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青芒據點
從籠之森,青石大道。
數十萬遷徙隊伍的居民分散在山林中,他們就像一群群螻蟻,漫無目的的在山林中亂竄。
山林中的巨響才剛停下來不久,居民們不知道武通鏡是否將入侵的命玄者攔了下來。
未知的恐懼一直如影隨形,有居民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崩潰大哭,原本還有束衛制止,免得這些聲響暴露位置,可隨著哭鬧的族者越來越多,束衛數量有限,根本管不過來。
居民們失去了約束,如今只顧各自逃命,在恐懼之下,他們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
山林里,林辰站在原地,附近經過兩場戰鬥,方圓數千步沒有一塊完整的土地,周圍樹木折斷,溝壑之中儘是焦土,形成了一片荒蕪地帶。
「你還有無限前程,應該儘快遠離這是非紛亂之地。」
錦無依跪在地上,她恢復了些許理智,那陰陽木命主,應當就是被身後這黑袍小可擊殺的…
「十方命界入侵據點,其中兩座命界的命主是無缺境,遠比你剛見過的那名命主強。」
錦無依聲音清冷,這名黑袍小可出現的很詭異,身上應該藏著天大的秘密,否則不可能擊殺一名白骨境巔峰的命玄者。
「我想留下來。」
林辰沒有聽從建議,自親父芳語死在他面前,他的心已經破碎過一次,他不希望再重蹈覆轍。
「你們都如此固執,何必枉送性命…」
錦無依看著懷裡的屍體,這句話沒有說出口,她不能侮辱這些為了守護心中信念而犧牲的族者。
這場戰爭,關乎邊境每個族者的命運,沒有族者可以置身事外。
「看你不像束衛打扮,為何出現在這裡?」
錦無依命元恢復了一些,這地方不可久留,可她也不想將瘸子草率的埋在這裡。
「小可為碧落遺孤…」
林辰看著錦無依懷裡的屍體,觸景生情,若是至親至愛的族者,就死在自己的懷裡,難免心灰意冷。
「得領衛收留,已是束衛中的一員,至於著裝,是因為一些意外損毀了。」
林辰語氣哀傷,他心裡感激這名白骨境女子,若不是她和懷裡的死者與那陰陽木命主激戰,他不一定能等到偷襲的機會。
無相本想提醒林辰,在王宇的計劃里,林辰現在已是一個死者,可林辰一時心直口快,還是說了出去。
「碧落遺孤…你就是王宇提及的那名命玄者。」
錦無依抱著瘸子,還是不敢去看瘸子的死狀,哪怕是白骨境命玄者,內心也有畏懼的存在。
「是。」
林辰站在錦無依的身後,他不想當著錦無依的面,看到對方悲傷難過的一面,朝著她的背影行了一禮。
林辰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他心中苦惱,林辰自覺捲入了巨大的紛爭之內,可他又像個局外的族者,對這場紛爭一無所知。
「你的領衛和我提起過你,說你可以煉製天賜品級的武器,你只是有感境,玄火便可以除盡礦石中的雜質…」
錦無依抱起瘸子的屍體,她抬頭打量一眼林辰,王宇口中,這個小可已經死了。
有感境,天庭路命玄,能煉製天賜品級的武器,數量龐大的命元液,以及擊殺白骨境巔峰命玄者的手段…這個小可,是王宇為青芒山據點保留的希望么?
「王宇和我說,他已經把你殺了,你應該離開這裡,換個身份生活…」
錦無依抱著瘸子的屍體向前走去,這場戰爭會死很多族者,瘸子只是其中之一,她心中有無限的眷戀,可當下的時局,容不得她沉溺悲傷。
林辰跟在身後。
「碧落小集遇難得那一天,我親父死在我的懷裡,他全身被命種刺破,沒有一塊完整的血肉。」
林辰緩了緩口氣,直到今天,這件事,依舊是他心裡的陰影。
「我看著他在我懷裡,渾身是血,心裡想著他不能再入輪迴了…哪怕此前我們意見不合,我也不捨得他就這樣離我而去。」
錦無依停下腳步,她突然有些心疼身後的這個小可,可安慰的話,她說不出口。
「自從碧落小集遇難,我已經沒有歸處了…我不想再失去青芒山據點。」
林辰知道錦無依和王宇一樣,希望他能遠離紛爭,積攢力量,林辰心裡也很矛盾,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勇敢,還是怯弱。
若說是勇敢,林辰敢留在這裡,面對異族命玄者,強敵如陰陽木命主,他也沒有逃避。
可說是怯弱,也不為過,林辰不願意隱忍,去背負更加沉重的命運。
「你的選擇是對的,你有自己的路要走,哪怕王宇是據點領衛,也無權干涉你的未來。」
錦無依能感受到林辰的悲傷,一個族者面臨兩難的抉擇,無論選擇哪一條路,都需要足夠的勇氣。
「我真的是對的么?」
林辰這句話沒有問出口,自從命玄開啟,他面對的世界遠遠超出了他之前的認知,更多的時候,林辰心裡是不安的,沒有任何底氣,未來就像一座無法逾越的大山,佇立在他的面前,而他背後空空如也。
「我們得儘快離開這裡,這些遷徙居民似乎是命界襲擊的目標,你們的領衛告訴我,青芒山據點可能有這些據點想要的存在,而他們襲擊遷徙隊伍,目標很可能是你…」
錦無依抱著瘸子的屍體向山上走去,除了紅色的驚鴻劍在林辰的手裡,其他顏色的驚鴻劍都飛回到錦無依的身後。
「目標是我?」
林辰心中壓抑,這對他而言,可不是一個好消息。
「只是猜測,王宇也沒有辦法確定這個猜測是否是事實,不過無論如何,王宇也沒想將你交出去,這場戰爭,勝者存,弱者亡,其中一方任何妥協,只會加速被打敗,那些普通族者或許不清楚命玄者戰鬥的殘酷,你應該經歷過了…」
錦無依換了一個說法,命界來襲的目標是林辰,這個假設太過沉重了,不應該讓一個小可去背負這種沒有任何真憑實據的猜測,何況這場戰爭對於王宇而言,沒有退路,既然沒有退路,戰爭因何而起就沒那麼重要了。
「我親長告訴我,這個世界的規則是強者制定的,弱者只能被迫選擇接受,碧落小集無辜被毀滅,族親被屠戮,皆是如此。」
林辰眼神有些暗淡,他跟在錦無依的身後,看著錦無依懷裡的屍體,他只覺得手上的劍愈發沉重,弱者的仇恨和怒火,何時才能向那些高高在上的強者宣洩?
「你如果成長了,你也會有選擇權,可以像你們的領衛一樣,成為鎮守一方的強者,或者像我一樣,做個擁戰者,或者是行走世間的遊俠…」
錦無依語氣柔和了一些,不能讓一個小可承受太多的壓力,族者還是要有一些美好的憧憬的,這樣才能在困境中活下去。
「我可以自己選擇…」
林辰被錦無依點醒,之前在碧落小集中,他也一直是堅持自己心中的想法,現在身處前所未見的亂局中,反倒不知所措了。
「不忘初心…」
林辰心中默念,不忘初心似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的初心是什麼呢?向青羽部族復仇?保護青芒山據點?這些似乎都只是目標。
「你身上似乎有很多命元液?」
錦無依感知到林辰的情緒穩定了一些,這才問道,他們必須考慮接下來可能面對的危險。
「嗯…是的。」
林辰沒有猶豫太久,無相和他意念相通,本想阻止,可最後還是替林辰說了這些話。
「尊上需要麼?」
林辰不想隱瞞,可他也想為自己留一些秘密,只能主動轉移話題,畢竟那黑色命門裡懸浮著數萬滴命玄液,實在是匪夷所思。
「需要…」
錦無依回道,她本想問問林辰有多少,可這樣太過冒犯了。
「我名為錦無依,白骨境巔峰命玄者,來自微光城。」
錦無依自我介紹,這算是是認了林辰這個朋友,哪怕他們身份懸殊。
「我名為林辰,有感境命玄者,碧落遺孤。」
林辰也跟著介紹,他的故土如今只有他孤身存活著。
「你身上有很多秘密,開啟了天庭路命玄…又如此容易輕信他者,可不是一件好事。」
錦無依停下腳步,她將瘸子放在地上,周圍是凸起的山石,這塊空地可以讓瘸子免受野獸啃食,等戰爭結束,她再將瘸子接走,葬在微光城。
「哪怕你遇到的族者大多是心善之輩,可你要知道,一百個里遇到一個居心叵則的,也會給你帶來無止境的麻煩。」
錦無依再次叮囑,在她眼裡,現在的林辰沒有任何城府和心機,一個有感境命玄者身上卻有大量的命元液,是何概念?
命元液在止水境內,可是比礦石還要稀有的硬通貨,不是普通錢幣所能購買的存在,而林辰是碧落遺孤,沒有背景和勢力,說明身上有可以產生大量命元液的手段,就這一點,足以讓林辰萬劫不復。
林辰點點頭,他覺得錦無依說的有道理,可他最近聽到的道理太多了,還沒辦法仔細辨別,在林辰眼裡,錦無依為了守護那些居民身受重傷,這樣的命玄者是值得信任的。
林辰伸出手,命元液從他的命主脈命門裡湧出,匯聚成一團,足有拳頭大小。
「你…」
錦無依露出了驚訝之色,這一團命元液,哪怕是白骨境命玄者,也需要耗費數天時間才能提煉出來,前提還得是周圍的命元充足。
錦無依將命元液引了過去,這團命元液接近萬滴,價值不菲。
「今天承了你的恩情,以後有需要幫忙的時候,可以到微光城找我。」
錦無依看著手上這團命元液,對於白骨鏡命玄者而言,這也是一筆不小的財富,林辰就這樣輕易給了。
命門開啟,命元液湧入,經過兩場戰鬥,錦無依命門內的命元丹萎縮,命元海也已乾枯,有了這團命元液補充,命元丹逐漸豐盈,命元海重新有了潮汐。
「好精純的命元液!」
錦無依內心感嘆,她感覺到身體的生機正在快速恢復,就像久旱逢甘露那般酣暢淋漓。
「離開這裡。」
錦無依看了一眼林辰手中的紅色驚鴻劍,她還是抽出了身後的橙色驚鴻劍,朝著周圍山石一揮,山石被切成兩段,朝著瘸子身上滾去。
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山石托起,錦無依操控命元,讓這些山石緩緩落下,將瘸子的屍體圍了起來。
「尊上…」
林辰將手中的驚鴻劍遞出,他能感覺到錦無依對這把劍的態度。
「…這是成套的命玄寶具,止水境內,也不常見。」
錦無依還是接過了紅色驚鴻劍,這把穿透了瘸子頭顱的利器,是她不願意麵對的存在,她本想將它留在這裡,陪伴瘸子,可一想到戰事未平,活著的族者,還需要背負責任。
「感覺尊上使用它們的時候,並沒有順心如意。」
林辰說出了自己的看法,他不想錦無依太過悲傷,只能轉移話題,這套命玄寶具的威力林辰是見識過的,百步劍光夾雜著玄火的威能,斬去了命主的一隻手臂。
「這套命玄寶具,來自金鋒部族,是我參加烽火試煉時搶回來的,我可以強行用命元催動它,可我畢竟不是金鋒部族命玄者,命元屬性無法契合這套命玄寶具,只有這把紅色驚鴻劍,加裝了足夠的火綿金,能將我的命元從玄火轉化成金鋒屬性,使用起來才更加得心應手了一些。」
這套驚鴻劍,錦無依也很是愛惜,哪怕她命玄白骨境巔峰,也無法湊齊材料,再去煉製一套驚鴻劍。
「火綿金…」
林辰聽過這種礦石,有的礦石可以拿來打造武器,有些礦石本身可以儲存命元,而火綿金較為特殊,可以轉化命元屬性。
只可惜嚙齒地精陷入了沉睡,不然它或許知道這種礦石,說不定還吞噬過。
「襲擊遷徙隊伍的命界有五座,其中兩座命主已被擊殺,另外三座,應該在牽制王宇…」
錦無依沒有多想,火綿金極為稀少,她此次遊歷,就是為了尋找這種礦石,至今沒有找到。
「若是有命界繼續襲擊遷徙隊伍,以我目前的狀態,難以抵擋。」
錦無依沒有隱瞞,林辰為她提供了命元液,她的狀況比之前好了許多,可她身上多處命門破損,還需要很長的時間修復,戰力已大不如前,且不說兩個無缺境命主,單是洛花命主,她恐怕都不是對手,而且錦無依現在心境不穩,更容易陷入幻境。
「尊上之前說,那命界中有無缺境命玄者,領衛他孤身如何牽制?」
林辰心裡有疑惑一直沒有得到解答,見錦無依沒有設防,他索性直接問了,至於無缺境是何等強大的存在,林辰至今為止沒有一個很具體的概念。
「王宇開啟了黃泉焦土路命玄,第三路命玄又是環宇路,下三路命玄彼此循環支撐,三路命玄同時開啟,壓榨潛能的狀態下,一息或許可達千步,那無缺境命主若是捨棄命界,王宇也不是對手,可對方若是攜帶命界,無缺境命主的速度也很難抓到王宇…」
錦無依知道的比林辰多,也看的比林辰透徹,倒是願意和林辰說上一二。
「他們之間,更多的是一種平衡,王宇知道據點破滅在所難免,他只希望遷徙的居民能平安離開,那些命主的想法是利用居民牽制王宇,讓王宇無法回到據點啟動命玄法陣,這樣他們擊殺王宇的代價會小的多,而且將王宇牽制在野外,可以避免其他命主被王宇擊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還有五座命界,此時應該在攻打據點…」
錦無依沒有隱瞞,只是她也不知道接下來的事態會如何發展,那命界是否會繼續襲擊遷徙隊伍,路荒城的救援什麼時候會到,王宇又會做何抉擇,這些都是錦無依無法預料的。
林辰沉默,錦無依解釋的很清楚,可他的經歷還不夠,哪怕聽懂了,卻沒有真正理解。
「命界的事有你們領衛處理,我們無需多慮,還是跟上遷徙隊伍。」
錦無依現在的狀態並不好,無法參與命界的爭端,武通鏡已經戰死,遷徙隊伍里沒有白骨鏡命玄者護送,有可能被青隱衛襲擊,她不如隨行隊伍,了卻王宇的擔憂。
林辰心裡沒有主意,他看不透這場戰爭的局勢,如今有錦無依做決定,他只能跟著走一步看一步。
囚籠之森,青石大道。
一隊束衛裝扮的族者騎乘追風,正向青芒山據點疾行,隊伍成員約有三百多名,隊員長途跋涉,面容有些許疲倦,可他們個個眼神銳利,一身殺氣,遠遠望去,也能感受到這是一隊精銳。
這正是馳援青芒山據點的救援隊伍,為首的束衛,是路荒城領衛陸無雙。
「領衛,前方有大批居民!」
負責偵查的束衛騎乘追風,還未到陸無雙面前,已將所說內容喊了出來。
「據點領衛下令,據點所有居民遷徙前往路荒城!」
這些消息,是從遷徙隊伍的隨行束衛口中得知的。
「加速前行!」
陸無雙高聲下令,來此之前,他已經做好了計劃,設想了多個可能,作為參與過邊境戰爭的存活者,陸無雙有著豐富的作戰經驗,知道王宇此舉意味著什麼。
「親父…」
陸小謹驅使追風追上陸無雙,她心裡有疑惑,需要陸無雙為他解答。
「此次命界襲擊據點,據點有覆滅之災,王宇令居民遷徙,已是抱著必死的打算,這些居民,我們就不護送了,真正的威脅,是那些命界。」
陸無雙見陸小謹跟來,知道對方想問什麼,大批居民遷徙,他們之前並不知道這個消息,此行是護送居民,還是救援據點,他們必須要有一個選擇。
「具體的,等見到隊伍中的執事者再說。」
陸無雙心裡已有主意,只是現在知道的信息太少,還無法做出決斷。
山峰之上,錦無依遙望前方,萬步開外,有一隊束衛裝扮的族者正在接近遷徙隊伍,從隊伍的方向來看,對方來自路荒城。
「路荒城的救援到了!」
錦無依精神一震,青芒山據點的轉機來了,王宇,或許還有救!
「啊蠻!」
錦無依呼喚她的坐騎,虹焰震地獸,這隻堪比白骨鏡命玄者的妖獸,平時會跟隨在附近,只等錦無依召喚,它才會現身。
林辰第一次近距離接觸體型如此巨大的妖獸,這隻高達十幾步的巨大生物,出現在他面前時,將投向他的命光盡數遮擋,虹焰震地獸瞥了一眼林辰脖子上的嚙齒地精,再無其他動作。
「上來!」
錦無依抬手示意,她要和路荒城的救援會合,將這裡的最新狀況傳遞給對方。
「是!」
林辰看著虹焰震地獸,心裡有些發悚,他已是命玄者,可心裡對巨大生物的恐懼仍在,一時半會還難以改變,不過現在不是猶豫扭捏的時候,林辰一躍而起,落在了虹焰震地獸的身上,眼前豁然開朗。
「登上更高處,窺見最全貌。」
林辰心裡暗暗感嘆,以後也得有一隻高大威猛的坐騎,高處的視野會廣闊許多。
虹焰震地獸全速前行,一息兩百多步,疾風所過之處,樹木折斷,灌木雜草橫飛。
五十息不到,虹焰震地獸已停在了青石大道上,攔在了陸無雙的面前。
「領衛。」
錦無依站在虹焰震地獸的背上,居高臨下看著陸無雙,並沒有下來行禮。
「是何情況?」
陸無雙看到錦無依身上破碎的鎧甲,心裡已經有了猜測。
「王宇牽制了兩名無缺境命主以及一名白骨境命主,其中兩名命主襲擊遷徙隊伍已被我擊殺…」
錦無依長話短說,不過她沒有提及林辰,免得他暴露在眾族者面前。
「按你這麼說,十方命界的另外五座應該在攻擊據點。」
陸無雙看了一眼錦無依,對方的狀態很不好,身上命元氣息紊亂,顯然有命門破損了。
「領衛有何決斷。」
錦無依看著眼前的這名老者,她相信對方能給這場戰爭帶來轉機。
「全速襲擊據點附近的命界。」
陸無雙有豐富的作戰經驗,當下已做好了取捨。
錦無依沉默,她在思考陸無雙的決定,現在她哪怕有不同的意見,也不會提,陸無雙身後的幾百名命玄者,更不會聽命於她。
陸小謹抬頭,錦無依高高在上,對方這種態度令她反感,可錦無依命玄白骨境巔峰,親父是微光城主,身份尊貴,陸小謹心裡再不悅,也只能忍著。
「啟程!」
陸小謹高聲喊道,她不明白親父為何會做這個決定,可現在是特殊時期,這數百名命玄者的隊伍里,只能有一個聲音。
「就此別過!」
陸無雙沒有邀請錦無依一同前往青芒山據點,論出身,錦無依來自微光城,這裡是路荒城邊境,和對方沒有任何關係,論身份,錦無依是微光城主的掌上明珠,又有自己的擁戰者隊伍,不受他這個城主區領衛調遣,最重要的是,錦無依擊殺了兩名命主,身上命門破損,氣息衰敗,已經不適合再戰鬥了。
錦無依回了一禮,珍重的話卻是沒有說出口,這數百名命玄者中,沒有無缺境的存在,能改變戰況,卻改變不了結局。
山林之中,望著數百名命玄者遠去,林辰內心愈發沉重,他能感知到,這隊伍里,命玄境界最高的,是那為首的老者,卻也只是白骨鏡。
陰陽界命主只是白骨鏡巔峰,已是厲害非常,那無缺境,真是這隊命玄者能抗衡的么?
「陸無雙的的決定是對的。」
陸無雙走後,錦無依回到山林中,她終於明白了對方為何會做這個決定。
「那個領衛么?」
林辰接話,那些束衛里,他一個都不認得。
「是的,陸無雙是路荒城城主區的領衛,他身後的那些命玄者,裡面有不少是擁戰者。」
錦無依向林辰介紹陸無雙的身份,說到這,她好像發現了其中不同尋常之處,那就是隊伍里的命玄者雖是束衛打扮,可有不少命玄者她是認得的,比如滿山河這些,身份只是擁戰者,按理說,這救援隊伍里,命玄者是束衛身份居多才對。
「命界若是要襲擊遷徙隊伍,他們哪怕留下,也很難保護這些居民,對於命界而言,碾死這些居民,和擊殺螻蟻一樣容易,這數百名命玄者,面對無缺境命主,哪怕是陸無雙,也沒有任何勝算,他們若是襲擊圍攻據點的命界,還有可能分散注意力,反而有機會救下這些居民。」
錦無依看著遠處的山林,那是王宇所在的方向,如今山林平靜,想來命界那邊還沒有太大的動靜。
聽了錦無依的分析,林辰心裡豁然開朗,那老者老謀深算,無缺境命主來犯,這些命玄者也無法保護居民,可現在他們若是去攻擊實力稍弱的命界,這邊的命主有可能被吸引到據點附近。
「我還是太過愚笨,思慮不夠周全。」
林辰暗暗責怪自己,他之前心裡還埋怨那老者見死不救。
囚籠之森。
青榴命界。
命主界內,黃金台階之上,一張黃金大床豎立,榴香癱坐其上。
黃金台階之下,眾命界使者低著頭,不敢和榴香對視。
就在不久前,他們和無常命界失去了聯繫。
「你們不用再聯繫了,無歸已經死了。」
黃金大床上,榴香開口,聲音冷漠,她沒想到,路荒城的救援竟有這個實力,之前使者聯繫不上無常命界,很有可能是無歸將命界吸收,而命界里的那些族者都成了養分,
眾使者心中凜然,這無常命界的命主,他們時常聽說,平時孤傲,可實力不容小覷,哪怕只有玄命境,卻是這十方命界里,無缺境以下實力最強的命主,如今怎麼也死了?
「你們聯繫各自命主,通知他們,抓緊進攻據點,我隨後就來。」
榴香冷漠,這次邊境一行,命主折損的速度超過了她的預料,倒不是她心善,而是在攻下據點以後,定然會召來止水部族的報復,這些能在邊境中存活下來的命主,並非等閑之輩,到時候可以為她牽制一二。
青榴命界上巨大的花瓣張開,這些花瓣是由青榴命種和寄生藤蔓共生形成,青榴樹身上掛滿了黃色的粘稠物體,正是青榴命種存儲的命元,此刻,這些粘稠物體在快速的蠕動,就像巨大的血管,不斷向周圍的寄生蔓藤輸送命元。
青榴命界快速移動,目標正是遷徙隊伍所在的方向。
「無荒,無歸已死。」
榴香巨大的聲音蓋過命界行動時的聲響,數萬步之外,災域命界外的青藤一滯,災無荒看向遠處山峰上的男子。
「沒想到路荒城此行救援中還有能擊殺無歸的存在…」
災無荒並不知道遷徙隊伍附近具體的情況,在他印象中,青芒山據里點除了王宇,其他命玄者根本不可能擊殺無歸,那可是陰陽木命主!
災無荒深知陰陽木的厲害,心中也十分忌憚,如今無歸已死,也算了卻了他一樁心事,免得攻佔據點以後,他還要再想方設法去限制對方。
路荒城的救援已到,其中可能還有無缺境命主的存在。
災無荒不得不考慮一下接下來的計劃。
榴香之前的聲音,王宇也聽到了,現在看到災無荒操控的命界減緩了攻擊,心中也有了想法。
路荒城的救援到了?
王宇看向另外一個方向,那是一座花型命界,此刻在以一息數百步的速度前行,目標正是遷徙隊伍。
王宇望了一眼遷徙隊伍的方向,心中凜然,他沒敢再看,手中長凌刺向前方,數百道火焰令牌朝前方飛去,直指災域命界!
災無荒操控青冥騰阻擋,數百條藤蔓將火焰令牌一一擋下,而在他的命元感知里,王宇已朝著據點的方向行去,速度極快!
「援助據點!」
災無荒怒吼,命主界被毀,那些傳遞消息的使者已死,如今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傳遞信息。
青榴命主界,榴香看向災無荒所在的方向,災域命界正朝著據點的方向前行,她心裡頓時明白了災無荒的想法。
「王宇…」
榴香靠在黃金大床上,原本十方命界一同襲擊據點,王宇應該沒有任何翻盤的可能,如今對方卻能牽著他們的鼻子走,掌握了主動權,榴香心裡對這個素未謀面的男子多了幾分敬意。
「可這世上,只有絕對的力量,才能制定規則。」
榴香看向遷徙隊伍的方向,王宇想襲擊據點附近的命界,換他們回防,可她不會讓王宇順心如意。
榴香褶皺的皮膚上有青筋扭動,現在的她身體看起來就像一塊乾枯樹皮,樹皮下有無數蟲子災蠢蠢欲動。
青榴命界上有花瓣收縮翻卷,直到捲成圓棍形狀才停了下來,這些百步長的圓棍脫離命界,朝著空中極速竄去,目標是遷徙隊伍的方向。
百步圓棍由花瓣翻卷形成,內有命元在急劇壓縮,一股龐大的能量在內部釋放,伴隨著刺耳的破空聲,圓棍周圍燃起青綠色的火焰,數十根圓棍在空中形成雙重火焰網,朝著遷徙隊伍所在的區域墜去。
錦無依最先發現異常,她望向天空,玄技能攻擊數萬步,是無缺境命玄者才有的手段,那些帶著青綠色火焰的長棍足有百步長,此刻正劃破天幕,猶如天降流星雨朝他們所在的位置襲來!
「不好,是無缺境命主出手了!」
錦無依出聲提醒,她伸手一抓,將林辰摟在懷裡,林辰還未反應過來,一股血腥味撲面而來。
虹焰震地獸也察覺到了危險,朝著山下的一處平台躍去,三者就躲在山峰中的一處天然縫隙里。
林辰不敢開口說話,他現在被錦無依摟在懷裡,對方身上的命玄寶具已經破碎,上面還有血跡未乾,只是這個位置讓他有些尷尬,他還從未與一名異性如此親近過。
「林辰…」
錦無依看了一眼懷裡的小可,她本想說,居民怕是活不成了,可這話她卻是哽咽說不出口。
林辰本想詢問,此刻,他感覺到一股龐大的命元在天空中極速墜落,緊接著是一道巨大的亮光閃耀,然後是地面劇烈搖晃,周圍的一切像是失去了聲音,陷入詭異的安靜。
數十根花瓣翻卷形成的圓棍撞擊在地面,衝天的光亮閃耀,方圓數萬步瞬間化為一片火海,可怕的聲響,哪怕隔著十萬步也能聽的清清楚楚,猶如蒼穹裂開了一般。
百步長的圓棍攜帶的火焰劃破天空,朝著火海所在的位置墜落,第二重火網襲來。
又是一聲巨大的聲響,火海翻湧,焰火衝天而起,火焰高達數百步,三萬步內樹木焚毀,寸草不生,徹底化為一片荒蕪。
「如此當無憂…」
災無荒回頭望了一眼衝天火海,內心一絲欣慰,那片火海的正中心,哪怕是白骨鏡命玄者,也無法正面抗下,那小可只是有感境,不可能逃脫!
榴香望了一眼自己的傑作,這片火海還在燃燒著,對她而言,這些年珍藏的命元,終於有了用武之地,揮霍命元的感覺,竟是如此順暢!
王宇回頭看了一眼火海,身形一頓,差點從追風身上滾落下來,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腦海里卻是一片空白,只能任由追風馱著他前行。
「無缺境命玄者出手了!」
青石大道上,陸無雙回身望了一眼,那衝天的火光仍在,巨大的氣浪裹挾著灰燼,整個天空灰濛濛的。
陸小謹內心緊繃著,她心裡沉悶,這等手段的對手,是他們這三百多名命玄者能對抗的存在么?
看著陸無雙的背影,陸小謹百感交集,她想讓親父離開這裡,可這話,她說不出口,她知道自己的親父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多年。
陸小謹身後的命玄者此刻才知道自己面臨的對手有多強大,有命玄者心生退意,故意減緩行程,好脫隊逃離。
「小謹,臨陣脫逃者,死。」
陸無雙聲冷,若是任由這些命玄者逃脫,整個隊伍的心思就散了。
陸小謹按下坐下追風,等書生模樣的滿山河上前,對他囑託了幾句,便繼續趕路。
滿山河回望了一眼那火海,心中凜然,卻沒有多說,朝著一旁的中年男子眼神示意,中年男子身材魁梧,赤裸的上身有數十道傷疤,背後還背著一柄黑色大鎚,正是滿山河的貼身護衛,屏負。
屏負帶領一隊命玄者朝著隊伍後方行去,中間的命玄者佔大多數,為首的還是陸無雙等一眾精銳。
陸無雙沒有回頭,這等下策,實屬無奈之舉,如今沒有退路,只能儘快趕到據點,入了城,還有一戰的機會。
火海中。
無名山峰上有火焰仍未熄滅,周圍儘是一片焦土,錦無依有傷在身,她原以為會支撐不住,可爆炸的衝擊並沒有想象中的強烈。
林辰的命主命門內,一股龐大的能量在黑白兩色的斷枝的周圍不斷旋轉,湧起一道道火焰風暴,正是陰陽木命種,替林辰吸收了附近的衝擊。
林辰抬起頭來,天空灰濛濛的一片,有無數粉末灰燼從上方飄落,周圍是熾熱的高溫,到處都是未熄滅的火焰,放眼望去,儘是焦土。
此前,這裡還是山青水秀,周圍還能看到居民逃竄的身影,雖然氣氛很壓抑,可這裡仍有許多生機,如今,這裡的山林焚毀,只留下一片片焦黑的土地。
林辰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的一切,這是真實的么?如果說命門內那片黑暗是幻境,眼前所見,便是世間真實存在的煉獄。
「…」
林辰沉默,他看向錦無依,對方紅著眼,也是一句話不說。
或許,族者在極度悲傷的時候,是說不出話的。
林辰將錦無依的手抓緊了一些,這是他現在唯一能緊握的溫暖,也是他唯一能給對方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