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第五卷迷離境界】

叄拾叄開卷序

【光明源於黑暗，黑暗湧現光明】——魔獸

格雷斯星是象徵光明的領域。

光明種子所在之地是絕對光明的。

這是他作為光明守護者的後裔，從小對格雷斯星的所有認知。他的守護是宿命與職責，這顆星球需要他，反之亦然。他曾是暗夜的佼佼者，同時是光明的守護者。

布萊克看著眼前已被救醒的女子，強烈的光明力量使他感到一陣共鳴，隨之則是不適。

他好似想起了什麼，凝然地注視著她的舉動，漸漸清晰的記憶象映竟使得產生劇痛。

「如果我的推測無差錯，她手中的捲軸…」威斯克皺了皺眉，如此分析道，但卻被布萊克一瞬打斷。

「她手中的捲軸是你們的極限光明史，畫卷是一位對她而言很重要的人為她畫的畫像，那位面具人在歷史中是赫爾卡星的大祭司……

「她是格雷斯星的創造者…但她，沒有名字。」

布萊克睜大瞳孔，蔚藍的眼眸中儘是無從探透的深邃。

竹林中渾然黑暗，風聲不斷如刀刃劍身劃破夜空。

一片死寂里，小伯恩獨自站在林中空地中，凝視著腳下巨大靈陣，身旁豎立著破爛不堪的戰旗，獵獵作響。

靈陣的圖案與戰旗上是一致，儘管已如廢布，仍能看出大致形狀。

他抬頭，將一旁的戰旗拔出，緊握在手。

——光明尚在，黑暗無邊。

他聽見什麼聲音，腳下的靈陣猛然散出湛藍的光芒，一瞬便散。

——光明尚在，黑暗無邊。

老者輕輕地朝他走來，蒼老而低沉的聲音再次傳出，於是靈陣的藍光閃現瞬逝，更加刺目。

——光明尚在，黑暗無邊。他終於聽清了老者的話，看向眼前的老人，蒼白的長發在風中飄動，手中握著褐色的木杖，然，神采不改。

「光明尚在，黑暗無邊。」小伯恩照著老者的話語再次念道，隨即看了看靈陣，藍光竟不再消散，他重新望向老人。

「這是旗幟上的文字，也許看不清了。這樣就夠了，第四遍光不會退散，現在不要念第五遍，讓一位小守護者出事，老朽承擔不起這責任。」老者笑笑，撫著長須，一身寬鬆白袍令人感到異樣神聖。

「念第五遍會怎樣？」他好奇地問道，也全然不顧眼前者是為善惡。

「會被困在惡靈囚獄里，失去心智，或者灰飛煙滅。」老者仍舊笑著，看向他手中握住的那面旗，「那是很久以前的東西了，不過那位守護者不在，這些東西的意義也終將泯滅在歲月里。」

「你說的，是誰？」小伯恩有些駭然地退到一旁。

老人將一副畫卷變幻出來，陳舊的紙張上躍然而現一位女子的容貌，一身的寬鬆長袍，帽兜遮擋住單眼，長發飄動。

「她是格雷斯星的創造者，亦是最優秀的光明守護者。想必你從未知道吧，那段歷史早就被掩藏，也不會有人提及起來的，為了光明種子與格雷斯星。」

小伯恩看著旗幟，又望向那副畫卷，大致油然而生的某種感覺使他認為，這面戰旗與她共生。

「您可以告訴我么？格雷斯星的事情。」

——

她的故鄉毀滅了。

巨大的爆炸聲中她隱隱約約地聽到哭聲，僅僅是一瞬，隨即她的世界是萬籟俱寂的，只有無形的掙扎。

她隕落赫爾卡星，赫爾卡星的超高科技使她得以續命，但無論怎樣強大，已是苟延殘喘。

她將畫卷與關於她故鄉的史冊交付於赫爾卡星德高望重的大祭司，再次來到那片故土，眼前已是散亂的星雲，熾熱的溫度還未褪去。

守護光明是她的使命。守護家亦然。

她用盡全部的靈力與生命，將星雲重創，在近百年後於她故鄉的位置形成了一顆新的星球。

將其名記載於史冊的最後一頁——名喚：格雷斯星。

——

他聆聽著，直到老者訴完，好似是沉思般無言。

但他最多也只能將此當作一個故事而已。

「我是時候離開了，小守護者，希望你長大仍能記得這個失傳的故事罷。」

——光明尚在，黑暗無邊！

一瞬，強光籠罩了整個世界，須臾便散。

【光明尚在，黑暗無邊】

布萊克半回憶著，同時看著眼前的守護者說出千年前他從那位老人口中聽到的話來。

【光明尚在，黑暗無邊】

浩瀚的太空中，巨大的靈力捲動起無數星雲，光明種子與此融匯，她亦然。這迷離境界將百十年的歲月在短短的幾分鐘內全然演繹，熾熱逐漸退散，冷卻凝固，一顆星球的輪廓逐漸明晰。

威斯克木然地想要伸手抓住些什麼，但他甚至連手都未抬起，便沉沉地墜下去。

「你為什麼會知道她是格雷斯星的創造者。」

「這不是現在該問的，這個地方有問題。」布萊克冷冷地回應威斯克的話語，一躍而下。

他落到地面上，望著無數面具人來來往往，就好似方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在威斯克隨其躍下之時，他迅速地衝到任意一位面具人面前，將面具奪下。

「布萊克！？」

他沒法理會威斯克的呼喊，驚恐地看著眼前被摘落面具的人。

「你是……你到底是…」

「我是你自己。」

面具人的聲音毫無波瀾，隨後，所有人都摘下了那副面孔。

叄拾叄

剎那間煙霧散凈，龐大的境界瞬間瓦崩，支離破碎，又在毫無徵兆的一瞬重組併合，如同扭動著巨大的鏡面魔方。這個被扭轉成型的世界沒有時間概念。

雷伊隨福克斯少年的步伐在這境界內穿梭，此刻他眼中的景象早已非前一秒的赫爾卡星。這裡荒蕪生機，空曠的土地與河床上大片的血跡橫溢，殊不知是上百年上千年亦或更加久遠。鐵鏈纏繞著整個世界，隨處可見生鏽的鐵鎖與聖十字架。這才是境界的真面目。

就在那個瞬間，他清楚地明白著，不論是他腳下的土地還是過去的赫爾卡星，更不必說時間論與十三法則。他是知道的，知道過去與未來，知道虛假與真實，知道起因與結果並且尚活著的人。

「想必你已經知道了。很諷刺對吧？你知道一切了，但你掌控不了一切，正像你深知並親眼目睹地那樣，摘下面具之後，但凡囚於此的人，所視一切皆為自身，皆因一切善源於己，惡亦然。」蔚藍的靈光在少年身上閃耀，近乎是冷諷般如此道來。

「我至今才真正明白…我又算什麼預言者。前輩，您為什麼要攜凌雲來救我？」他凝視著的是前方的熊熊烈火，朝身邊的福克斯少年道。

「我需要你，還有他們。去懲治那些赫爾卡星人，你不要忘記了，你的師父是誰害死的，你的一切又是誰奪走的，那些貪生怕死的人。」少年放慢步伐，看向漸漸靠近的兩個人影。

雷伊沒有回應，彷彿是被觸到了什麼，驟然止步不前。他還沒有決心，也沒有同少年那樣的仇恨。

「就你現在的樣子也配是一名領袖？聽著，雷神雷伊，你已經前進了，所以不能再回頭和猶豫了。因為你會死的，如果回頭或者太過猶豫的話，你會死的。」

少年對他如此道來，繼而在稍微靠近篝火的地方停下，看著兩位黑暗的佼佼者。

「布萊克，威斯克，還有雷伊。這裡是赫爾卡星的監獄【狴】，乃是我赫爾卡星最優秀的科技組所建成。我是魔神，艾里克，與暗黑天馬，造夢者凌雲，為現【狴】的獄主。」

視線里皆為自我。

仿似整個世界都成為了無形的玻璃鏡片，善是己，惡亦為己。布萊克同威斯克愕然地看著無數個自己的逼近，瞬間轉換的境界內燃起了烈火。

面具不能摘下。布萊克皺緊眉頭。時機未到，是我太疏忽了…這樣下去會…

所視的全部，屬於他的幻境，屬於他的雷區，無數的聲音纏繞著他，黑暗與光明，光明與黑暗，到底何為黑暗，何為光明？

凌駕於光之者，臣服於夜。

「會怎樣？你想說迷失自我，是么？」他聽見另外的什麼聲音在腦海里出現。

——是，所以為什麼你會去摘下面具又在現在出來。

「因為這裡是善與惡的誕生源，囚牢。也是你和我最明顯的區別，第八法則，相反性，布萊克·伯恩。我是你的相反面，所以我有能力利用你去摘下面具。」

——明明你只是死黑能量詛咒的衍生物…

「所以十三法則不存在對吧，魔神艾里克。」那雙湛藍的眸子忽明忽暗，布萊克凝視著眼前的艾里克，以充滿敵意的語氣道。

「你為什麼不問問你的隊長？他可是那群傢伙同謀，他的話比我更可信。」艾里克冷笑一聲，側身看向雷伊。

雷伊只是一愣，好似想要張口說些什麼，卻又止住，終究是低下頭來，緩慢地邁開了步伐。

他所視的幻境，是刀光劍影與荒御孤魂，他用生命與戰鬥所撐起的一片天空，他的宿命，他的歸宿。

令諸神憤怒之者，臣服於命。

「十三法則存在，只是不完全真實而已。【狴】是我們計劃的一部分…這裡的時間是假的，這裡沒有時間，因而所發生的一切都是虛的，並非真實。但十三法則各有其中的道理…那是在我們真正的現實里所衍生的…這是計劃的一部分而已。」他站在布萊克與威斯克面前，抬起頭如此道來，然而臉色異樣慘白。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是囚犯？」威斯克走向前，一把揪住雷伊的衣領，惡狠狠地質問道。

「是…【狴】是囚牢，我們是囚犯。」雷伊沒有掙扎，只是平靜地看著威斯克，直到威斯克將他放開，接著道，「有能力改變【狴】的人，我們稱為獄主。」

「我本是來救你們的，我需要三位的幫助，不過你們弄出這樣一個事況來，我也實在無奈，戰鬥吧，三位，就像你們先前在虛假中所做的那樣，再次戰鬥吧。」艾里克懸浮在半空中俯視著，將面具緩緩摘下。

就在他摘下面具的剎那，整個世界重組分裂，三個領域，三位佼佼者，所面向即是——自我。

艾里克踏入那片白而光亮的世界，這是絕對可怖的光明，是要比無盡深淵更要深不可測的世界。

赫爾卡靜靜地站在那裡，歲月只是令他愈發地看得透徹，而逐漸也快要耗竭的生命更是給了赫爾卡在那麼長的時間裡都無法領悟到的生與死的真諦。

赫爾卡轉過身來，微笑著看著面前的艾里克，神情無不親切，更多的是欣慰。

「赫爾卡前輩，您真的決定要幫他了？」他回赫爾卡一個淡笑，道。

「哈哈哈哈，你肯叫我前輩了呀，小克，我當然是要幫他啊，你不一直在幫他們嗎？」赫爾卡仍然笑著，將手搭在他肩膀上。

「小時候童言無忌，您還記我仇啊？畢竟是我一開始就打算這麼做的，還有關於那個預言…」

「小克，世界太多變數，無論如何都說不來的。還有我很黑白分明的好不好，你小時候赫老頭赫老頭地叫我還嚷著跟我決鬥啊各種任性，要幹什麼就一定要干成不然簡直就是要殺人啊。」

「有必要爆我黑歷史嗎赫老頭！」他一把甩開赫爾卡的手，裝作怒意道。

「小克崽子再叫我就讓你師傅教訓你！虧我還想感嘆你長大了懂禮貌了！」

「你找得到我師傅再說…」

艾里克的一句話后，突然他與赫爾卡一同沉默了。那終究是一處雷區，無論他想要表現得有多不在意。

他憎恨赫爾卡星，但對他而言，他的師傅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他最敬仰的人，沒有任何人能抵得過師傅在他心中的地位。哪怕是他面前這位赫爾卡星的締造者。

赫爾卡收斂了笑意，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嘆了一口氣。

「赫爾卡星人的壽命大不同於精靈，就算是精靈王者，也會有生命終結的時候。不需要耿耿於懷，習慣就好。」

他直視著前方，隨後將目光轉向赫爾卡，聲音平靜而低沉：「說起來，前輩您也……要離開了嗎？」

「是啊，赫老頭真的老了，而小克崽子長大了，也不能叫崽子了，這以後啊，恐怕也不能再陪你談談笑笑了。我說，你會想念我嗎？」赫爾卡突然又沖他一笑，像是童心未泯的孩子。

「我也不知道，往後就會知道了。」艾里克輕輕地笑著，只是在回饋著赫爾卡對他的好。

「哈哈哈哈果然還是小克啊，那麼你現在準備去哪裡？」

「十三法則差不多也該都被發現了，布萊克的第八法則相反性想必早就顯現，十，十一，十二法則也一樣。一切快要結束，我只想去看看師傅。」

「你真的讓他們帶走造夢者？那樣這裡就會變成本來的模樣……」

「我的面具早就不想戴了，我的夢，他們的夢，都已經做了很久很久，這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