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浮沉
雪原上萬籟俱寂,長冬特有的光帶懸挂在黑夜之上,閃爍著迷幻的色澤,我哈了哈白氣暖和一下凍僵的雙手,繼續趕路。
「沒有人,也沒有車隊。」我一邊抱怨著一邊徒步行走,據我打探到的消息虎族軍營就在前方不遠處,可是至今也沒有看到虎軍特有的虎目旗,難道是我走的方向有誤?
乾枯的野草突然自兩邊分開,一個嘰嘰怪叫著的黑影鑽了出來,直刺我的頭顱。
我大吃一驚,伏下身體,一陣腥臭味撲鼻而來,一根碧綠的長針刺破了我的兜帽,又迅速被黑影收回,他一擊不中,立時躲回了草地。
「什麼東西!」我拔出佩劍,找准位置飛擲而出,可是佩劍沒入草叢后卻毫無聲息,明明天寒地凍,我背後竟冒出一絲冷汗。
飛劍已經刺中了他,可是竟然連一聲嗚咽都沒有發出。
冷風從我背面捲來,我猛地回頭,甩出鉤爪,「鏗」一聲抓在了長針之上,可是除了長針空無一物,「不好!」我再次吃了一驚,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一雙堅硬幹瘦的手從背後抓住了我的脖子。
「死吧!」黑影發出低沉的吼聲,這聲音非常熟悉,可是我一時間又記不起到底是誰,危急之下,我再次瞬移,算好距離浮出實界,面前出現的竟然是大米。
我沒有想到,也不會想到大米竟然成了半蛇半鼠的怪物,出現在我面前刺殺我,他雙眸赤紅,狀若瘋癲,胸口還插著我的佩劍,見我突然消失,一點驚慌訝異之感也沒有,彷彿行屍走肉。
「大米,你怎麼了?我是小麥啊!」我看著他身上蠕動著的蛇鱗,「你為什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大米沒有回答我,只是再次伸出枯瘦的雙臂要掐我的脖子,前所未有的恐慌感在我心頭蔓延,我將鉤爪變形成盾牌擋在身前,猛力前沖將大米壓在地上,想先將他制伏再一探究竟。
可是他的力氣奇大無比,在盾牌下張牙舞爪,我竟然按不住他,隨著一聲低吼,大米再度暴起,遁入草叢徹底消失了蹤跡。
我抹去頭上汗水,顧不得協助西爾維婭的計劃,順著大米的路徑飛速追尋,冷風像刀一般割在我的臉上,卻遠沒有我的心更冷。
新哈克到底出了什麼事?
大米的跡象像極了蛇族鍊金術製造出的蛇奴,蛇鼠一向不合,難道兩方終於發生了衝突,大米被蛇族擒獲,改造成了現在這副模樣?可是他又為什麼會出現在十萬八千裡外的尼爾尼格拉,躲在雪原里潛伏暗殺我?
我沿著血跡緊追不捨,來到了一處地洞前,這個洞口上掛著虎目旗,擺明了是虎軍的地堡,我平緩呼吸,沒有任何猶豫,直接走了進去。
地堡內並無虎人士兵,想必是長冬來臨物資不足,這裡的士兵撤回大本營去了,陰暗的岩壁上隨處可見粘稠的體液,我擼了一把放在鼻尖,果然是蛇族特有的腥臭味。
走了沒多久,前方的小地洞里就傳來說話聲,在地下對我來說簡直就如同回家了一樣,我輕巧的抓在石頭上隱蔽在暗處,聆聽著話語聲。
「哈哈哈哈,清秋子,有了這些蛇奴,此次大帝一定會好好褒獎你。」
「哪裡哪裡,在下一直對廣仁帝大名心儀不已,能為大帝效勞實在是在下的榮幸。」
我調整鉤爪形成鏡面,向洞穴內部照射,鏡面上顯示出兩個人影,一個是兔人,還有一個身材纖細,體表附有蛇鱗,自然就是蛇人了。
我擔心鏡面反光會引起注意,
收回鉤爪悄悄向更深處移動,不知道蛇族與兔族做了什麼交易,竟然讓蛇人的煉金師遠隔千山萬水跑到尼爾尼格拉來卑尊屈膝。
很快我就來到了原本應該是生活區的地穴,還未到洞口一股臭味就撲面而來,我強忍住反胃感,探頭看去,這一眼看得我目眥欲裂。
地穴里擠滿了狀如行屍的蛇奴,而且全部都是鼠人,他們搖搖晃晃堆在一起正在啃食死去同伴的屍體,雖然時過境遷,我認不出許多人的外貌,但是全世界只有一個鼠人聚落,這裡所有人必然是新哈克的父老鄉親,我頭皮發麻,忍不住想要發狂怒吼,但是又在本能的抑制下強忍情緒。
我的指甲深深掐入肉里,如果族人是被狼族遠征軍奴役,好歹能憑藉著納米科技做些技工,不至於淪落至此,在奴隸中也算有些地位;如果是被犬族侵略,智殘犬人也絕不可能讓鼠人全軍覆沒。
唯獨此情此景告訴了我,竟然是蛇人在我離開的這麼多年裡奴役了我的同胞。
蛇族臭名昭著,蛇人是身殘種族,體表覆蓋蛇鱗,這些鱗片無時無刻不在流出惡臭膿液,導致蛇人需要隨時以繃帶包裹身軀,他們不僅外表惹人厭憎,性情也是喜怒無常,為人處世經常出爾反爾,兩面三刀。
蛇人的鍊金術十分詭異,分為煉物與煉人,煉物應用于軍事科技,可以製造出各種毒氣彈、細菌武器,煉人則使用各種化學誘變劑進行人體改造。
蛇人也喜居地下,與鼠人爭奪地下資源的紛爭由來已久,我萬萬沒想到鼠族都遷徙至地面上了,蛇人還會對我們下手。
身後再次傳來說話聲,我心中一驚,腦海中略微清醒,此處避無可避,我只好鑽入人群中偽裝成一隻蛇奴。
「清秋子啊,這麼多鼠族蛇奴,想來花了你們蛇人不少功夫吧,哈哈?」那個兔人朗聲大笑,聽起來十分志得意滿。
蛇人煉金師唯唯諾諾道,「沒有花什麼勁,我族進攻之前先投了毒,軍隊出征時鼠人正在鬧瘟疫,所以······」
「嗯,你們的毒氣彈倒是實用。」兔人突然臉色一變,冷哼一聲,「只是為什麼這些蛇奴里見不到鼠人的王子小麥?」
清秋子聲若蚊鳴,「這個,這個——那個小麥本來就是個流浪漢,都銷聲匿跡多少年了,我們實在是抓不到他。」
兔人勃然大怒,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翻臉比翻書還快的活例子,「放屁,前不久我們還在邊境打探到了他的消息,甚至還拐走了我們的一個兔人靈能者,那個靈能者是一個窮凶極惡危險無比的罪犯,難道這麼多年他能一直潛伏在尼爾尼格拉不成!」
清秋子支支吾吾,說不上話來,我擠在人群里也是聽得莫名其妙,怎麼蛇人在兔人面前卑微至此,即使蛇人再怎麼神通廣大,,也不可能大海撈針去尋找一個浪人,難道就因為遺漏了一個人就要對其如此呵斥嗎,這其中到底有什麼內情?
兔人收回怒氣,再次發出笑聲,「呵呵,你也不要怪我,實在是大帝有命不得不從,你此次立下大功,為我族送來這麼多蛇奴,就算是功過相抵了吧。」
本來這裡就臭氣熏天,聽到兔人這話我差點沒忍住要吐出來,看來在李敖的帶領下兔族高層已經完全成了一群蠢材,如此明顯的打一棍子給一甜棗,還要扣下蛇人的報酬,實在是令人忍不住作嘔,關鍵是聽兔人的語氣,似乎還對自己的權術洋洋得意。
清秋子聽聞也是語氣急促,「啊這,怎麼能夠呢?」
「為什麼不能夠!」
「呃······」
聽到這裡,我已經失去了耐心,蛇人可不是什麼任人騎到自己頭上作威作福的大善人,此刻清秋子只可能是在虛與委蛇,另有所圖,故意對兔人示弱,至於他到底有什麼企圖我壓根懶得管,我現在只想立刻把這兩人砍死,解救我的同胞。
我剛要暴起,洞外又傳來響動,一陣整齊的腳步聲傳來,看樣子人數眾多,我只得再次忍耐下去。
「報告!」一人喊道,「虎族有異動,似乎虎族大本營被人劫營了!」
兔人愣了一下,「劫營,是我們的人乾的嗎?」
「斥候無法越過虎目軍的前線,無法得知準確情報,但虎族大本營十分騷亂。」
兔人沉吟一聲,隨後下令道,「你們立刻隨我回軍,看看到底是什麼狀況。」隨後他又對清秋子笑道,「你就在這裡好好守住這個老鼠窩吧,等有需要時,我自會派人來通知你。」
「哎好,好。」
兔人離開后立時安靜了下來,只有鼠人的呻吟聲回蕩在空曠的地洞里,我剛要將鉤爪轉換成兵刃取清秋子的性命,背後又傳來一陣哭聲。
我愣了一下,偷偷用餘光看去,只見清秋子蹲坐在地上,一邊把自己的指甲咬得鮮血淋漓,一邊發出嗚咽咒罵聲,「該死的老兔子,媽媽,我好怕啊,我好怕他欺負我!」
隨後,他胸口軟肉浮動,一隻類似於人頭的肉球凸了出來,開口厲聲尖叫道,「蠢貨,連這麼一隻兔子都搞不定,還不立刻自殺,讓老娘接管這具身體!」
「不要對哥哥這麼凶!」又一隻肉球從清秋子背後鼓了起來,它溫柔勸道,「哥哥,你只需要躲在妮子身體里就好了,妮子會保護你,快點殺死自己,讓妮子出來吧!」
一隻、兩隻······越來越多的肉球從清秋子體內鼓起,它們或咒罵、或開導,幾乎全都要清秋子自裁,清秋子的整個身體已經鼓脹不堪,只餘一顆腦袋被一群肉球圍在中間,哭得那麼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