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八章：1線
於智霖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他的整個喉嚨都在回味著茶氣。
「王哥，別裝模做樣了，平時也沒見你多愛喝茶。」
王喆依舊一臉微笑，好似春風拂面。
他不緊不慢地品著。
「二師兄啊，豬長老啊！我可求您收了神通吧！」
「你這樣子也太做作了！」
於智霖打趣道。
「豬八戒吃人蔘果是一口吞，我是在品茗，智霖你修辭的手法真粗糙……」
王喆反擊道，但下一刻，還未等於智霖接著打岔……
「那你們倆作案的手段也挺粗糙。」第三道聲音響起。
要說這裡是哪？
這裡是冬江大學副教授宮瑞鵬的辦公室。
要說這人是誰？
這是冬江大學副教授宮瑞鵬本人。
人家是上班來了。
但屋子裡的另外倆人兒可就是來蹭茶的了。
……
回味無窮的茶香好像忽然散了，王喆方才品的是茶，此刻卻發現嘴裡除了苦味怎麼什麼也沒有了呢？
於智霖也是如此。
「嘿嘿，宮老師，您來了啊……」王喆強擠出來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
宮瑞鵬則是緩緩走到自己的辦公桌旁。
「好喝嗎？」
「嘿嘿……挺好喝的。」
「那肯定的，這稀罕物縱使不那麼好喝，知道了價值，嘴裡也就有味兒了。」
宮瑞鵬放下了包，坐在了椅子上。
隨後繼續開口。
「沒事，喝就喝了吧。我也不愛喝茶，留著也就是看著，你又沒給我喝完，照樣能繼續看。」
但這話一說，王喆的背就好像扎了針似的。
「老……老師，我錯了。」
但宮瑞鵬卻是一笑，並沒有半點慍色。
「平時和我調皮搗蛋膽兒挺大，怎麼現在慫了？」
「這……這茶可是葉教授送您的啊。」
言畢，宮瑞鵬的笑容僵滯了一瞬間，一股怒意也出現了一瞬間……
但下一刻便散了。
他想了想然後慢慢開口。
「我是搞理論研究的，難免會離實踐有點遠，久了，我發現生活並不是我年輕時想的那樣，我的研究不會使得世界有了怎麼樣的改變……」
「我們離文學很近，因為我們研究它的規律，我們離文學也很遠，因為我們離讀者群眾太遠……」
「就這樣……我的熱情一天不如一天。」
「所以，小王你知道——我換了一個研究方向。」
聞言，王喆緩緩點了點頭。
「您選擇研究了數字文學。」
「是的，本來以為我一直在研究一線，因為我鑽研的是最為深刻的一批內容。但……」
「這卻並不是我心中的一線……」
「我想選擇時代的風口浪尖，那對於我來講才是奮戰的一線。」
王喆緩緩開口。
「所以您選擇了研究數字文學，這個大眾眼中的用來打發時間的網路文學……」
宮瑞鵬點了點頭。
「文學的載體歷經了口頭傳播和書面傳播的時代。」
「口頭傳播的時候，人們以言語來承載想象，在那時候的泥板、甲骨、獸皮甚至比不上口頭傳播來得效果好，但終歸是難以流傳……」
「我們這個時候留下了《荷馬史詩》，但誰也不敢說會不會有其他更偉大的文學湮滅於歷史……」
「再後來的書面文學，
依託於造紙術的出現，我們終於能使文學有了最基礎的載體。」
「這個時候，就像咱們神州有了《紅樓夢》、阿爾比昂有了《哈姆雷特》……」
「書面的文學是那個時代毫無疑問的一線。」
「而我認為——數字文學就是這個時代的一線。」
「得益於生產力的發展，我們發掘了作用不亞於造紙術的電子數字領域，依託它而來的數字文學，傳播性遠超紙質書面文學。」
「儲存文本的空間極大壓縮，一塊小小的硬碟能塞下一整座圖書館的藏書量級，且成本極低；寫作的門檻前所未有的降低，註冊一個網站賬戶，接下來的交給腦子、手、鍵盤就好；閱讀的場景更是隨心所欲，一塊聯網的屏幕就能讓人隨時隨地看書。」
「因此，越來越多的作者、讀者投身於數字文學陣地。」
「雖然，目前這個陣地以網路文學為主，並且大眾對於其思想價值的評價不高……」
「但我認為，這麼好的一個載體不會讓我們失望。」
「因為它增加了許多的讀者和作者，越來越多的受眾就代表了它正在一步步走向一線。」
「不遠的將來，數字文學可能也會出現新的《荷馬史詩》、《紅樓夢》、《哈姆雷特》……」
「因此，我才選擇投身於這個我所寄情的一線。」
眼前的宮瑞鵬眼神中有著強烈的、炙熱的神光。
這對於他來說就是信念的全部。
「所以說……」
「小王和小於啊。既然知道了我對於一線的看法，你們還覺得我會因為你倆偷喝茶而生氣嗎？」
言畢，宮瑞鵬朝著二人露出一個有些狡猾卻又很真摯的笑容。
王喆一下子就明白了宮瑞鵬的意思，一個勁兒地傻笑。
「茶放著不去喝，那就是遠離了一線，所以你們倆喝才是賦予了茶應有的價值。」
「這茶太昂貴，沒多少人捨得喝，就這麼放著才是可惜了茶。」
「小王啊，我看你沒太盡興，明天再准你沏一杯！」
說著，宮瑞鵬也笑著許下了承諾。
一旁的於智霖也不免微笑。
這樣的宮瑞鵬正是他所嚮往的老師，有著沸騰的生活與澎湃的內心。
但……
方才，他察覺到了宮瑞鵬那一瞬間的憤怒。
就在提及葉城的時候……
「有趣吧，通過修辭把我的想法告訴你們兩個，讓你們兩個心領神會，修辭可真便利啊」
王喆接著說道。
「那文學就是更為巧妙的修辭藝術。」
宮瑞鵬點點頭，指了指王喆說道。
「這茶沒白喝，還能開智呢！」
「那好，我可得多在您這漲漲智慧！」
「你小子，真饞嘴，瞧瞧你這師兄，小於！」
「嘿嘿，我也想漲漲智慧……」於智霖摸摸後腦勺說著。
他神色自然，可心中卻是另一番場景……
剛才所捕捉到的只是一絲情感的波動，沒有確定的證據……
還得繼續演戲。
但願您不要是夢者……
我不想看到這樣的宮瑞鵬是夢境暴走的源頭！
於是，他繼續開口道。
「宮老師，葉教授是什麼時候送您這茶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