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心軟
以前的阿洛,在獨處的時候,尤其是我生氣的時候,也會拉著我的衣袖,甜甜的喚我娘子。
甜甜糯糯的,不愛吃甜食的我,居然不會覺得甜的發齁。我反而,很享受,他偶爾的軟糯。
我搖著手環,可惜,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無奈的吐槽「小氣鬼!」
在這天宮,我居然,又感到孤獨,就像小時候,無力自保的時候,無能為力的在躲在黑夜裡。
現在我有能力了,依舊習慣把自己隱於黑暗。
心中的煩悶無處發泄,我開始遊盪在我之前覺得遙遠的路上。
路途,依然遙遠,可我漸漸的,不再害怕!要戰勝恐懼,最好的方法就是面對恐懼。
不知不覺,我竟又來到司罰殿。我心中,總有揮之不去的陰影和不安。
幽魂鏡已碎,可是,我記得阿爹讓我銘記的模樣。
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我將手鐲放進子墨哥哥的寢宮,而後,我重新回到了,那個院子。
那個人,靠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就好像,死了一般。
我走過去,想伸手摸摸他頸上的動脈。
他卻開了口,「來了?」
「嗯」,我替他解了捆仙繩。
他輕輕動了動僵硬的四肢,說道「多謝!」而後抬頭看著我「主上!」
我怔怔的看著他,有些無措,我說「你變得好看,精緻了許多!」我都差點認不出了!
他笑了笑「多虧了,我的娘子!」
「她對你,一定很好!」
「嗯!獨一無二的好!她出現在我最黑暗的日子裡,不嫌棄我年紀大,不介意,我無權無勢,無依無靠,她讓她的家人,成我的家人,她的家,成為我們的家。」
「聽說,她懷孕要生產了!恭喜你,要當爹了!」
「可我,恐怕等不到了!」
我似乎意識到什麼?伸手探他的脈搏,他抓住我的手腕,說道,「沒用的,你知道的!」
「我帶你去找彼岸!她一定有辦法的!」
「主上!這個司罰殿,我再也走不出去了!」
「為什麼?你既然認我為主上,就應該明白,戰魂,不能自戕,你明明知道的,為什麼?」
「那,你能幫幫我么?」
「不能!」
「所以,我只能這麼做!」
我呼喚雲夢,可她關閉了暗衛傳音,我沒辦法,只能呼喚子非哥哥。
我蹲下身,扶住他,「我不准你死!一定會有辦法的!我們再從長計議!」
「為什麼,主上明明知道,這是最好的辦法,卻要捨近求遠?」
「我也不明白,為何明明有保命的路,非要選擇死亡?」
「我算是知道,為什麼主上手上一副好牌,被打的稀碎!因一人,造成多人乃至萬人的損害,不值得!你應該,學過的呀!」
「你倒是,學的透徹!」
他突然呼吸一窒,隨後又調整了呼吸,他說,「有個問題,在我心中很是疑惑,請主上為我解答!」
「你說!」
「為什麼,當年,不選我?」
選他?我這才回憶起,挑選暗衛那天,確實考慮過他的,可是被父親制止了,說是他年齡過大,已經過了最好培養感情的時候,更何況,他天賦異稟,樣樣拔尖是重點培養對象,不該困在我的身邊。
「阿爹說,你有大好前途,你樣樣拔尖,不該困於我身邊,你有更好的路可以選擇!」
「你看著我的眼睛!」
「真的是這樣么?」
我看著他的眼睛,堅定的說著「是!」
他笑著說著「我總算,釋然了!主上,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請講!」
「我希望,我的孩兒,成為少主的暗衛!」
「為什麼?」
「這是我的執念!」
「可,這對他不公平!」
「這是我深思熟慮的結果!成為少主的暗衛,能與少主並肩作戰,生死與共,而我走的這條路,太孤單,藏於黑暗裡,令人發狂。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在最好的年紀,無依無靠,無牽無掛,而後以其他人的身份,活著!」
「你後悔了!」
「沒什麼可後悔了,只是知道這條路無比艱難,不想讓我的孩子再繼續了!哪怕是條左右為難的路,也希望他不孤單,有感情可以寄託!」
「我可以還你自由!」
「自由?」他看上去,充滿哀傷,他說「你根本不懂,我們這樣的人,堅持的是什麼?若我想要的是自由,你們又如何困的住我!」
「你知不道,逐出家門是有辱門楣,且無藥可救之人才受的懲罰?為什麼,你要這麼對我?」
我有點慌了,趕忙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你好不容易有家了,沒必要再為我們做如此犧牲!」
他靠在椅子上諷刺,「多少家族,用利,用藥,用蠱來控制族人和死士的忠誠,而你,不費吹灰之力便擁有別人的忠心,卻一點都不知珍惜。我不知道該說你太成功,還是太失敗。」
「可若,你這樣下去,當這份優越不存在了,你到底憑什麼,讓別人替你賣命?靠,感情,靠,人心?」
「我不是一個好主上!」
「是!這件事,你就是錯了。我們效忠的從來不是你,是軍人的榮耀和信仰。所以你根本沒有辦法替任何人,任何事,說放過,言不必!」
自小,哪怕我犯了錯,也沒有戰魂軍的屬下,就這樣揭開我虛偽的面紗。他說的對,我的聖母心,不應該影響一個主帥的情緒!
「你不必討好任何人,不必拯救任何人,更不必憐憫任何人,你的問心無愧於我們而言,是可笑而近乎失誤的抉擇!戰士們,從來不是畏懼死亡,而是怕死的不值得!」
「當怨聲載道,當人心背離,什麼都完了。軍魂,是凝聚力量的核心!希望你能明白!」
「我不太明白?」不明白,大家自我犧牲,圖什麼?人不可能什麼不圖。
「人,看過壯麗山河,便不由自主的心曠神怡;嘗過愛情禁果,便不由自主的飛蛾撲火;捍衛過家國天下,便不由自主的扛起責任,不管身在何方,做著什麼事,身邊有多重要的人,若有戰,召必回!」
我看著他,眼底有光的樣子,我問他,「為什麼?非死不可?只是為了給我上一課,而付出生命的代價?」
他眼眸微閃,看著司罰院里,代表公平正義的天平,他說「當天平傾斜覆塌前,我選擇,把時光,停留在,最公平的時刻!」
「我不明白!」
「有朝一日,你會明白,我今日的選擇,主上,幫幫我!」
我顫抖的伸手,附在他的脖頸之處,他說「把我的屍體,懸挂在南天門上,讓過路的眾仙都知道,威脅上神,欺辱戰魂軍的下場!」
「我到底哪裡得罪過你,你要如此對我?」
「就算是當年,你不選我的報應!」
「你可真小氣!」
「是啊!我娘子,也是這麼說,睚眥必報,也不知道隨了誰?當年,戰魂軍,鼎盛之時,也是這般,睚眥必報,無人,無家族,敢與之爭鋒,而不是現在隨意讓人踐踏!所謂的好人,老好人,聖母心,不該出現在鐵血軍隊里!若人人善良,便再也拿不起護衛家國的屠刀!」
他看著我,說著「若是主上,心懷不忍,這一時不忍,就是葬送我的人生,掐斷我輪迴轉世的生機!」
我掐上他的脖頸,漸漸收力,心中還是不忍和害怕,我終究被逼成了我最討厭的人,就像當年,我對清理戰場,送自己將士最後一程的士兵那樣,殘忍。
可他,說的對,一時的不忍,只會徒增傷痛。
我漸漸冷了心,收緊手指,附在他耳邊「你說的對,戰魂軍,向來睚眥必報。你最好祈禱你能順利輪迴轉世,重位仙班,否則,本尊不僅永遠不要你了,連你進貢的孩子,深愛妻子,她的族人,本宮都不會放過。」
「你說,我是靠什麼牽制戰魂軍?其他人,你不必知曉,你只需知道,今日本尊送你一程,買的是你生生世世致死效忠!」
他笑得癲狂,他感慨「好,好,你,成長了!」
他嘴角流出黑血,我問他「可允?」
他回道「誓死效忠!」
契約成,他給我傳達了他的遺書,而後說「你終究太心軟,可是,謝謝,你的心軟!」
他隨之閉上眼,帶著笑,斷了氣,他說「真想,再見她一面」
他居然,謝我?
也對,他是該謝我,因為,他欠神族的債,最起碼,天道不允許欠債之人,在沒還債前,消失於天地間。
當子非哥哥帶著彼岸趕來,我癱坐地上,面前的「犯人」已經是一具屍體。
彼岸上前查探這具屍體時,子非哥哥飛奔而來,蹲下抱住我,伸手捂住我盯著自己雙手的眼睛。
他說「別害怕!有我在!」
當彼岸說「回天乏術的時候!」
我渾身顫抖,「我殺人了!」殺了,我自己的家人。
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我會出手傷害戰魂軍里任何一人!
那天,他在大殿上顫抖的手,讓我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如果,我沒認出他,如果我不回來,他就真的自戕,永遠消失!為什麼,我不能早點發現呢?
他說,他原諒了我了,就僅僅是我去而復返,總算認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