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腐敗
雨一直在下，嘩啦啦的連成一片。
約克坐在櫃檯外的椅子上，聽著酒保講述著這裡的故事。
「最開始是在十多天前，一個流浪漢被發現死在了街角。」
「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死了個人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他的死狀格外慘烈，我說的不是肉眼可見的血腥，而是他的表情。」
「眼珠子就像想要努力衝出囚籠的囚徒，面部扭曲擠壓在一起，盯著他看就會有一種莫名的恐懼。」
見約克不以為意，酒保搖搖頭：「當你真正見到的時候，就不會這麼不在乎了。」
「我的語言無法描述。」
「就好像......被某種邪惡的野獸盯上了般，感覺下一個死的就會是自己。」
「有好心人簡單的埋葬了可憐的流浪漢，第二天，那個好心人也死了，這次沒有人敢去埋葬他的屍體。」
約克抿了口酒，火辣的酒水卻不能讓自己的心變得灼熱。
「但問題其實不在是否埋葬屍體上，實際上那天死亡的人數更多，大多數都是在自家的床上。」
「有些人的屍體變得乾癟，就像失去了全身的血液。」
「之後死亡的人數越來越多，領主也不見了蹤影。」
「直到有人發現，當人睡著之後，身體就會開始扭曲或者血液在面前蒸發。」
「睡覺，人一旦陷入睡眠就會被某種詭異的東西襲擊，然後以一種極其恐怖的姿態死去。」
約克說出了自己的不解：「你們為什麼不逃呢？」
酒保苦笑，「因為我已經死了啊。」
約克打了一個寒顫，酒館里的燈光忽然黯淡。
面前之人彷彿失去了血液般變得乾癟，像極了前世所說的殭屍。
酒保舉起自己擦拭的酒杯，向約克微微一笑。
「轟！！！」
一聲轟鳴，閃電落地，照亮了門外的世界。
門窗在大風下滋滋作響，斜吊著拍打有著裂紋的牆壁。
鋪著灰石的道路被翻轉過來，新鮮的泥土被雨水沖刷，顯露出部分枯骨。
破敗搖曳的房屋、長滿青苔的道路、還有眼中閃爍著紅光，在大雨中不斷靠近的鎮民。
約克低頭，自己酒杯中盛放的不是清澈的酒水，而是腐臭的黑血。
「噦。」
約克捂著喉嚨，噁心佔據了大腦。
酒保抽打自己的舉動的確是讓在讓他保持清醒，不過對付的對象不是睡覺，而是嗜血的慾望。
行人的黑眼圈也不是睡眠不足的產物，而是喪屍化的標誌。
「你們又是什麼鬼東西？」
「沒事的，很快你也會變得和我們一樣。」
酒館的門被推開，嘎嘎的笑聲互相重疊。
喪屍般的面容，嗜血般的表情。
「在此之前，我們也要收取一些費用。」
酒保用腐臭發黑的舌頭舔了舔嘴唇，看約克的眼神就像是看食物。
「讓你的鮮血滋養我們的肉體吧！」
他撲了上來，露出嘴中的尖牙。
約克拔出長劍，將酒保斬首。
他的頭顱落在地上，發出嘎嘎的笑聲。
身軀伸出雙手，抓起地上的頭顱按在了傷口上。
「我們是不死的！」
殭屍群沖入了酒館。
約克頂著反胃和噁心，長劍刷刷兩下，破開本就損壞的窗戶，魚躍而出。
大雨傾盆，很快約克便全身濕透。
殭屍們沒有追擊，但約克的情況也不容樂觀。
胃部如同翻江倒海，嘔吐的慾望強烈無比，但又無法吐出任何東西。
他跑出了小鎮，一棟亮著火光的小屋吸引了他的目光。
「有人在嗎？」
約克敲門，很快就得到了回應。
門打開了，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騎士舉劍相迎。
「你是何人？」
「雇傭兵。」
約克回答到，同時單手摸住長劍的劍柄。
「基里安爺爺，讓他進來吧。」
老騎士讓開身位，露出了屋內的場景。
壁爐里燃燒著熊熊火焰，披著毛毯的金髮女子對約克露出了微笑。
她的臉呈現病態的蒼白，偶爾用手帕掩蓋住咳嗽的嘴唇。
「多謝。」
走進小屋的約克也帶進來大片的水漬。
「離我家小姐遠點！」
基里安的語氣充滿了不信任。
小姐卻微笑道：「到這邊來烤烤火吧。」
約克不敢放鬆警惕，他才被人陰過，要恢復對陌生人的信任還需要一段時間。
「你們是誰？我沒在你們的盔甲上看見任何家族的徽印。」
約克站在房屋的一角，哪怕身體處於極度難受的狀態，也努力讓自己維持著不好惹的形象。
基里安冷哼道：「這不是你該考慮的事情。」
「我們只是流浪至此的落魄貴族，不用那麼警惕。」
「認識一下，我叫西爾莎。」
「約克。」
西爾莎的笑容彷彿有某種魔力，約克的警惕被輕鬆瓦解。
終於，他無法忍受，直接跪在地上乾嘔起來。
基里安臉色大變，長劍刷的一下出鞘：「小姐小心，這人喝了腐敗之血。」
「腐敗之血？那是什麼？」
約克將劍刺入地面，把身體強撐起來。
抬頭就迎來了西爾莎憐憫的目光。
「一種毒藥，人類喝下之後，一到兩天內就會變成一種嗜血的怪物，無生無死。」
「我應該已經見過它們了。」
約克嘆氣，又問道：「有什麼辦法嗎？解決腐敗之血的辦法？」
「沒有，目前沒有。」
西爾莎搖頭，也不敢再邀請約克去壁爐旁休息。
「基里安爺爺，今天就讓他在這裡休息一晚吧，外面雨大，會讓他更難受的。」
「我善良的小姐啊，希望你的善良會迎來回報。」
他收起了劍，向約克扔來一張毛毯。
「今晚你可以在這裡休息，我會一直看著你，明天一早，就離開吧。」
約克無法入睡，強烈的噁心讓他每時每刻都想嘔吐。
「多謝，但是不用了。」
他將毛毯扔還給基里安，獨自走出了房門。
「讓我猜一猜，您應該是艾薩斯帝國的虎狼鐵衛吧？那邊的姑娘應該是一位身份尊貴的帝國王女，但在我的了解中，沒有哪位王女有如此善良的本性。」
「帝國國王陛下的私生女，只有這一個解釋了。」
「祝你們接下來的旅途順利。」
約克為強弩填裝好箭矢，一手長劍，一手持弩，在主僕二人驚愕的目光中走入了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