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仙4
姜邑先是很好奇地看了眼那本冊子,本以為是什麼秘籍,仔細看了封面,頓時興味索然。
那是一本龍陽春宮冊。
「你早上跟人買的就是這個?」姜邑疑惑,「你送我做什麼?又拿我的梳子做什麼?」
劉富聽他如此精準說出自己私下乾的事,獃滯一下,臉色瞬間大變:「呸!死姜邑你胡說什麼?事情敗露就現場栽贓?還想害我?我看你也不傻!公子,還有爹!你們可都是親眼看著我搜出來的!」
姜邑目光掃過去,來的人可真不少,趙允平、劉管事,還有院子里的所有丫鬟小廝。
丫鬟小廝們基本都是看戲狀態,劉管事和他兒子劉富畢竟穿一條褲子,憤怒的表情非常相似,至於趙允平,一副少有的呆傻樣子。
劉富嚷道:「現在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姜邑:「???」
他從劉富手中扯過那本書又仔細看了看,書上封面畫得很是不堪入目,再翻開,確實是本龍陽春宮圖。姜邑一時困惑,繼而再看那把木梳,卻看不出什麼新奇的地方了。
姜邑:「……」
沂周民風開放,好男風並不是難以啟齒之事,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全看情景,若是從主子房中找出這麼一本書,那是什麼事都沒有的。可僕役背著主子藏這種春宮圖,就得看別人怎麼編排了。
不過姜邑是真的沒想到劉富能編排到世子當年給他的那把梳子上。
「要不是前幾天仔細看了看,我都沒注意到這梳子上還刻著『趙』字呢!」劉富故意將那個「趙」字拉長,恨不得院里院外的人都聽到,「說!你這蠢貨到底對公子存了多少的齷齪心思!你這賤骨頭也配?!」
姜邑:「……」
劉富被他的漠然表情刺激了一下,又喊道:「以下犯上、痴心妄想的東西!公子,您就該把他趕出去!我看就是因為腦子有問題,才這樣膽大包天!」
趙允平還沒開口,姜邑便道:「不管那書是不是我的,我都不記得是什麼要受罰的罪過,至於梳子,那是世子小時候送的。」
因為不想和眼前些人糾纏,他三言兩語就把當年逃難被王爺馬車捎過的事說了,而後看向劉富:「你再看梳子上那個趙字,像新刻的么?」
「這、這蠢東西還敢把世子扯進來!世子怎會送你這種人梳子?字不是新刻的,那反而說明你對公子早有賊心!」劉富色厲內荏道,「我平時與你一起照顧公子,這些年來,最清楚你的心思,你就是仗著公子待你好,做不要臉的事!生了不該有的心思!」
姜邑自知在府內人緣不好,再看趙允平從始至終無動於衷,聽其他僕役也跟著附和議論,也並不驚奇。
劉富還在喋喋不休:「一個大男人,平日就總一副狐狸相,就差抹粉勾引人了,看主子待你好,就仗著幾分姿色妄想攀高,你現在狡辯也沒用,待會兒我告訴江夫人去,有的你受!」
只有大丫鬟芙柳可憐姜邑孤苦無依,小聲勸:「這又是何必呢?江夫人能饒得了他?你們把他打發到外院幹些苦活不就行了,他腦子有問題,不一定是故意的……」
劉富立馬鬥雞似地衝過去:「他就是裝瘋賣傻討主子可憐!傻子會在梳子上刻字?我看他心眼比誰都多!」
「都別說了,」劉管事出來主持道,「王妃近些日子身體不適,我已經讓人去通知夫人了,這下賤胚子心思不正,還是看夫人發落。」
趙允平終於回了魂:「別通知我娘……」
「公子,」劉富小聲道,「您可別再縱著他了,還是說,您真想收了這……」
「你胡什麼?」趙允平黑了臉,「他一個下人,又是半個痴獃,我……我還沒糊塗!」
小小的屋子裡被這麼多人擠得更逼仄了,姜邑知道自己現在說再多也是無用,劉富是劉管事的兒子,就算喊外出採買的婆子過來對質,也會一致指向他。
他本來想使用術法直接一走了之,等確認王府的邪祟真的出來了再化別的身份進來就是,動了這個念頭,便盯著眼前這幾人,將其記住了。
然而悲催的是,下一刻,他發現自己根本使不出術法。
這時候,姜邑後知後覺地想起一件事:他練的法門非正道,雖可劍走偏鋒地修成一些本事,但有利就有弊,小術法可能用后感受不出影響,可越厲害的術法用過後就需要越多時間來修復身體。比如他清晨學會並運用了一次的出竅。
這是一種高階段的術法,使用一次,他短時間內就沒有精力再施法。
姜邑撥開過來押他的的小廝,先把頭髮理了理綁起來,又在銅鏡前看了看,感覺不錯,便有條不紊地收拾自己的衣服。
看到這一幕的眾人:「……」
「都到這時候了,還想勾引公子呢?」劉富咬牙,「夫人那邊若是動氣,幾十板子打下去,你可沒命過今晚了!」
這話也不是誇大,上個月趙允平在好友的慫恿下,去了花樓,接著就和外面一個小倌來往密切,江夫人聽說這件事後,發了好大的脾氣,說那臭不要臉的會壞了自己兒子的名聲,第二日那小倌就失足落了水。
是誰幹的,院子里的僕役們都心知肚明。
誰知一聽這話,趙允平立刻道:「這事先放一放。」
「公子,」那邊劉管事苦口婆心悄聲勸道,「這事若不處置,他日有人以下犯上……那可就不好管教了。公子以後可是要承襲爵位的人,院子不能沒有規矩。」
趙允平臉色微微發白,目光閃爍地看了眼姜邑,又不說話了。
姜邑體格好,他並不覺得幾個板子能要了自己命,與此同時,有了出竅的所見所聞,他也不認為江夫人會在高敬王意圖尋回世子的關鍵時刻鬧出人命。
果然,當晚姜邑就和他新收拾好的包袱一起被關到了破舊的柴房裡。
不過這柴房有點而問題——坐落於府內荒了多年的院子里。
當時被推搡進來的時候,姜邑在院子里看到了幾張符紙,全是辟邪的黃符。
劉富栓門時格外不滿:「江夫人大發慈悲,讓你先在這兒反省幾日,等有空再好好發落你……不過聽說這裡最近鬧鬼,你晚上可別到處亂看,小心鬼挖了你眼睛!」
姜邑知道他在故意嚇自己,鬧鬼之事應該是近幾天才發生,看劉富對這裡毫不畏懼的樣子,應該是不信真有鬼,這也就說明問題應該還不嚴重,起碼還沒出人命。
人走後,姜邑坐下閉目養神。
第一次出竅讓他功力受損不小,需要至少兩三日才能徹底修復過來,他盤腿坐在雜草堆上,想著出竅時見到的事。
系統這時候道:「早就讓你別做無用功,你如果不練習出竅,睡覺的時候有人進來也不至於察覺不到。栽跟頭了吧?」
姜邑:「有人想害我,總會找到機會,早或晚罷了。」
劉富這種小角色他還不至於放在眼裡,等恢復后,收拾起來易如反掌,他此時想的全是出竅時在江夫人那邊聽到的話。
不幹凈的東西、尋回世子。
——任務里的邪祟應該出現了。
姜邑在王府待了這麼多年,對江夫人秉性也算是略知一二,平時說話做事謹小慎微,但對兒子相關的事卻無比在意,若有人影響到趙允平前途,她向來不會手軟,她早已給兒子相中了一家門當戶對的親事,不允許兒子身邊有人生出不軌之心,尤其還是下人。按照常理,江夫人就算不敢在這時候鬧出人命,也不會輕饒了他,因此姜邑也做了十足的準備,真到萬不得已,就從系統那裡兌換一顆龜息功死遁,等身體恢復后再回來。
他綁定的系統擁有很多江湖奇葯,裡面就包含可以死遁的龜息丸,只不過兌換的代價有些大。
雖然現在江夫人的處置有些奇怪,但沒走到那一步,自然更好。
天黑后,姜邑在乾草堆上躺下睡覺。
許久后,外面有腳步聲緩緩靠近。
「阿邑,你還好嗎?」
是趙允平。
姜邑沒說話,對方似乎也沒想要他回答,嘆氣一聲,自顧自地道:「你既對我有心,怎麼不早說呢?」
姜邑一愣,還是沒動,皺眉想看看對方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趙允平站在窗外,他今年十九,影子很高,早已是大人的模樣:「你若一開始就跟我說,我也能早些安排好,哪還有今日的難堪?其實……其實……」
「其實」了半天卻又什麼都說不出,只好話鋒一轉說:「上個月那小倌其實我也不喜歡的,我就是看他跟你有些像,可也只是臉像,哪有你這麼乖?劉富那賤東西也夠討厭,可劉管事在府里待了這麼多年,父王一向帶他親和,我也是給劉管事面子……阿邑,他們都跟你不一樣。」
好一會兒,姜邑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胃裡一陣翻湧,饒是如此,還是忍著一字不發。
「阿邑,我想看看你,你過來一下。」
夜色如墨,姜邑捻著一根稻草搓弄,突然問:「公子,你還記得我昨夜跟你說的話嗎?」
窗外的影子一頓:「我昨夜宿在朋友那兒,你又沒去,何時跟我說了話?」
看來是本人。
姜邑起身走過去,眼睫一抬,卻是穿過破舊的窗戶望向蕭瑟昏暗的院落,全然不看那張略顯緊張的面孔。
院子里沒有異樣,只是有些過於空曠了。
「阿邑,」趙允平看了他一會兒,努力抑制著自己的情緒笑道,「我明兒就去求我娘,好好說一說,就算沒有名分,只要你跟了我,就絕不虧待你,只是要委屈你以後見不了什麼人了……」
姜邑視線轉到他臉上,像是終於開始聽他說話:「你喜歡我?」
沉默。
「哈哈,還真是個傻子,我自然是喜歡你的,若不是喜歡你……」趙允平聲音沉下去,「你都不知要死在我手裡幾回了。」
姜邑的眼神突然不再麻木了:「是嗎?那去替我澄清,春宮圖是劉富做的手腳,梳子也與你無關,先把我放出來。你是主子,說幾句話就行,至於以後的事,聖賢書不是教過你,喜歡別人就要為他好么?」
又是一陣沉默。
趙允平瞳孔放大,仔細端詳著他片刻:「你瘋了?」
姜邑又恢復了平日無神的呆相,說話也慢慢的:「做不到?」
趙允平:「……」
廢物。姜邑想著,嘴裡下意識喃喃念了出來。
趙允平彷彿聽到了那兩個字,滿臉不可置信,眼睛都快瞪出血絲來:「我有心救你,你做這個樣子給誰看?蠢貨!真是個蠢貨!以前只是蠢,現在又瘋又蠢!!!」
姜邑回到乾草堆上躺下繼續休息,外面的趙允平被他氣得不行,公子的臉面都不要了,先前的溫柔之態消失得乾乾淨淨,胡亂罵了好一陣后甩袖就走。
但事兒還沒完,姜邑臨睡著前,屋外再次響起動靜。
那是一陣嗚嗚嗚的怪聲,時不時還摻雜著幾聲「我死得慘啊」之類的做作哭嚎。
傻子都能聽出是劉富的聲音。
想來是使了這麼多手段,見他沒被攆出去又沒挨打,實在不想他好過,半夜來裝神弄鬼嚇唬他。
仔細說來,姜邑自認和劉富沒什麼深仇大恨,不至於花這麼大心力作弄,可事後一想,那位死去的小倌甚至都不認得他,他也能去江夫人面前告一狀,豈不是更可笑?
這一夜,由於噪音問題,姜邑睡得不太好,醒來時已近晌午,他睏倦地翻了個身,隱隱聽到有腳步聲從院門那邊靠近,想是來送飯的人。
只是那陣腳步聲還沒到門口,就被一陣極度驚恐的尖叫遮蓋。
劉富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