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他做到了從一而終去愛她

話音落地。

在她後面，不遠處的一個地方。

隱隱約約出現一個人影。

旋即，那人走向了珞柒。

最終停在了珞柒身旁。

珞柒轉過身，看著很久不曾相見的玄觴。

她臉上並沒有什麼情緒波動。

數萬年前，神魔大戰之前的那一切，似乎已經隨著歲月的流逝，徹底涅滅在了時間長河中。

而玄觴看著珞柒的眼眸中，卻炸裂出強烈的暗涌。

「這些天，你跟在我們身後，是想做什麼？」珞柒率先開口。

玄觴移開視線，面上多了些哂笑。

「我還以為，殿下和晏宸尊主並沒有發現我。」

這話珞柒並沒有接。

過了片刻，玄觴問了句：

「柒柒，你恢復記憶后，為什麼不派神將來抓捕我？」

珞柒側過身，重新看向遠方的山色。

「覺得沒有必要了。」她輕聲說道。

「玄觴，雖然你曾經做錯了很多事，也誤入了歧途，但好在，最後一刻，你及時悔改。」

神魔大戰時，如果玄觴沒有擺脫傀儡丹的控制，或許如今這一切，又是另一番景象，另一種結局。

不派人抓捕玄觴，一是因為他及時悔改。

二是因為，珞柒和晏宸都厭倦了曾經殺戮嗜血的日子。

只要玄觴在下界不為禍世間，他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或許現在就是最好的結局了。

思及此，珞柒輕嘆道：

「玄觴，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只要你不殘害世間，只要你心存善念，神界不會為難你。以往的一切，就當一筆勾銷了。」

玄觴緩緩低頭，眼底深處多了幾分黯然。

但須臾，所有的黯然轉成了放下一切執念的釋然。

過去那些年裡，他執著於珞柒，執著於權勢。

想要將整個六界收歸麾下，想要將珞柒帝女徹底掌控在手心。

他機關算盡，害的自己的親哥哥命隕。

害的神界諸多神君命喪怨魔之手。

更因為他，助長了怨魔的滅世之力。

現在想想，竟恍然發覺，曾經的他，錯的有多麼離譜。

他總是執念於不屬於自己的。

卻不知道，默默的相守，無聲的陪伴，才是最長久的。

正如……柏旭。

玄觴的愛，偏激且佔有。

而柏旭的愛，卻溫和而包容。

一個是掠奪。

一個是守候。

結局也顯而易見。

玄觴不禁在想，若是能重來一次，他一定不會再重蹈覆轍。

他會和柏旭一樣，拼盡所有，守護神界，守護她。

只是，一切都太遲了。

「六界雖然已經太平，但這些年來，妖族隱隱有些貪婪之徒，想效仿當初的怨魔，侵略別族，試圖一統天下。」玄觴說道。

聞言，珞柒皺了皺眉。

玄觴又道：

「自從神魔大戰後，我便棲居在了凡間界與妖族的交界處，這幾萬年來，已經對這裡的每一寸土地了如指掌。」

「殿下，當初的事，終究是我的一己私心釀成了大禍。」

「神界不追究，是諸神仁慈、寬以待人，但錯誤既已釀下，便不能當作沒有發生。」

珞柒眉心蹙起。

她轉頭去看玄觴。

卻見玄觴雙手執於身前，跪了下去。

如同神界行君臣之禮那般。

他直視前方，目不斜視，一字一頓，緩慢清晰。

「罪臣請旨，當初的過錯既無法彌補，如今惟願將全部修為彌散在凡間界與妖族的交界處，用魂魄壓制試圖謀逆的妖族一眾，來守護下界千秋萬代的和平。」

「望殿下——成全。」

珞柒深深看著玄觴，好一會兒，她才開口：

「玄觴，你想好了嗎？」

「想好了。」

這段時間，他隱匿著氣息，遠遠跟在珞柒和晏宸身後。

親眼看到了她臉上那種發自肺腑的笑容。

曾經，在很久很久之前，在樊戟的虛鏡中，他曾見到過一次。

她和晏宸兩個執手相依，看遍世間榮景。

只是當時珞柒和玄觴之間還存在著婚約關係，他心生妒忌，親手破壞了那一切，以至於她日漸痛苦。

現在他親眼目睹她臉上的燦爛笑容。

才發覺，原來他要的，並不是一定要將她囚在身邊。

愛一個人，愛到入骨時，只希望她安好就足夠了。

儘管陪著她生生世世的，不是他。

只要知道她快樂，只要知道她幸福，那就足夠了。

心底的執念消弭，玄觴的心魔也隨之逝去。

他眉心那枚血紅色的墮神印記，也在不知不覺中，消失無蹤。

珞柒看著面前的玄觴，他身上已經沒有了任何魔氣，只剩下神界純粹的神力。

「玄觴，阮梓柔對你一片痴心，你散去神魂、化成雲雨來守護這片天地，你可曾想過她要怎麼辦？」

玄觴放下手，慢慢站起身。

他澀然道：「我對她沒有感情，強行在一起，她也不會開心。」

停頓片刻，玄觴接著道：

「阮梓柔需要的，是一個真心愛她、呵護她、滿心滿眼都是她的男子。」

「而我……」他輕嘲一笑，「她想要的，我都給不了她。與其打著陪伴的名義，讓她越來越痛苦，倒不如……」

「我徹底退出她的生命，讓她重新去尋找新的人生。」

說完這些，玄觴不忘為阮梓柔求情：

「殿下，當年的事，不管是柏旭神君的隕落，還是潛伏進神隱宗做細作，都是罪臣一人的主意。」

「所有處罰，罪臣一人承擔，希望神界在今後，能放她一馬。」

珞柒應下了。

如果神界想要追責玄觴和阮梓柔，早就追責了。

當初在她神魂聚攏恢復記憶后，如果神界還揪著當年的事不放，玄觴和阮梓柔也早被羈押到誅神台了。

死過一次，對珞柒而言，對神界所有人而言，當初的那些事，早已煙消雲散了。

……

珞柒並未在此處待多久。

玄觴也沒有再留下她的理由。

望著珞柒離去的方向，他臉上是釋然而放鬆的笑。

從玄觴在玄氏記事開始，每一天、每一刻，似乎都處在算計與謀划中。

從沒有哪一刻，是像現在這般釋懷。

但幸運的是——

這一生，將近八萬年的歲月。

他從一而終做到了一件事。

那便是——愛她。

玄觴嘴角彎起，眸色溫潤而和煦，凝視著天邊漸漸消失的神澤。

「柒柒。」

「一定要幸福。」

近乎呢喃的聲音消散在風中。

又隨著無形的清風吹向無際田野。

他身體一點點變淡，變得虛空而破碎。

最後，化成了萬千熒光，散落在了凡間界與妖族的交界處。

遇氣成風，遇水成雨。

玄觴將所有的神魂，化成了雲雨，滋養守護著下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