無歸抬手,左手凝聚渾厚命元的手掌朝著錦無依的身上擊去。
錦無依沒有閃躲,對方如此快的速度,她根本來不及逃跑,她早就想好了對策,手中紅色驚鴻劍翻轉,朝著無歸的右手臂刺去,準備以傷換傷。
無歸一個側身,左手手臂變白,改掌為抓,他想要將錦無依手中的驚鴻劍攔下,錦無依改刺為挑,驚鴻劍朝著無歸的喉嚨擊去。
錦無依的改招太過突然,可無歸早有準備,全身化白,不再攔截驚鴻劍,手掌朝下擊向錦無依的胸宇,這一掌將錦無依身上的金紋赤甲拍的粉碎,連同錦無依的內臟一同拍爛。
錦無依一口鮮血吐出,眼神渙散,手中驚鴻劍也停了下來,驚鴻劍頂在了無歸的喉嚨上,無法再刺進去分毫,正當無歸以為防禦成功,放鬆警惕之際,劍尖末尾一道劍光閃現,連同冰藍色玄火,貫穿了他的喉嚨。
這一劍攜帶劍光和玄火的威能,在命玄者的體內爆發,對尋常白骨境命玄者而言足以致命。
「我不應該在如此近的距離和她搏殺…這樣我根本來不及轉換命種的形態。」
無歸身體不受控制的朝後倒下,此時他心中懊惱不已。
「我還無法熟練轉換陰陽,還是用陰陽共生的狀態作戰。」
無歸躺在地上,身體再次變色,化為黑白共生的兩色。
「趁現在!」
無相提醒林辰,林辰在附近潛伏已久,終於等到了這個機會!
「我以厄運之名,與你同鎖命運,共鑄枷鎖!」
林辰使用無相的命玄神技,一條漆黑鎖鏈從他的命主脈命門伸出,朝著無歸倒下的位置飛速纏去。
無歸躺在地上,漆黑鎖鏈貫穿了他的身體,卻沒有留下任何傷口,這漆黑鎖鏈,是虛幻的!
鎖鏈連在了無歸的心宇上,在他的心宇處,有一截黑白兩色的樹枝。
漆黑鎖鏈纏繞樹枝,無盡的悔恨和懊惱的情緒傳來,林辰覺得自己非常的沒用,他若是能早一些回到碧落小集,那他的親父就可以不用死,族親們都還會活著…
「若是我再強大一些,就可以保護這些遷徙的居民…」
林辰喃喃自語,嘴裡卻沒有任何聲音傳出。
無相暗道不好,林辰感染了命主身上的命玄劫難,藏在他內心深處的執念,此刻翻湧而出。
無歸突然覺得內心好受了一些,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個存在和他感同身受。
一道身影落在了錦無依的身旁,正是躲在一旁觀戰的瘸子,他抱起錦無依就往後退去。
錦無依的瞳孔重新凝聚,她想開口說話,嘴唇只是動了動,便湧出一堆鮮血,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命主沒死…」
瘸子知道錦無依想問什麼,沒有隱瞞。
錦無依的眼睛失去了光亮,這不是她想聽到的答案,可現實就是如此殘酷。
錦無依想抬手,卻發現身體已經不太聽她的使喚,晃晃悠悠才將手抬起來,觸碰到了瘸子的臉。
「這次還是你救了我。」
錦無依看著瘸子,心中想著,早知如此,若是不來這裡就好了,那她就和瘸子換個地方生活。
錦無依現在發現,逃避也挺好的,只要能活著,和瘸子在一起。
無歸起身,他拔出喉嚨上的驚鴻劍,傷口再次癒合,只要他的心宇沒有破碎,心宇裡面的陰陽木母種沒有被破壞,受再重的傷,他都可以不死重生。
無歸望了一眼手中的驚鴻劍,這七把命玄寶具可把他害慘了,他想到了一種折磨錦無依的方法,那就是把這柄紅色驚鴻劍釘在對方的頭顱上,讓對方看著自己的命玄寶具死去。
無歸眼神怨毒,若不是命玄劫難爆發,他不至於淪落至此。
正當無歸準備起身追趕時,心中又再次悔恨。
林辰睜開眼,發現眼前是一片黑暗,而那些死去的族親,此刻就圍繞在他周圍,有的肚子被青藤破開,有的殘缺了半個腦袋。
其中一名中年男子,他的身體被數十條青藤貫穿,已經面目全非。
林辰佇立在原地,這中年男子是他的親父,芳語。
芳語死在林辰懷裡,那模樣,林辰至今還記得一清二楚。
此時,林辰的耳邊充斥著各種各樣的聲音。
「你為什麼不早點來?」
芳語開口,哪怕面目全非,喉嚨也被青藤貫穿,可這言語,卻格外清晰。
「都是因為你,引來了異族!」
一名婦女怨恨的看著林辰,她的懷裡,還抱著一名少了下半身的小可。
「我詛咒你永世不入輪迴!」
一名少了半邊腦袋的女子上前抓著林辰的胳膊,若不是毀去了半個腦袋,這名女子應該十分好看,可此時她面目猙獰,不斷撕扯著林辰,恨不得吃了林辰的血肉解恨。
林辰依舊沉默,他想懺悔,可他知道懺悔無用,這些族親已經死了,他想認錯,可這些族親,會原諒他么?
林辰看向天空,那裡是無盡的黑暗,他任由這些族親對他攻擊,辱罵,詛咒,用盡這世上最惡毒的言語。
林辰突然覺得無盡的黑暗沒什麼不好的。
「林辰…你已經是碧落遺孤了,無論面對什麼樣的困境,忍受多大的屈辱,哪怕是身處絕境,都不要再期待會有族親來救你了。」
林辰自言自語,聲音清冷。
這些族親,已經死了,在這個黑暗世界里,也死了。
林辰話音剛落,黑暗裡的族者消失,那滿是青藤的中年男子伸出手來,卻是沒能觸摸到林辰。
「親父,我會好好活著的…我會背負自己的命運,而你,應該奉我為主。」
林辰轉身,不再去看那滿是青藤的男子,任由對方消失在黑暗之中。
林辰睜開眼,眼前是崩毀的山地,他的意識回到了現世。
「現在是什麼情況?」
林辰詢問無相,心態平靜。
「那命主還沉陷在命玄劫難當中。」
無相回應,它沒想到林辰能如此快的調整狀態,這才過了三息不到,就能從那無盡的悔恨中走出來。
林辰沒有猶豫,他也不敢猶豫,他怕他猶豫了,就不敢出手了!
林辰用手指劃破眉心,一道黑色玄火出現在林辰的身前,這道黑色玄火彷彿能吞噬一切,嚙齒地精趕忙跳到一旁,它喜歡吞噬玄火,卻十分忌憚黑色玄火,它有預感,只要它觸碰了眼前這道火焰,它就會消失。
瘸子回身望了一眼,他的感知里,憑空冒出一道命元氣息,那是一名籠罩在黑袍里的族者,對方的身前飄浮著一道黑色火焰,不遠處還有一隻白色的像嚙齒獸一樣的生物。
林辰操控黑色玄火朝無歸的身上飛去,在通天和往生命門的牽引推動下,黑色玄火飛行的速度很快。
無歸覺得全身發麻,有一種可怕的存在正在靠近他,他猛的驚醒,眼前卻是一片黑暗,緊接著意識停滯。
黑色玄火落在了無歸的頭上,無歸的頭顱被黑色玄火吞噬,頭顱之內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半的白色命種,就像一個骷髏架子。
無歸的身體開始移動,一息數百步,失去了頭顱的他,已經沒有了意識,心宇中只剩下之前的執念,將那把紅色寶劍,釘在錦無依的頭顱上,讓對方親眼看著,被自己的命玄寶具殺死。
林辰覺得頭皮發麻,他第一次看到如此恐怖的一幕,異族命主的身體被黑色玄火吞噬,對方肩膀以上的血肉已經消失,只剩下由半圓白色命種組成的骨骼架子,可命主並沒有死,對方手裡握著一把紅色長劍,正在快速奔跑,速度一息能有三百步!
瘸子感受到身後的命元波動,回首望去,眼前的一幕令他永生難忘,那命主的頭顱空空如也,身上的血肉已經消失了一部分,只剩下白色的骨骼架子,那詭異的黑色火焰,正在吞噬那命主的身體,如今已經蔓延到了手臂附近。
「逃不掉了!」
瘸子感受到命主的速度在快速減慢,可他移動的距離不到千步,對方一定能在那黑色火焰吞噬之前追上他。
錦無依的身體恢復了一些,她也感知到了有命玄者在追趕,可她被瘸子抱在懷裡,看不到身後那命主具體的模樣,只是那命玄者的氣息十分詭異,錦無依沒有多想,以為是那陰陽木命主的特殊能力。
「你放下我…」
這句話,錦無依沒有說出口。
要死就一起死吧…
錦無依閉上了眼睛,伸手想將瘸子抱得更緊一些,可她的身上突然有一股巨力傳來,錦無依的身體不受控制的飛了出去。
紅色驚鴻劍刺穿了瘸子的頭顱,將瘸子釘在了地上,無歸也跪了下來,他的身體只剩下一具殘缺的白色的命種架子,那黑色玄火此刻包裹在他心宇的位置。
無歸心宇上的陰陽木母種被黑色玄火吞噬,生機徹底斷絕,自覺問天境之下無敵的命玄者,就此隕落。
錦無依摔倒落地,她轉身望去,紅色驚鴻劍刺穿了瘸子的頭顱,將對方釘在了地上,沒有血液流出。
錦無依一口鮮血吐出,她再看不清眼前的景象,淚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只覺得異常的壓抑,一口氣喘不過來,差點暈了過去。
數息過後,林辰和嚙齒地精趕到,林辰收回黑色玄火,命主脈命門之內,多了一截黑白兩色的樹枝,嚙齒地精見黑色玄火消失,這才撲向無歸的遺骸。
一道虛影出現,吞噬了白色遺骸,嚙齒地精搓了搓嘴巴,它終於吃到了心心念念的食物。
嚙齒縱身一躍,落在林辰的肩膀上,它越發的喜歡這隻兩腳生物了,正當它想拍一拍林辰的耳朵時,一股困意襲來,嚙齒地精伸出小爪,抱住了林辰的脖子,沉沉睡去。
林辰看著眼前渾身是血的女子,對方身上的金紋赤甲已經破碎,裡面的傷口還未癒合,正不斷往外溢著血。
林辰不認識錦無依,此時對方眼含著淚,在無聲哭泣。
林辰沒有用玄火召喚文字,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這個陌生的女子,對方正經歷至暗時刻。
林辰的身邊還有一名男子,林辰之前看到這名男子將懷裡的女子拋出,在最後時刻,保全了後者的性命,到現在,林辰都沒有看到這名男子的臉,對方臉部朝下,被紅色寶劍釘著,傷口處沒有鮮血流出,一切是那麼安靜,就好像對方還活著。
可林辰知道,這名男子,已經死了,死前沒有任何遺言。
「能讓我和他靠的近一些么?」
錦無依開口,聲音軟弱無力,這句話花光了她身上所有的力氣,也透支了所有期望。
林辰佇立在原地,他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眼下這個場面,他不敢去拔那男子頭顱上的劍,也不敢去抱這名傷心的女子,當林辰再次看到錦無依身上的傷口時,心中觸動。
「你為了守護居民身受重傷,同伴隕落,而我,卻顧忌這些…」
林辰自責心中只有小禮,而無大義。
林辰向錦無依行去,命主脈命門裡的命元液涌動,這些精純的命元液,應該能幫到對方一些。
「你的傷很重,我幫你補充一些命元…」
林辰開口,聲音不大,這是他讓無相代傳的聲音。
數百滴命元液落在了錦無依的身上,朝她的傷口處涌去,錦無依恢復了一些力氣,身上的傷口也在緩慢癒合,她抬頭望了林辰一眼,這個眉宇清秀的小可,此刻正一臉憂愁的望著她,眼神里滿是擔憂。
「我沒事…」
錦無依起身,看著遠處瘸子的身體,卻遲遲邁不開腳步。
林辰伸手攙扶,他怕錦無依再次摔倒,錦無依艱難的邁出第一步,看著瘸子頭上的那把紅色驚鴻劍,錦無依第一次厭惡這把命玄寶具,哪怕對方陪伴著她出生入死,斬敵無數。
「你可以幫我把劍拔出來么?」
數十息后,錦無依站在瘸子的身邊,她幾次伸手想去握住驚鴻劍,卻怎麼也下不去手。
林辰伸手,在空中停頓了一下,他不知該怎麼安慰錦無依,這個女子的命玄寶具,殺死了她的同伴,這是一個殘酷的現實,更像是詛咒。
紅色驚鴻劍被林辰拔出,瘸子的腦袋上空了一個洞。
錦無依癱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這命運無常,為何獨留她孤身在這世間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