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回淪敦
戰火。
高射機槍的嘶吼聲在耳邊震顫著,洛維斯幾乎已經聽不清隊長的任務。
「……洛維斯·哈羅德!」營長搖晃著他的雙肩,「戰報,營直屬護衛隊除你全部陣亡,現在我命令你,去聖什斯鎮攻下來。」
聖什斯。這個鬼地方。
房屋早就被炸平。附近整片土地被炮彈犁了一遍又一遍,沒有掩體……除了幾輛要命的德軍坦克。
更要命的是,沒有射程匹配的重武器了。
「給你五分鐘,帶上裝備進攻!」
營長鐵青著臉走了。
軍需部長緩緩走過來。炮彈炸開在英軍構建的掩體上方,一陣土塊大大小小的落在洛維斯和軍需部長的帽子上。
「有什麼需求。」他說道。
「有煙么。」洛維斯卸下武裝帶,無比珍愛的摸了摸自己的司登衝鋒槍——他來源於上一次戰役,是從後勤運上來的嶄新的槍。他甚至還沒有從把槍中射出能夠殺死一名敵人的子彈。
隨後洛維斯把它交給了軍需部長,沒有一絲留戀。
「這是賄賂。」洛維斯笑著說。
軍需部長長嘆了一口氣,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了一支煙。
洛維斯吸著煙,遠處傳來了衝鋒哨的聲音——那是法國人正在為了英軍的撤退而奮不顧身地戰鬥。
「......必要時,長期抗...必要時,孤身迎戰,這就是我們將傾盡所能所作出的行動...是國王陛下政府里每位成員的決心,這就是議會和人民的意志!」
無線電里斷斷續續地傳來丘吉爾首相的演說,洛維斯隨手把它關掉。
雙眼中充斥著對戰爭的麻木,洛維斯終於吸完了那支煙。
「你說,上帝怎麼會任由德國佬那樣的惡魔在人間肆虐呢...?」
「上帝沒空關心我們...祂忙著安頓死人......」軍需部長說著,露出了一個苦澀的微笑。
「我走了。」背上了最後的反坦克手雷,洛維斯朝著他說。
軍需部長眼眶裡似乎有什麼在打轉,但最後卻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開口道——
——「船長!你還好嗎,船長?船長!」
瞬間洛維斯從昏迷中清醒過來,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他仍然躺在船的甲板上,大副拜尼爾焦急地拍著自己的肩膀。
「我沒事,我沒事......」
洛維斯一邊平復著呼吸節奏,一邊回答道。
「海獸死了嗎?」似乎想起了什麼,洛維斯死死地盯著大副急切地問道。
「死了,」大副連連點頭,「死透了!」
洛維斯一骨碌地從地上爬起來,就要往船長室趕過去:「我們得抓緊離開這裡!血腥味很可能會吸引來其他的海獸!」
而大副則趕忙拉住步履匆匆的船長,對著他說:「船長,在你昏迷的時候我們就已經回到正常航線上了,你不用這麼著急!」
洛維斯這才停下腳步。
「真的?」
「千真萬確。」大副再一次點頭,「您還是趕快去休息吧!」
聽拜尼爾這麼一說,洛維斯這才反應過來他身上原本還有多處在各種地方磕磕碰碰傷到的地方,但是他竟然完全沒有感到疼痛。
謝絕了大副的好意,看著他頭上和手上綁著的繃帶,洛維斯表示還是他去休息,自己來掌舵就好了。但大副卻執意要他去休息。
拜尼爾也並非不領情,但船長畢竟昏迷了這麼久,
說不定他傷得更深。
不過,在確認了洛維斯不僅沒有傷到,甚至流血的傷口都已經自己癒合了之後,大副也沒有堅持下去,而是對著洛維斯神奇的體質嘖嘖稱奇,隨後就心安理得地回去躺床上了。
至於回到船長室的洛維斯則是心有餘悸地確認了航向的前方都是正常的燈標,方向也沒出錯之後親自去巡查了一下船身的傷口。
根據維修工的說法,他們的蒸汽艇輕便的船身救了他們一命:在海獸進行衝撞的時候,隨之而來的海浪先一步把他們推出去了一段距離,讓他們不用面對海獸所有的力量。而這導致的直接結果就是瓦倫丁級根本沒有被擊破船身,不過是被撞凹了一個大坑。真要算起來的話,甚至船里各種砸壞壓彎的零部件反而還更嚴重一點。
至於撞角是不用指望了——先不說大部分已經被撞歪,光是殘留的海獸血液造成的腐蝕就讓它完全不能夠再次使用了。
損失最嚴重的當屬引擎。最基礎的引擎本就經不住過量燃料的折磨,更不用說洛維斯一個過載30秒之後還接了一個衝撞了,現在它能夠維持最基本的一檔航行就已經是上帝保佑他們這一船人了。
了解了情況的洛維斯眉頭緊皺——這次航行的大部分收益恐怕都要泡湯在修船上面了。
不過好在洛維斯本就不是什麼很富裕的人,轉念一想可以從這種級別的海獸口中逃生差不多也該謝天謝地了,買新船的事情也無非就是延期了一點罷了。
想開了的洛維斯也就徹底擺爛了,從沒來得及扔下去的補給里挑挑揀揀收集了所有能吃的,他乾脆召集所有的船員們,一起飽餐一頓。
這場窮酸的慶功宴雖然沒能讓船上壓抑的氣氛活躍多少,但好歹緩解了大家心中的恐懼。
而洛維斯也趁著這個機會復盤了一下戰鬥的過程,他發現漏洞也是很多的:比如航燈一直沒人去管,全都是靠著他異於常人的視野才能讓戰鬥繼續下去,又比如船上缺少一個船醫,他們現在都沒法得到正規的治療;再比如最重要的——他竟然在地海中放鬆了警惕等等等等。
洛維斯感到一陣劫後餘生的慶幸:但凡那個海獸利用了其中的幾個漏洞,今天活下來的說不定就不是他們了。
吃完了這頓補給大餐,洛維斯感到自己最好還是得解決一下這兩天的伙食問題——畢竟他現在沒什麼錢了,等上岸之後要賣掉沉默鹽肯定還要幾天,難道這段時間他們什麼都不吃嗎?
然後神神秘秘的大副就帶著他走進了貨艙,接下來的畫面洛維斯感覺自己可能會終身難忘:
那條長相詭異的海獸被沿著脊椎拋開,魚身兩側整整齊齊地掛在了貨艙的天花板上晒乾,更離譜的是,放完血的魚肉竟然聞起來還不錯......
不過很快洛維斯就把顧慮拋之腦後了——在地海中,缺少補給的時候吃海獸其實也不是什麼新鮮事,起碼要比餓得吃船員好吧?
......
就這樣,飢餐海獸肉,渴飲蒸餾水的原始人生活過了兩天,學乖了的洛維斯沒再讓航線被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引走,他們也很幸運地沒有遇上海盜。
終於破破爛爛的小船算是有驚無險地回到了淪敦,當「女王之光」燈塔的光柱掃過他們的蒸汽艇時,所有的人都激動得跳了起來。
「淪敦,我回來啦!!」
最為激動的維修工(他還有自己的家庭)甚至脫下了帽子向著伍夫斯托克港接待廳那標誌性的尖頂拚命地搖動。
而洛維斯雖然沒說什麼,但內心也感到一陣安心。
「我回來了。」
他輕輕地對自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