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上官洛

「楚誠，可以出院了。」

病房的門被重重推開，剛才被自己冒充的那個醫生，面色不善的說道。

「你好像很不開心？」

楚誠一邊朝門外走，一邊笑嘻嘻的看著他說道。

頓了頓。

楚誠又朝著他深深鞠了一躬。

「其實，我走了，你應該開心的，因為以後再也沒有人冒充你了。」

「對我之前的行為，我表示深深的道歉，不好意思。」

醫生……微微一愣。

「你不是精神病？」

楚誠入院的時候，是上面打來電話，說安排一個人入院。

出院的時候，也是上面打來電話，說安排出院。

除此以外，他什麼都不知道。

正是因為這是上面安排過來的人，所以，楚誠這段時間的種種過分舉動，也只能軟控制，沒有上電擊之類的酷刑。

況且，這麼高大帥氣的少年，氣質也好，又如此膽大妄為，怎麼看都不像是個普通的精神病人。

「當然不是。」

「其實，我是相關股東方派來的盡責調查員，調查這個精神病院的運營情況。」

「現在看上去，方方面面還是不錯的，而且，我覺得你很適合當院長。」

「你有沒有想法往上走一走？」

楚誠的語氣自信極了，有種極其強烈的精英范兒，眼神中也滿是欣賞。

這醫生眼中下意識浮現出喜意，不過旋即就是警惕。

不會是……騙自己吧？

這幫精神病人，可真是什麼都做得出來。

而且，平心而論，他們智商並不低，只是岔道了而已。

有本書叫做《天才在左，瘋子在右》，書名說明一切。

天才和瘋子，就差一步，只是差一步。

一般的普通人，想得都得不了。

他還想說點什麼，來分辨一下。

不過……

這時楚誠已經不和他說話了，直接朝電梯口走去。

路過一個房間。

敲了敲門。

剛才那個「護士」的臉，頓時出現在門內的玻璃上。

「楚醫生，你去哪裡？」

「可以幫我開門嗎？」

「我想跟著你去查房！」

楚誠笑眯眯的看著她：「我們成功了！我已經成功說服了他們，現在我是一名正式的醫生了，他們也接受了我的理論。不過，要派我去國外進修，可能需要一年時間。」

「等我回來！」

「我提拔你當護理部部長，再給你介紹個和我一樣帥氣的男朋友。」

「這段時間，好好睡覺，好好吃飯。」

裡面的「護士」瞬間就感動哭了。

卻是喜極而泣。

「我們……我們成功了？」

「楚醫生，加油！」

「我等著你！」

「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她朝楚誠拚命揮手，拍打著門。

直到楚誠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她的視野範圍內。

走廊里。

醫生跟隨著楚誠的腳步，一起進了電梯，眼神有些微妙的看著他。

說實話……

他現在真的有點分不清，楚誠到底是正常人，還是精神病？

如果是正常人，怎麼會和那個女精神病，那麼對話？

如果是精神病，怎麼會和自己這個正常人，剛才有那麼正常的對話？

楚誠笑眯眯的和他對視。

「對他們好點。

」

「如果不介意的話，其實可以試試我的法子。」

「他們是病人，但首先，他們是人。」

電梯到了一樓。

楚誠乾脆利索的出門，又回頭笑了笑。

「再見，醫生！」

「或許我還會回來的！」

醫生站在電梯口，略顯懵逼。

他想衝上去，問一問，你剛才說的「往上走一走」，是不是真的？

但理智，還是讓他忍住了。

因為旁邊還有兩個保安。

自己是正常人。

正常人，總要在意別人的眼光。

……

走出精神病院的大門。

楚誠就穿著那一身病號服，也沒想換的意思，在大街上遊盪著。

回頭率超高。

也有人站在遠處指指點點。

不過，楚誠全然都不在意。

從小的時候，父親和自己說的最多的一句話是：兒子，你知不知道，人最重要的是什麼？

三個字。

信念感。

人只要有超級的信念感，就會有超級的人生。

你相信自己註定會成功，每天都提醒自己，就一定能成功。

你相信自己會變帥，天天對著鏡子對自己說，就一定會變帥。

你相信自己以後會成為什麼樣的人，就要徹底相信，就一定能成。

相信相信的力量。

這就是信念感。

在楚誠上學之後，表演系的老師，在教他們表演時，也說過類似的話。

不過，老師說的沒這麼大。

不涉及到人生，事業，和夢想，只是涉及到表演。

演員在表演時，一定要有無敵的信念感，堅定的相信你扮演的角色。

只有你自己相信了，你才能真正入戲，觀眾看起來，才不會尷尬，導演才不會喊咔。

當然，樹立超強的信念感，需要很多實踐和經驗。

楚誠在很多場合，都在有意識的鍛煉這一點。

而且……

加上自己敏銳的超感，簡直是無往而不利。

自己是整個江南大學表演系，最讓人驚艷的學生，演什麼像什麼。

所以才能在大二就接到劇本。

並且，還是飾演高難度的精神病角色。

……

一個路過的美女，看了自己很久，眼神中似乎有些惋惜。

她肯定是在想，這麼一個高大帥氣的男孩子，怎麼會穿著精神病院的病號服？

於是楚誠和她打了個招呼。

「哈嘍，小姐姐……」

「你是不是在想，我怎麼會穿這麼一身出來逛街？」

從面相，神態，以及眼神來看，這應該是一個還算善良的女孩兒，至少不會尖酸刻薄。

而且，她妝容精緻，打扮不俗，大概率不怎麼缺錢。

或者，即便沒什麼錢，日常也不會精打細算。

女孩兒微微愣了一下，下意識點點頭：「是啊，你……這是怎麼了？」

「哈哈哈，我是江南大學表演系的學生，這是一場行為藝術，老師安排的課程。」

楚誠露出個友善的微笑，認真解釋道，姿態很放鬆。

「哦，好吧。」

女孩兒恍然大悟，笑了笑：「其實這衣服也挺好看的，哈哈哈……」

楚誠點點頭：「謝謝，不過肯定沒你的裙子好看，你的裙子，和你的海豚項鏈，很搭。其實我剛才看了一圈，你是我今天走過來，看過的上百個小姐姐中，第二美的姑娘。」

嗯？

女孩兒有些開心，卻也微微好奇，不由問道：「那第一是誰？」

「吶。」

「她嘍。」

「其實她是我老師。」

楚誠指著對面大樓電子顯示屏上的畫面說道，朝她眨了眨眼睛。

電子顯示屏上，正在播放一則廣告，是一條奢侈品的廣告，主演的女演員，既性感妖嬈，又高冷美艷，萬種風情。

於是女孩兒就更加開心的笑出了聲。

「那肯定的呀，她真的超美，她是上官洛哎，國際巨星，她真是你老師啊？」

楚誠點頭：「當然，你是她的粉絲嗎？我可以幫你要簽名，甚至可以帶你去見她。」

「真的啊？」

女孩兒眼神亮晶晶的，有些心動。

楚誠搖晃了一下肩膀：「當然是真的，如果你有空的話，要不現在就走？江海大學，不過，打車需要你付錢，如你所見，我沒帶錢包。當然，坐公交我也不介意，不過還是得你請。」

女孩兒覺得楚誠的說話方式，真的是很有意思。

即便這是一場針對自己的搭訕，她也覺得很愉快。

關鍵是，他確實很帥。

「我……我要上班。」

「呃，快遲到了。」

不過，她看了看手錶，還是婉拒。

和一個剛在大街上認識，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男生，一起去一個地方，見另外一個陌生人……

這不是正常女生能幹出來的事情。

而她正常。

在大街上跟陌生男人聊天，已然是她能接受的極限了。

楚誠和她眼神對視著，清澈的眼神中帶著善意：「好吧，理解。那祝你工作順利。不過，可以幫幫我嗎？」

「我走回去學校要很久，請給我一張你的名片，順便借我十塊錢。」

剛才聊得還算開心。

已經拒絕過楚誠一次的女生，不太好拒絕第二次了。

況且，十塊錢，也不是什麼大事。

即便對方都沒說還。

但要了自己名片。

她幾乎沒有猶豫，便是打開自己的包包，拿出一張名片，以及一張十塊的紙幣，遞給楚誠。

楚誠雙手接過，笑著說道：「謝謝你，我現在覺得，你比上官洛還美啦。」

女孩兒也不由笑出了聲。

明知他是拍馬屁，但就是很開心。

「真的要遲到了，我走啦，拜拜。」

她揮手告別。

楚誠一直目送她離開，消失在街道拐角，這才打了個響指。

又一次，成功。

她相信了。

……

搭乘公交車，搖搖晃晃了一個半小時，楚誠總算是回了家。

沒回學校。

自己的一切東西，都在家裡放著呢，去學校幹嘛？

之所以剛才說學校，只不過是，學生的身份，更容易讓人相信罷了。

自己家在幸福小區。

當初老爸買房子，就是因為這個小區的名字。

幸福。

很美好的兩個字。

自己家住在一號樓一單元，1101號。

因為老爸總是以「光棍」自嘲，他是一個喪妻的老男人。

家裡的門，是那種老式的防盜門，要用鑰匙開。

在自家門口厚實的地墊下，楚誠翻出一把黃銅鑰匙。

不過，卻沒有用來開門，而是走到樓梯間的消防栓處，打開消防栓，在裡面再次摸出一把鑰匙。

這才徹底開門，回家。

如果……

剛才第一把黃銅鑰匙，只要插入鎖孔，門內的感應裝置，就會自動啟動，將信號發送到自己手機里。

這也是老爸安排的。

他總說，小心無大錯。

楚誠當時覺得他很事兒逼。

不過現在看來，或許，只有這樣的細心，才能當好雙面間諜？

以及……他現在，到底還活著嗎？

總覺得，那麼牛逼的老爸，應該沒那麼容易死。

但沒死的話，現在又是什麼情況呢？

……

回到家。

這裡一座三室一廳的普通房子，家裡布置的很簡潔，甚至可以用空曠來形容。

用心理學上的原理來講，越是心思複雜的人，越喜歡呆在簡單的地方。

手機充電，開機。

自己已經半個多月沒回來過，不過之前已經和學校那邊請過假。

剛開機，一條條消息便冒了出來。

共有十九個未接來電。

五十七條未讀消息留言。

楚誠看了一眼，基本都是自己的各種同學，其中以女同學居多。

平心而論，自己在學校的人緣，還是相當好的。

其中有一條消息，很快吸引了楚誠的注意力。

是上官洛老師發來的。

在街上，楚誠沒騙那個女生，上官洛真的是自己的老師，而且，自己飾演的那個角色，就是上官洛幫忙引薦的。

她，很欣賞自己。

上官洛的消息，是今天發來的，幾個小時之前。

言簡意賅。

「楚誠，看到消息的話，請回復我。關於那部戲，投資人那邊，有些新的思路，我要和你溝通一下。」

咦？

這是要變卦了嗎？

應該不會吧？

說實話，對於這部戲，楚誠還是寄予了很大期待的，畢竟是自己的熒幕首秀，而且是電影。

略一思索，他便是給上官洛回過去了電話。

「老師，我是楚誠。」

「我剛看到消息，投資人那邊，怎麼說？」

上官洛的聲音冷淡而優雅：「你在哪裡？」

楚誠：「家。」

上官洛：「好，知道了，半個小時后，地下車庫等我，我見面跟你說。」

說完。

嘟嘟嘟。

她便掛斷電話。

楚誠拿著手機愣了一會兒，又給她發了一條消息：「上官老師，您知道我家在哪裡嗎？」

上官洛：「知道，幸福小區，一號樓一單元1101。」

楚誠考慮了一下，很快便想到，自己的學籍登記，身份證照片，以及先前預簽的合同上，都有這個地址。

微微安定幾分。

但依舊好奇。

究竟是什麼事兒，值得上官洛親自上門，跟自己說？

我有那麼重要嗎？

上官洛是誰？

目前國內穩穩的一線頂流女星，而且還是電影咖，咖位高到沒邊。

她的票房成績，在國內和國外也都很能打，屬於那種能憑藉一己之力，將小眾片賣出大價錢，票房和口碑雙豐收的女人。

她目前只出過三部電影，都是自導自演的。

一部是吸血鬼題材，一部是武俠題材，一部是科幻題材，三部電影，票房成績分別是24，37，44，單位是億。

成功躋身百億導演和影星俱樂部。

而完成這一切時，她才26歲。

之後，便被江海大學特聘，當了表演系的教授，也不算是急流勇退，用她自己的話說，是沉下心來體驗生活，積累更多的創作底蘊。

想著這些……

掐著點差不多到半個小時，楚誠下樓，到了地下車庫。

很快，便看到一輛火紅色的跑車，風馳電掣而來，穩穩停在自己跟前。

車窗玻璃搖下。

駕駛位的上官洛，戴著一副幾乎遮住半個臉的墨鏡，淡然道：「上車！」

楚誠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眼神若無其事掠過她那雙修長的黑絲美腿，然後系好安全帶，笑道：「老師您有什麼事兒，喊我過去就行，幹嘛還要親自跑一趟。」

上官洛扭頭看了他一眼，卻沒說話，直接發動車子，發動機的轟鳴聲中，這台性能怪獸沖了出去。

跑車開出小區地庫。

一路上了城市的主馬路。

上官洛這才緩緩開口。

「怕被監聽，只能這樣聊了，引擎聲有點大，你不要介意。」

監聽？

楚誠一愣。

心中忽然間浮現出一種難以置信的猜測，莫非上官洛是屬於天地會的？

玩這麼大？

心中掀起巨大的風浪，但臉上的表情卻依舊是疑惑：「為什麼怕監聽？」

自己這個時候不能流露出「難以置信」、或者「恍然大悟」之類的表情，否則上官洛很容易就推斷出，自己已經和守夜人接觸過了，知道了天地會的存在。

「這個待會兒再說。」

「我先說第一點，你父親去世了。你知道嗎？」

楚誠再次愣了一下，像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時，臉上浮現出極端的震撼：「老師，你在逗我？這一點都不好玩。」

心中，卻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可怕。

上官洛竟然是天地會的！

天地會的勢力，已然強大到這個地步了嗎？

還是，大隱隱於市，大明星的身份，就是她的最好偽裝？

上官洛語氣依舊平靜：「我沒有逗你，你爸爸真的去世了，我想，你應該知道，他是守夜人吧。」

「是，我知道。」

「您……您也是？」

楚誠恰到好處的詫異。

「我不是。」

「你先別打岔，聽我把話說完。」

「你老爸，明面是守夜人，實際上，是我天地會的兩名會長之一。天地會，不知道你是否聽說，有人說我們是黑暗和邪惡的化身，是被守夜人重點打擊的犯罪分子，不過，這並非全部。我們只是抱團取暖，希望用自己的方式，改變一下這個世界而已。」

「你老爸曾經是守夜人，後來棄暗投明，加入天地會，功勛卓著，一路升至會長，深受大家尊敬。不過，昨天晚上，在長生谷遺迹中，他被守夜人發現，身份最終暴露，被圍攻而死。對此，全會上下，深感哀痛。」

「我之前就被會長大人派往你身邊，在學校保護你，現在，會裡繼續決定，由我通知你這件事，並且指導、保護、輔佐你接下來的學習，生活，以及……覺醒。」

楚誠：……

面上目瞪口呆。

心中驚濤駭浪。

在上官洛這裡得到的消息，和蕭三那裡差不多。

老爸都是雙面間諜的身份。

但細節處，還是有一些出入的。

蕭三並不知道，老爸在天地會中，已經當上了會長，雖然是兩名會長之一。

這……

這是卧底，最終卧成了大頭目？

不過……

對於老爸具體是哪邊的，楚誠現在是真的分不清楚了。

頭皮都被秀得發麻。

守夜人認為他是守夜人，卧底在天地會，立下很多功勞。

天地會也認為他是天地會，只是卧底在守夜人，也為組織立下很多功勞。

雙面間諜當到這個份上，當真是……無敵了。

左右逢源。

「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上官洛穩穩開著車，輕聲問道。

楚誠臉上浮現出苦笑，痛苦的揉了揉頭髮：「我……我心裡好亂，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此時心裡的感受。」

上官洛點點頭，聲音溫柔了幾分。

「不著急，你慢慢想，我會陪著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