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幽靈
從巴蘭扎逃離時,我與坤泰搶救回了一些裝備與納米圓球,這顆圓球當時被我放在懷裡,後來一時間忘記了還給祖納米。
原本應該耗盡了能源的納米圓球不知為何再次啟動了起來,它受到我的意念感應,從我懷裡飛出,再度化為一片片銀色鱗片,在空中盤旋聚集,構造出軀體,最後竟然變成了柏宙的模樣。
「使用者識別——人類。」柏宙體內發出毫無感情的電子合成音,「場景識別——次元靈薄獄。廣域掃描——完畢。自動執行協議一。」
「等等等等!」我忙打斷了它的話,「什麼協議一,靈薄獄又是什麼?」
我記得死徒出現時就曾經說過,執行協議五。
我並不清楚這些協議具體是什麼內容,萬一協議一也是和協議五相似的條約,那就大大不妙了。
「回答。」柏宙的話語毫無語氣,「協議一:不惜一切代價,保衛使用者安全。」
我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隱藏條款:緊急情況下,以自身材料為使用者進行缺失身體組織補完,盡一切可能延續使用者的生命。」
「若身體組織遭受致命創傷,立刻剝離使用者大腦與神經,以自身材料重塑軀體。」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納米柏宙,「這,這倒是不必了。」
「更該協議一——取消隱藏條款。」
「回答,次元靈薄獄為亞空間地獄第一層,每人所見靈薄獄皆不相同,其顯現場景皆是從個體大腦吸收數據信號並進行影像傳輸。」
什麼亞空間地獄?
柏宙說得太過於難以理解,我只能換個方式問道,「那我現在到底是在哪裡?」
「你在實界,也不在。」柏宙轉身走去,「物質世界你的坐標確實是在色林凡那山森林裡移動,但你的肉體以及存在概念此刻在靈薄獄中漂流,已經是量子態。」
「如果你徹底墜入深層亞空間地獄,那你在物質世界的坐標也會徹底消失,將會在亞空間漂流無盡的歲月,只能靠信標標定才能重回物質世界。」
我跟在他屁股後面苦思冥想,納米柏宙的話對於我來說實在是過於難以理解,我壓根就不明白是什麼意思,我只好問下其它問題,「對了,你不是沒有能源了嗎,為什麼還能作起用呢?」
「回答。」柏宙走到一個地點后拔劍揮砍,劍刃在虛空中劃出一條裂縫,我們面前老哈克的場景就如同舞台劇的背景板,被一分為二,露出裂縫后的黑暗世界,「靈薄獄的數據傳輸速度為物質世界的9100%,靠吸收使用者的生物電即可達到完全充能。」
我的嘴巴張大得能塞下一整個拳頭,「啊?」
如此驚人的效率,靠我身上微弱得幾乎無法察覺的生物電,短短一會就可以給電氣石七十年發電才可充能一次的納米圓球充滿能源!
如果能掌握自由進出靈薄獄的方式,將納米圓球進行更多生產,那鼠族還真能造出一批泰坦大軍來,我心中不由得激動不已,鼠族崛起之日來了!
我跟隨著納米柏宙走進裂縫,裂縫裡死寂的黑暗正是我一開始所見的場景,隨著我們越走越深,風聲、雨聲隨之而來,我知道我已經向西林越走越近了。
不知走了有多遠,我眼前白光一閃,果然又重新回到了西林里。
「那個——」我剛想問納米柏宙更多問題,它的身軀就已經開始分解,「已將使用者帶回了迷失前的坐標,
若是按照迷失后的坐標導航,此地已經是萬年之後。」納米柏宙對我揮了揮手,「感謝使用納米科技,請為我的服務好評,下次再見!」
鱗片分解成圓球重新落到我手裡,迷失之前的它並沒有經過靈薄獄充電,所以此刻自然也是不能再使用了。
我張了張嘴,還是默默說了句「謝謝。」這顆小圓球又一次救了我。
「不可能!」羊人們還站在死徒墳場里,紛紛指著我高聲尖叫。被獻祭的羊人正跪在地上,胸口冒出詭異的黑色濃霧,這濃霧如同實質,如觸手般扭曲著,不一會便縮回了羊人體內。
隨著觸手退卻,這個羊人「噗通」一下撲倒在地,濺起一片水花,應該是徹底死了。
「黑死神的神跡消退了,這個人是黑死神的宿敵白救主!」羊人們紛紛跪倒在地,撕心裂肺哀嚎不已,「黑死神,你不要拋棄我們!」
我看著這群瘋子,原本心中的驚恐變成了憤怒,雖然我挖了你們的木門是不對,但是我也是餓極了想找些吃的,只是被我發現了此地的秘密,就要立刻獻出一條生命,把我關進亞空間受永世漂流的折磨,如此扭曲的人性與行事,我絕不承認你們是人。
只是些看起來像人的羊皮惡魔!
聚落附近絕對不能讓這種惡魔滋生蔓延,憤怒就會讓人失去理智,我此刻已經徹底沒了懼意,只知道自己差點被他們害死。
我拔出佩劍,一個箭步衝上去,直刺其中一個羊人。
這些羊人驚慌失措,嗷嗷怪叫,「白救主來了!」拿起手裡的尾巴胡亂狂舞,他們個子高挑,想要攻擊到我甚至需要彎下腰來,怎麼可能會是我的對手。
我也砍不到他們的軀體,便用劍斬斷他們的蹄關節,被我砍斷了腿的羊人倒在地上高聲慘叫,濃霧扭曲著從他們體內的傷口鑽出來,在空針一通搖擺,很快就縮了回去,我對倒地的羊人毫無憐憫,直接要害取他們性命。
我至少要保衛自己的聚落周圍沒有這些妖魔鬼怪。
我殺紅了眼,在滿地怪叫的羊人中穿梭,手裡的劍沾滿了羊人的血,我也不知道廝殺了多久,終於世界安靜了下來,遍地都是羊人的屍體。
他們體內的濃霧紛紛逃逸,在空中凝聚成一團實體,形成了一顆羊眼的形狀,這顆眼珠正是我在靈薄獄所見的那一顆,不斷有血手拍打著眼珠內壁想要逃離。
眼珠的橫瞳轉向我,掃了我一眼,隨後憑空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心中一凜,它一定轉移到了亞空間,它知道怎麼來去的方法······如果我們鼠族也能知道方法,就方便多了。
我拖著又累又餓的身體回到營地,我久久未歸,大家早已聚集在一起,正在探討我的動向。看到我渾身浴血從林子里鑽出來,一個個大驚失色。我將剛才發生的事描述了一遍,每個人都是張口結舌,剛剛我所經歷的事完全超出了他們的認知。
越是在這座山上遊盪,便越能發現隱藏在黑暗深處的東西,地表世界遠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美好,噬魂死徒、瘋狂邪教、侵略戰爭······短短几天我們就遭遇了數種磨難。
我吃了一些菲娜尋找到的野果,只感覺身心俱疲,躲在巣里沉沉睡了過去。
夢境里,無數黑暗的濃霧如潮水般將我淹沒,我在其中掙扎著呼救,卻無人能助我脫離,這些濃霧將我包裹,一隻只血色羊眼浮空出現,它們緊盯著我。
「我們······很快,就會來找你······」
我低呼一聲,從夢中驚醒,冷汗早已浸濕了後背,夢裡帶來的恐懼無比真實,這些濃霧有蠱惑人心的力量,發瘋的羊人就是最好的例子,我已然成為了它們的目標。
「小麥。」祖納米在巢穴外說道,「你醒了嗎?」
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我跟隨祖納米來到無人的小溪邊,我看著水面憔悴的自己,嘆了一口氣,「找我有什麼事?」
祖納米思索了好一會,才說道,「小麥,你昨天遇見的亞空間惡魔,並無書籍記載,但據我們所知,有一種名叫量子幽靈的生物,和你遭遇的東西很像,不知是否是同一物種。」
我抬頭看著祖納米,他看到我深陷的眼窩,有點不忍,但是還是說道,「量子幽靈行走在生與死的界限,既活著又是死者,既存在又是虛無,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能看到它們的量子態,但很明顯你所說的惡魔,和書中記載的量子幽靈十分相似,應該就是同一物種。」
「我昨晚做了一個夢,夢到這些惡魔說要來找我。」我看著祖納米,欲哭無淚,「我不知道這些是什麼,我也不關心什麼幽靈,-我只知道我成了它們的目標。」
「這就是我要和你說的······」祖納米咬著牙,似乎在做很艱難的決定,「小麥,你不能再回新哈克了。」
我獃獃看著祖納米,他垂下頭,不敢直視我。
「為什麼?」我的聲音彷彿都不是自己的了。
「小麥。」祖納米流出淚來,他捂著臉痛哭流涕,「你和它們接觸過,有它們的信標,只要有你在,它們便可以自由在實界與亞空間往返,你、你現在已經成了量子幽靈的傳送門,只要有你這個觀測者,它們甚至可以在物質世界顯形成實體。」
「這些、這些鬼魂,」祖納米泣不成聲,「我們除了知道一些基本信息,對其它的根本一無所知,這些幽靈是怎麼來的、要怎麼才能打敗它們······根本沒有人知道。」
「你要是回了新哈克,不知哪一天這些幽靈就會錨定你的信標,從亞空間傳送過來。」
「到時候······聚落就危險了。」
我腳下一軟,跌坐在地上。
不知為何,我心中並沒有多少悲傷難過,反而有一些慶幸,慶幸自己只要遠離聚落,就可以讓族人免遭一個危害。
但洶湧流淌的淚水卻告訴我,我只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從今天起,我竟然成了一個無家可歸的人,父母、愛人、朋友、家庭、聚落——一切都離我而去了,此生我只能在大地上孤獨的遊盪,最終獨自一人死去。
黑死神最終還是完成了羊人的祈禱,我將忍受這世間最為殘忍的折磨——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