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二

我為什麼會知道那兩個人是女人？

我也不清楚，不過懸停在空中的心臟成功落地，畢竟那是自己曾經親身經歷過的事，如果不是重新看了一遍誰能知道自己還經歷過這麼兇險的事呢？雖然它只是發生在夢裡

更多疑問浮現在自己的心頭

為什麼我可以看到自己的夢？

「撲通」

我回神看向「自己」

「求你們教我『鬼術』」

我看著「自己」跪在兩個女人面前

少年怕鬼，尤其是看完恐怖片的夜晚

農村的廁所都是設置在外面的院子里，那時候年幼，不敢出去上廁所，所以媽媽會給我準備一個瓶子

當時的我是那麼相信鬼的存在，可能這個夢就是在看完恐怖電影當晚的夢吧，我從來沒放在心上

記憶里的夢境應該到此就結束了，「我」應該馬上就要醒來，我也準備好抓緊回到現實，趕緊把最後一口氣咽了，只可惜當時都已經問過父親以後我住哪裡，我死後葬在哪裡了，這世上估計沒有人能完成我的遺願，早知道這樣寫個遺書貼在門上就好了，不然死了幾天臭了都不被發現我還得化身厲鬼

不對，我想起了我的姐姐，幾年之前我和她決裂了，原因是我一事無成，人們總會炫耀他們最缺少的方面，我也是

記得當時她雙眼通紅，氣的渾身顫抖手指著我說不出話來，只能聽著我咆哮

「我現在要房有房，要錢有錢，什麼都不缺」

「你還想像小時候一樣管著我嗎？我已經四十歲了，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你管不到我了」

「我和你唯一的羈絆就是爹媽，爹媽一死我還認識你是誰」

然後我就再沒有理過她，她也給我打過幾次電話，給我送過幾次東西，我從來都沒有接過沒有吃過

她太了解我了，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喜歡吃菠蘿蜜，她會買一整個然後親手剝開，不管到底有多黏，用包裝盒冷藏好了拿給我，把它藏在一些其他的東西里來隱藏她對我的關心——我知道她那麼嘴硬心軟，後悔沒有接受她的好，把她對我的好看做是對我的束縛，甚至丟掉她給我準備的東西，想到這裡我甚至恨不得把自己從繩套里摘出來給自己幾個大嘴巴然後飛到她面前給她嗑幾個響頭，都說長兄如父，其實姐姐也是一樣的

最後我姐姐肯定能把我葬在父親母親膝下的，也可以想象到我姐姐會因為我哭成什麼樣子，她的年紀也已經不小了，會不會哭傷了身體？父母走的時候她就哭到失聲過

既然這樣的話，除了她的難過我沒辦法解決之外也就沒有什麼遺憾了，希望時間可以拯救她

可是出乎我的意料的是，「我」的夢境並沒有結束

那個女人張口，似乎太久沒有說話，聲音沙啞如同破舊風箱一般

「你……」

似是不知怎麼回答「我」，又像忘記語句怎麼發聲

「為什麼要學？」

她這次說的順暢的多

久經社會後我深知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兩個陌生人出現在了我的夢裡並且有意教「我」所謂的「鬼術」

但是「我」並不知道

「我」似乎想說點什麼，但是猛然間，他臉上堅定的表情凝固住了，兩個女人的身影停滯在原地

起風了

風裡夾雜著枯草以及灰塵的氣息，一片枯黃的草葉落在了「我」的頭上

時間又開始了流動

我能感受到兩個女人的慌張，

她們其中一個伸手甩向「我」

等到「我」抬頭的時候，她們已經像落日餘暉一樣被黑暗包裹、消失

「我」從不遠處撿起她們甩過來的東西

是半張揉成球的老舊報紙

「我」打開了這個球

我好奇的觀望著這段沒有發生在我生命里的劇情，順著「自己」的目光，老舊發黃的報紙上赫然有用鮮紅的筆跡勾勒出來的四個大字

「你就是鬼」

如同晴天霹靂一般「我」被嚇傻當場，時間再次凝固

我看見報紙變成流沙一樣從「自己」的指縫中劃過，落在地面上消失不見，隨後夢境逐漸模糊，在一片光影中「我」醒來，從窗帘的縫隙里能直視太陽

雖然心中有一萬個疑問，但是也沒心情去想了，走馬觀花的回憶逐漸和現實重合了，我看見自己現在踩在板凳上，用顫抖的手抓過繩套套在自己的脖子上，窒息感再次包裹住了我

我最終還是死了

這是我最後的想法

「呼呼呼……呼……呼」

我從睡夢中驚醒，我有病嗎？怎麼還做夢上吊呢？

今天是周二，媽媽看著我黑黑的眼眶擔心到：「怎麼了峰兒，這幾天怎麼休息不好呢？明明睡的那麼早？」

我沒有告訴我的母親我學會了控夢，雖然我睡了快十個小時，但是我感覺真正入睡的時間只有最開始的三四個小時

隨後我就要騎著我的電瓶車去上學了，今年是初中的最後一個學期，馬上就要考高中了！

老師和家長說：中考啊，可是你們的人生分水嶺，考上好的高中，你們就能享受更好的教育水平，更好的學習環境然然……

我對此是不屑一顧的，來到了教室找到了我的位置，剛放下書包，孫銘就來找我搭話

「呦，熬夜干遊戲來的？整這麼憔悴呢？」

「你知道個屁，哥新學了控夢，昨天晚上控了一波，夢裡啥都有老爽了，叫聲爹聽聽哥教你？」

「……」

「跟你講，你睡覺之前定一個鬧鐘，讓它在你睡熟的時候把你叫醒，然後再睡的時候你就清醒一點，想著你要夢到啥就可以了！」

「就是昨天夢到我上吊了……沒控好今晚上再試試」

「……」

小縣城下的小城鎮建房並沒有統一的規劃，所以建築和建築之間的道路是四通八達的，方便了孩子們「飆車」

放學的路上我正在和同村的同學一起飆車，就在快要經過最後一個衚衕到達直通家裡的大路的時候，我鬼使神差的低下了頭

手上戴著的黑色「火影」漏指手套

背在胸口的書包

腳上穿著的鞋

「好熟悉的感覺啊」

我明顯感覺到要有不好的事情發生，所以我趕緊把車子給減速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車子剛剛停下，大路上突然「鬼探頭」出來一個騎自行車的老太太

「還好哥剎車了，這小老太太，害」

嘆了口氣，我想都沒想，油門擰到底衝出了衚衕，萬萬沒想到這次「鬼探頭」的是我自己

先是一陣天旋地轉，我感覺到我的右半側身體率先落地，接下來體驗到的是劇烈的腰痛，我想百分之百是撞到了什麼東西

我承認我想做一個堅強的男子漢，想忍住痛也不出聲，可是我的嘴不自覺的張開，肺里的空氣不受控制的排出，為了我麻木的右半側身體和受傷的腰部，帶動我的聲帶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啊……」

撞飛我的司機下了車，把我扶了上去

他和我都沒注意到的是，有一節路邊乾枯樹杈從我的枕骨下最柔軟的地方扎在了我的頭上

我受了重傷，很難維持坐姿，隨著車子的顛簸，我順勢躺了下去，現在我知道我的頭上扎著東西了，我好害怕，想說點什麼卻說不出來，司機更是一心趕路去醫院，時不時和我說句話試探我是不是活著

我沒了聲音

我應該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