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銀麥穗」酒館

第5章 「銀麥穗」酒館

伯徹斯特城,下城區,「銀麥穗」酒館內。

克萊芒汀·諾伊拉正單手拖著下巴,悠閑地喝著啤酒,靜靜地等待著自己方才拋出的「重磅炸彈」傳來回應的聲響。

「……」

而酒館的對座上,那位身材嬌小、風格莽撞的「前任殺手」小姐,卻只是神色凝重地望著她,遲遲沒有回應。

「……嘖,又發作了——你稍等我一下。」

蜜榭爾稍有些不耐煩地顰著眉說道。

雖然不清楚對方究竟有著怎樣複雜的身體狀況,但看到對方從懷中掏出隨身攜帶的一大瓶藥罐,隨即便向口中灌下大量藥片,克萊芒汀於情於理都只好攤開雙手以示諒解。

不過,在舉杯痛飲下半杯啤酒,毫不忌諱地以此將藥片盡數咽下后,蜜榭爾的神色看上去卻似乎輕鬆了許多。

「現在好了……所以,你從哪聽來那些名字,又是怎樣將它們和我掛上聯繫的?克萊芒汀,你這是準備改行做偵探了?」蜜榭爾說。

「怎麼可能。」克萊芒汀半開玩笑地說,「碰巧我身邊就有一位做私人偵探的熟人,最近還似乎正做得順風順水——不過拜她所賜,我也算是清楚,自己絕對與這行無緣了。」

「那麼……你刻意挑這時候找我說這些,就是準備要挾我咯?」蜜榭爾又喝了一口黑麥啤酒,鎮定地說,「容我先提醒一句,你那些快槍手的把戲能趕在『烙印恩賜』生效前便殺死那些伯徹斯特的外行人,可對我而言,卻只是不痛不癢——『無印者』。」

然而聽到這裡,克萊芒汀卻笑了,說道:

「當然,我對這點再清楚不過了。我聽說過你的『烙印』——『王蛇的烙印』,時下世間罕見的,來自中部碎土的可怖恩賜。據說與四方之國各自迥異的恩賜不同,在中部碎土覆於冰雪之下后殘存下來的恩賜,往往都異常強大、難以掌控;甚至時常反客為主、反噬主人的性情與精神,乃至最終令主人陷入癲狂。

其中大部分的恩賜,似乎都無需使用者有意識地顯現,便一如盔甲劍盾般恆久地覆蓋在其身上提供加護。單憑轉輪式手槍那小口徑子彈的威力,短時間內可絕對無法在烙印庇護的肉體上留下致命傷。正因如此,那藏身雪原之中的『凍土蛇窟』,才得以肆意橫行那麼多年。各國的政府與軍部,也每每會將你們這群失落技術的掌握者,當做不可多得的重要資源吧。」

「……」

「不過請你放心,我之所以說這些,不過是想在談那筆『生意』前,與你之間彼此開誠布公罷了。所以,我不是在我們初次見面時便毫無戒備地說了嗎?——我雖然出身西方之國考德威爾,卻生來便是極少出現的、從未獲得當地烙印恩賜之力的人,也就是俗稱的『無印者』。

幸而,那是個比起悠久的烙印恩賜之力,更崇尚槍火與炸藥這些新鮮玩意的地方,我才得以倖存至今。讓我毫無隱瞞地說吧,蜜榭爾小姐——得知你的過去並非出自我的本意,而只是機緣巧合的結果。只是恰巧,我曾經所處的幫會,也與那個業已毀滅的組織有些交集,僅此而已。」克萊芒汀說。

「那麼,你自己又是來自哪裡?」蜜榭爾當即追問道。

「考德威爾的伯德郡。」克萊芒汀當即回答,「但至於幫會的名字嘛,還請容我暫且賣個關子——總之,那是個和『凍土蛇窟』一樣,業已消亡的地方罷了。徒留下來的,只有滿地狼藉。」

「……呵,

所以,這就是你的開誠布公咯?真令人印象深刻。」蜜榭爾譏諷地一笑,說道。

「別著急嘛。在行動之前,如果必要,我自然會和你道清一切。不過現在,作為補償,就讓我先說點其他更有價值的情報來展示誠意吧——我們彼此都理應更加關心的事。」克萊芒汀說。

蜜榭爾舉杯喝了一口黑啤解渴,正欲再問下去,兩人的交談卻隨著一旁雙手端著熱氣騰騰菜肴的女服務生的到來,就此戛然而止。

早已飢腸轆轆的蜜榭爾自然已經無心交談,而克萊芒汀則也識趣地做了個手勢,表示自己會等到對方用餐結束之後再說。

然而,等這位方才恰巧為蜜榭爾點單的、有些怯生生的女服務生上菜結束之後,克萊芒汀卻轉而向對方搭話道:

「嗨,利茲,幾天不見了……介意也來為我點些什麼嗎?雖然時間才剛剛過了五點,對晚餐而言似乎還有些早——但,不得不說,我面前這位蜜榭爾小姐的吃相,實在令人食慾大增。」

「呃……您是——克萊芒汀小姐?那個,很高興再見到您……」年輕的女服務生利茲貝絲答道。

她的神情在短時間內便經歷了一系列的複雜變化,首先是認出克萊芒汀這位常客的驚訝與欣喜,而後則是因對方對座的這位蜜榭爾·覆雪小姐的身份,顯得詫異甚至惶恐起來。

「那個,請問……」

利茲貝絲很快地瞟了一眼一旁似乎正滿不在乎地大快朵頤的蜜榭爾,而後上前一步湊近到克萊芒汀耳畔,這才繼續說道:

「克萊芒汀小姐,您和這位……小姐,彼此間很熟悉嗎?」

克萊芒汀知道,對狀況不明所以的利茲貝絲,其實這是在委婉地勸誡自己遠離面前這個連伯徹斯特最無法無天的小混混和打手們都避之不及的危險角色。

不過,她只是淺淺一笑,答道:

「沒事的,利茲……如你所見,我們是朋友。我知道,這位蜜榭爾小姐身上有些……不好的謎團與傳言。但相信我,這並不妨礙她同時也會是『銀麥穗』的一位有信用的好顧客。你知道,她只是脾氣時常有些暴躁——尤其是在餓肚子的時候。看在我的份上,請別介意,好嗎?」

「欸?嗯,那個……好的。那麼,我來為您點單吧,克萊芒汀小姐。」聽罷,利茲貝絲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說道。

隨即,克萊芒汀很快地完成了自己一人份的點單,並在結束時體恤地當即從荷包里拿出幾枚十分之一培爾的硬幣,親手遞到那位年輕的女服務生利茲貝絲的手心,對她說道:

「辛苦了,利茲……來,拿著這些。我知道你現在很忙,沒空和我閑聊,就暫且不做打攪了——不過,在工作結束后,不妨為自己斟上一杯吧,我請客。而剩下的部分,則正好還夠一束襯你的玫瑰,天造地設。」

利茲貝絲本想回絕,卻似乎對這位女牛仔頗具西部風格、直來直去的甜言蜜語,以及那對攝人心魄的琥珀色眸子毫無抵抗力;於是她便只羞怯地掩面一笑,就步伐難掩雀躍地、快步離去了。

「……所以,你總是這麼擅長和酒館的女服務生搭訕嗎,牛仔?」一旁正忙於用刀叉料理一份剛上桌的脆皮豬膝的蜜榭爾看到這裡,才終於忍不住乾笑了一聲,利用喝酒解渴的間隙說道。

「這個啊,利茲她嘛,對我而言其實有些特殊……」

克萊芒汀聽罷則只是笑了笑,說道:

「你知道,我來到伯徹斯特迄今為止才不過一月有餘。而在我初來乍到的時候,第一天來到這家酒館,那時接待我的就是利茲貝絲。幸而那時顧客不多,我本來只是想向她請教些地理位置之類的瑣事,結果一時聊得興起就成了朋友和常客,之後便一直相處得不錯了,僅此而已。」

聽罷對方這番像模像樣的解釋,蜜榭爾則只是不屑地白了她一眼,便又自顧自地用勺子向嘴裡送了一大口奶油土豆泥,繼續同自己面前金黃酥脆的脆皮烤豬膝「搏鬥」起來了。

「蜜榭爾、蜜——榭爾……啊。對了,其實我一直在想,你名字的發音可真動聽啊。記得,這名字在語義上的來源似乎還是上個時代的產物——我是說,在中部地區尚未成為當今的『碎土』,更未被常年不化的皚皚白雪覆蓋,而仍是整片大陸、我們所處的整個『碎星之土』上,最為富碩的平原地帶的時候。『蜜榭爾』(Michele)——古語的紫苑花、追憶,以及與恩賜相關的某位不得了的前代神祇,我沒說錯吧?」

面前仍舊空空如也,只放著一紮啤酒的克萊芒汀自顧自地說道。

「……」

而她正對面的蜜榭爾則當然絲毫沒有要接茬回應的打算。她只是仍然對著面前的食物專註地埋頭苦幹——注意力方才從那盤已經一片狼藉的烤豬膝配土豆泥、腌酸菜上,轉移到一旁麵包糠包裹下芝香四溢的炸乳酪培根餡餅上;像只終於等到一日一餐時分的,狼吞虎咽的小狗。

「……說起來,每次周六見你時,似乎你都吃得這麼津津有味的。光看外表,倒是完全想象不出來你的胃袋究竟是怎麼裝下這麼多食物。難道說,這家店的烤豬膝真的有這麼好吃嗎?……看得我都有些心動了。」

克萊芒汀似乎全沒因先前搭話被無視而受到打擊似的,仍舊換了個話題說道。

不過這次,或許是因為聽到了食物的話題,抑或終於忍無可忍,蜜榭爾才終於抬起頭來、頗不耐煩地瞟了她一眼,說道:

「克萊芒汀。」

「嗯?怎麼?」

「……吵死了。給我閉嘴。」

「呃……抱歉啦。如你所見,我這人就是閑不下來而已。放心,接下來我不會再打攪你啦,我保證。」

聽罷,蜜榭爾則只是未置可否地哼了一聲,便又對著自己面前的炸乳酪條和剩下的香腸拼盤埋頭苦幹起來了。

意料之外的是,克萊芒汀經過仔細觀察后才發現,對方雖然進食速度很快,氣勢磅礴、狼吞虎咽,每次幾乎沒嚼幾下就將食物吞下肚,可身上與臉頰上卻自始至終從未沾上過一點肉汁。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這也可以說是與她本人一樣不得了的技術了,克萊芒汀想。

隨即,沒過多久,方才那位點單的女服務生利茲貝絲便又為克萊芒汀端來了她一人份的菜肴。兩人歷經一番作為顧客和服務生而言略顯曖昧的眼神交流過後,利茲便又羞怯而難掩欣喜地離去了;另一方面,克萊芒汀則似乎心情大好,稍微喝了些酒回味方才情景過後,才開始與蜜榭爾一同享用起「銀麥穗」酒館為人稱道的菜肴來。

值得一提的是,雖然克萊芒汀感覺在與蜜榭爾同桌進餐時,自己的進食速度也同樣明顯被拉快了不少。但當她終於酒足飯飽之時,才發現對桌的蜜榭爾早已經稍前自己一步吃完了足足三人份的主食,並精細地用餐巾和水清理起、她那雙駭人的星鐵制漆黑機械義手之上的灰塵了。

「久等了,蜜榭爾小姐——現在,我們來談談『生意』的事吧。」克萊芒汀說,「為表誠意,我會先從揭露那個事關你我的秘密談起。」

而蜜榭爾則只是抬頭短短地與她四目相交——她那如紅寶石般的血色眼眸中、短暫閃爍出鋒芒畢露的銳利光輝;旋即卻又繼續將目光和注意力放回到自己的義手維護上,只是輕描淡寫地說道:

「……悉聽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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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債,追逐與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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