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論如何把人忽悠瘸了

眾人來到太守府，周默當著眾將士的面，巴拉巴拉發表了一通冠冕堂皇的講話。

內容無非就是借劉備的名義，誇一誇眾將士為國家守衛邊關，都很辛苦。陛下都知道了，十分感謝大家的付出。太守黃元，亦是勞苦功高，陛下專門稱讚他是大大的忠臣。

眾將士面無表情地聽著，並不為所動。直到周默宣布了皇帝陛下的賞賜，這才歡聲雷動起來，山呼海嘯一般的歡呼聲整整持續了三分鐘之久。

無他，這陛下的賞賜，給的也太多了。

周默撇了撇嘴，暗道：「啥好聽的話，也不如真金白銀更能打動人心啊。」

當然，這些賞賜之物，除了劉備給的和成都州府例行籌備的之外，其餘很大一部分都是他周默自掏腰包的。誰讓他閬中周氏不差錢呢，他又真心想收買黃元，避免衝突。如果只是多掏一點錢就能把事兒給辦成了，那也未免太划算了，他周默做著夢都會笑醒。

黃元則當眾將賞賜直接全部分賞給部下，包括給他自己部分，他也一分未取，直接全部分掉。

周默暗道，難怪黃元這傢伙能得人死力，造反都有人給他賣命。

他想起諸葛亮之前講的成都撈人一事，士兵們犯了王法，黃元都敢親自出面給他們平了。

這些事兒足以證明，這黃元並不只是一個單純的匹夫勇將，還是有點籠絡人心的手段的。

接下來便是全場最溫馨的環節——親人見面。

眾將校大部分已經至少一年沒有見過住在成都的老婆孩子了，如今久別重逢，縱使都是沙場老兵，錚錚鐵漢，也免不了一番柔情蜜意，互訴衷腸，不少人都激動地落下了眼淚。

就連黃元本人，也開心地將兒子黃皓抱在懷裡，發出震耳欲聾的爽朗笑聲。

周默心想，如果他知道再過幾個月，他兒子的小小鳥便因為他愚蠢的匹夫之怒而被有司給噶了，不知他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分了賞賜，安頓好將士，黃元將其在太守府里位置最好的一間房子騰給周默居住，等周默估計安頓的差不多了，便派人來請周默去前廳用茶。

周默換了常服，來到前廳，卻見廳外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頗多警衛，不遠處太守府的大門也緊緊閉著，也不知這黃元心裡有什麼鬼，他的葫蘆里究竟賣的是什麼葯。

「哈哈哈，周特使，陛下這次的賞賜，實在是豐厚無比，黃某實在愧不敢當啊。」

一見面，黃元就笑臉盈盈的迎了上來。

周默也沒想跟他多客套，他如今攜劉備的皇威而來，一定要一鼓作氣，連蒙帶騙，連敲帶詐，讓這老小子儘快把底牌給交代出來。

周默想知道的信息，無非有三點。

一，如果劉備病重，諸葛掌權，他黃元就真的只有造反一條路可以走嗎？造反並不是兒戲，他黃元就沒有想過失敗的後果嗎？他的妻兒將是什麼命運？

二，黃元到底有沒有和南蠻暗通款曲，收取賄賂？如今蠻王高定已經反叛，如果黃元真拿了南蠻的錢，那性質就大不一樣了。

三，黃元真實的實力如何，有沒有援軍？如果黃元一定會反，那麼如何能設法削弱他的實力，減小他能造成的破壞力？

「唉。」周默嘆了一口氣，裝作一副哀傷的模樣道：「黃太守，你知道陛下這次給的賞賜為什麼這麼多嗎？」

「實不知情。」

「自從夷陵一敗，陛下夙夜憂嘆，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我臨走之前，陛下親口說，我這個身體啊，以後恐怕沒什麼機會再給黃元他們賞賜了，所以這一次盡量多給一點，讓將士們好好過個年。」

聽到周默的話，黃元的表情明顯變了，他急道：「陛下的身體……當真很嚴重了？」

「這種事情，我們做臣子的，實在不敢亂說啊。」周默試探地看了看左右，湊到黃元的耳朵上，壓低嗓子道，「應該能過了今年。」

能過了今年，言外之意也很明確，就是大概率就在年後了。

黃元掐指一算，心中大驚，已經沒幾個月了。

「啊！」黃元驚嘆一聲，堂堂七尺虯髯大漢，竟自哭出聲來。

周默心道：「你小子能坐穩這一郡太守，靠的就是劉備本人的照拂。一旦劉備不行了，諸葛亮即將掌權，就憑你跟諸葛亮的關係，換誰誰都得哭啊。」

「陛下還說，讓你不要跟諸葛丞相為難，路都是你自己一步步走的，千萬不要越走越窄了。」

黃元收起了眼淚，狠狠道：「沒法子。陛下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諸葛亮絕對不會讓我好過的。」

周默開口道：「黃太守，如果看得起在下的話，有什麼話，不妨跟我直說。畢竟眼下陛下還在，還能聽的進去咱們說話。」

黃元道：「我黃元與諸葛氏的過節，由來已久。比如之前進城時我跟你講過的，我叔父黃漢升封后將軍一事，就是其中的一件。」

「但這些小事，都不足道哉。眼下有一件大事，我的把柄被他諸葛亮牢牢捏在手裡。但憑此一事，諸葛亮就不會輕易放過我的。」

「哦，是何大事？」

「我收了南蠻的錢。越嶲郡夷王高定委派漢嘉旄牛部酋長朗蔑來與我通好，送了不少財物與我。」黃元道，「當時我心想，朝廷的錢，都被諸葛亮撥到夷陵前線去了。可我漢嘉郡也有土要守，有兵要養，朝廷給的不夠用，我自然要想辦法去搞錢。南中蠻人給的錢，那也是錢，我為何不能拿？」

「所以你就拿了」

「拿了。他媽的。老子當時可真沒這麼多想法。諸葛亮想抓我的小辮子，一百個，一千個也都給他抓了，我也認。可是若想說我黃元拿這些錢，是有不臣之心，老子可一萬個不服！」

周默道：「若是過去，這錢你拿了也就拿了。可眼下的局勢變了。夷王高定已經公然舉郡不賓，這是要造反啊。你在這個時候，拿了他的錢，事情的性質可就大大的不一樣了。」

「這是原則問題，容不得首鼠兩端。朝臣攻詰起來，縱你有一百張嘴，你也說不清楚。好在如今陛下還算健康，還能念及你往日之功勞，暫且保伱一時，一旦你我擔心的那件事情真的發生，到時候，恐怕沒人能救得了你了。」

「這幫文臣，當真一肚子壞水，真是陰險啊。」黃元道，「周特使，眼下要如何，還請您給指條明路。難不成直接與南蠻撕破臉，兵戎相見，以證明我的清白嗎？」

「那倒暫且不必。」周默思索片刻，緩緩道，「如果黃太守信得過在下，我這裡倒是有一招反間之計，不知是否可行。」

「周特使說的哪裡話，你是陛下派來的人，我黃元絕對無條件信任。有什麼話，儘管請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