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爾虞我詐
城市的綠化帶中間青翠的冷杉和梧桐一棵一棵傲然挺立著。秋夜的寒風正迎著身邊寬廣的易河之水帶著熟悉的味道在柳寧耳邊呼嘯而過。
此時他正坐在局裡給監察室配置的一輛三菱越野車上,開車的是趙誠。人事處處長馮遠山和監察室里的另兩個人再加上剛從海天出版社趕回來的林青,六個人已將這輛小車給擠的滿滿當當。
三菱車快速而又平穩地行駛在易河旁邊的沿江大道上,湍急的易河之水將整個江城一分為二、蜿蜒曲流,正由西向東歡快地向著大海的懷抱奔騰而去,勢不可擋。
柳寧似乎能聞到身邊傳來的一股子幽蘭清香,似貂似蘭、如夢似幻。是空谷幽蘭和天上之河所蒸騰在一起而迸發出來的氤氳仙氣。也是一棵夢中正含苞待放、孑孑而立的虞美人所特有的清淡香味。
望了一眼林青這小丫頭,一個巧笑蓮兮,靈巧動人的可愛少女。此刻她正端坐在柳寧身旁靠窗的位置,擠壓間胸前高聳的雲端和柳寧手臂的一側正輕微地、細細地摩擦著。少女特有的矜持,讓她的臉龐微微有些發紅。
柳寧不動聲色,做優雅沉思狀,心裡卻暗暗好笑。上車前的位置本來是早就分配好了的,為此他和馮遠山還相互謙讓了很久。誰知剛要離開之時,這小姑娘正好趕了回來,沒成想反倒便宜了自己,嘿嘿。
他合上雙眼,享受著片刻的溫存。在黑暗中突然又看見另一張略有些模糊的讓自己刻骨銘心的美麗臉龐。一會兒是王琴的樣子,一會又呈現出石小茹的神態。與她們分開后,他已有些記不清她們清晰的模樣。不管這分別,是一個晚上,一個月,一年,還是三年……他無法保全她們在他內心裡留下的輪廓和印記。
但是此刻。他看到她們在時空中好像停止了變化的清晰模樣,像紅的發暗的虞美人般花開花落,被秋風一吹,便飄灑在整條河谷之上。慢慢地記憶已經又有些模糊,但彷彿依舊帶著那似乎深不可測的回憶一般。
清涼的秋風順著他的耳朵,撫過他整張英俊的面孔。在這嘈雜以及孤寂的環境之中。記憶來自腦海深處肩負著一道被劈開的深重刀傷。他清楚地知道這疼痛到底是來源於小腦還是大腦。血液在一刻彷彿變成一隻帶著魔力的妖手順著那斑雜的神經源逆流而上。他記得它,並且把它背負身上。這就是他記憶的模式。
他知道在這樣的時刻,她們註定會重新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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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江城飯店,燈火通明,客來客往,好不熱鬧,不愧是江城知名的星級大飯店。柳寧一席在酒桌上天南地北地胡侃,喝了幾杯酒,氣氛就活躍多了。
柳寧以前是滴酒不沾的,王琴走後這幾年他每個周末都和陶毅等幾個好友出去泡吧,到也練出來了。最多的一次,他一個人就喝了半斤白的,外加三瓶啤酒。陶毅常說柳寧的酒量是女人給刺激出來的,建議他多找幾個女友然後再被甩,這樣他就可以成海量了。
酒可真是個好東西,它能填平人們之間的陌生感,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柳寧深知,要想讓自己的同事服你,光靠嚴厲和公正可不夠,必要的甜頭才能讓他們更積極的配合。柳寧心裡明白蘿蔔加大棒早就是官場里眾所周知用來籠絡人心的必要手段了。
氣氛活躍了后,馮處長說:「柳科長,我先敬你一杯。監察室在我們文化局可是個重要部門哪,你一定要好好乾!」接著他又意有所指的道:「酒嘛,真是個好玩意。你一喝它就不分大小,也沒有男女了。」
坐在他對面的林青那小姑娘只顧著往碗里夾菜,擺在面前酒杯里的酒幾乎就沒有動過。柳寧笑著說:「小林,你也來和馮處長碰一杯,馮處長下了指示,不分男女都得喝。」
林青也笑嘻嘻的說:「喝酒是你們男人的事,我嘛,多吃點菜先墊著。等你們這些處長、科長都喝醉了,我好有力氣把你們給扶回去。」
馮處長說:「小青你是怕我們灌你的酒,才故意這麼說的吧!今天你放心喝好了,喝醉了也沒關係,等下讓你們室新來的柳科長送你回家好了。」
牛京在一旁酸酸的說道:「是啊,你瞧瞧我們新來的柳大科長,長的那是一表人才,氣宇不凡。仔細看看,柳科和我們林青還真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對啊。柳科,林青可是我們局的第一美女,你若是有意思的話,可得抓緊了,免得讓人家給追去了就後悔莫及了。」
「大牛,你喝醉了?再這樣說,我可就真的要生氣了。」牛京的話顯然讓林青有些吃驚,他想不到平時一向沉穩的牛京今天為什麼會拿她跟新來的科長開起玩笑來了。
林青僅僅是個二十齣頭的女孩,剛從江城師範大學畢業,美麗的臉蛋還處處洋溢著學生特有的青春氣息,對於酒席上一些黑色的幽默和黃段子顯得還不是很適應。
大家一起敬柳科一杯,祝願俺們監察室今後在柳科的領導下,更進一步,事業更上一層樓。」氣氛正有點尷尬時,起來敬酒打圓場的是趙誠,他是甘肅人。比柳寧年紀大了差不多有一輪,當過兵也做過知青。原先在一家雜誌社工作,通過關係才調來文化局。調來后一直在車隊當司機,後來是新成立了監察室。才將他從事業編製劃歸到行政編製。對於柳寧的走馬上任到是沒有什麼大的意見。
柳寧輕瞥了他一眼,覺得這個人還不錯,看上去挺憨厚的。應該是自己今後工作中可以重點拉攏的對象。站起身來,端起酒杯單獨跟他先碰了杯后一飲而盡。然後又滿上一杯,跟大夥回敬了過去。
林青這才好了興緻,與大家又一起歡鬧起來。酒一喝高了,局裡各科室的**八卦、還有黃色笑話,通通都被抖落出來。
彭正說:「我們今天討論一個問題,你們說男人和女人最大的差別是什麼,要用成語表達。」
大家猜了半天沒猜著,彭正一根指頭指上去又指下來說:「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眼睛望林青。林青把雙手叉著遮在胸前,大家都望著林青,大笑起來說:「妙妙妙!」
「我再寫兩個字看誰認識。」馮處長也耐不住性子用筷子蘸了酒在桌子上寫了一個一個大家都把頭伸過來看,趙誠說:「一個男字,一個女字,男字倒平常,女字實在太傳神了,頭髮還在飄呢。」馮處長說:「上面頭髮倒不要緊,要緊的不在上面。」大家都轟地笑了,又都去看林青。
林青此時已經坐不住了,略沾酒精的她,臉上已浮起了紅暈,顯得格外誘人,緊握著拳頭口裡不依得道:「你們,你們實在太過分了。」她那毫不做作的清純,看在柳寧眼中,心裡不禁痒痒的。
席間,借著柳寧上衛生間之機,彭正這小子也屁顛屁顛地跟了過來,還主動向柳寧獻媚道出了監察室和文化局裡的一些情況。從故意過來向他示好的彭正嘴裡了解到原來監察室還有一位副科長名叫**,是江城市簡副市長的親外甥,今年才24歲,比柳寧還小兩歲。現正在市委組織的黨校學習班學習,本以為他這次學習過後就能轉正,誰知道半路上殺出自己這匹黑馬。同時他還透露出這個**是個有名的花花公子,現在正對林青這小姑娘展開強有力的追求,每天不是送一束鮮花,就是請客吃飯什麼的。只不過暫時還沒有追到手罷了。
他說完后便作出一臉發自內心的微笑來看著柳寧,一副跟定你了的模樣。那神態像極了在主人面前搖尾乞憐的小狗,正等待著主人的獎賞和發落。柳寧有些厭惡的看著眼前這張臉,心裡暗想:我初來乍到,只不過請他吃頓飯而已,能這麼快就讓他死心塌地跟著我?他跟我說這番話恐怕沒那麼簡單,表面上是看不出什麼,背地裡指不定包藏著什麼禍心呢。難道他以為我也看上了林青,說這些的目的就是為了好讓我跟那**來個爭鋒吃醋、龍爭虎鬥,最好是讓我們兩敗俱傷,他好坐山觀虎,坐享其成不成?媽的,都說官場里的這些人個個都是人精,連吃人都不帶吐骨頭的,我可得處處留心隨時留意為妙。
心駛得萬年船啊!
柳寧心裡暗自計較一番,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臉上的笑容更是如春風拂面,假裝得意道:「彭大哥,謝謝你跟我說到這些,以後在科里有什麼工作施展不開,還要靠你多多幫助才是。兄弟以後有什麼好處,肯定也不會忘了大哥這一份的。」不管他是出於好心還是歹意,柳寧還是虛畫了一張大餅給他,至於能不能吃到就看他自個的本事了。反正這年代吹牛也不帶犯法的。
彭正連忙點頭一臉淫笑道:「那是,那是。請柳科放心,從今天起我彭正就是柳科的人了。為了柳科的前途,兄弟我一定鞍前馬後、兩肋插刀。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滾油鍋也在所不辭…………」
「行了,行了,我明白彭大哥的意思了。那以後,就讓我們合作愉快吧。」看彭正拍起他的馬屁來開始將自己吹噓的沒邊沒際了,柳寧的胃禁不住就是一陣噁心,趕忙上去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阻止道。
「呃,那以後就靠柳科多多提攜了。」彭正瓮聲瓮氣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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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市市中心繁華地段的一幢摩天大樓內。
「董事長,您有事找我?」麥西說話時微微有些顫抖,儘管她來之前已經為自己打氣,想讓自己的聲音像平時一樣保持平穩。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她一見到柳氏現在的掌舵人柳寧的父親柳海山時,總是難以仰制內心激動的心情。
「呵呵,是小西來了啊,都快成一家人了,怎麼還叫我董事長啊,以後沒人在的時候還是叫我柳伯伯吧。來,快坐下吧!」柳海山笑著跟麥西打著招呼。麥西有些拘謹的端坐在柳海山對面的沙發上。
「小西啊,我這次找你來嗎?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柳寧現在的情況。我聽說他已經回江城好幾天了,是吧。」柳海山氣定神閑地問道。
「董事長、不、柳伯伯,柳寧他確實是回江城了,我也是前天才見到他的。」麥西吐了吐舌頭小聲的說道。
「哦,是這樣啊!這臭小子,怕是有好幾年沒回過家了。我好象記得自從前年他母親生病回來探望過一次后,就再也沒回過家了。這次畢業了,好不容易回趟江城,竟然連家都不歸。」柳海山在麥西面前有點無奈的說道。
起柳寧,柳海山內心不由一陣刺痛。他心裡清楚自己的兒子為什麼不歸家的原因,自從李菲那天被他帶進柳家這扇大門后,兒子就再也沒有叫過他一聲爸爸。實在避不開了,就用你或喂來代替。李菲更是整晚跑到他懷裡哭訴母子倆怎樣的仇視她,想將她趕出柳家的大門。
這能怪他嗎?除去柳氏董事長這頂光環外,他也僅僅是個普通人,他也有七情六慾。和柳寧的母親的結合,只不過是兩家企業商業聯姻的產物。不能自主選擇一生伴侶無論如何都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情,雖然出身在大財團家庭的他早有了這份明悟。
在碰到李菲之前他也一直格守著做個好丈夫、好父親的承諾,原本他覺得這個世界上的女人都差不多,跟誰過還不都是過。可這一切都在那天晚上在酒吧聽李菲唱第一首歌的時候,他就確定這個唱歌時嘴角總露出兩個迷人的小酒窩的女人,就是他心靈的另一半,是的,他愛李菲。
可這些能告訴自己的兒子嗎?他可曾想到自己這個做父親的有苦難言嗎?每當想到他自己的兒子用那種仇視的目光看著他時,他的內心都充滿了無限的痛楚。
麥西靜靜地看著眼前的老人皺著眉頭陷入沉思,她覺得他好象在一瞬間就蒼老了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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