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老爸是個謎

跑車在城市快速路上風馳電掣。

上官洛微微開了一點窗。

風呼嘯著灌進來，吹起她的幾縷髮絲。

楚誠已經沉默了將近半個小時。

腦海中將從蕭三和上官洛這裡得到的信息，和父親平日里的一切，相互對照。

只覺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實在是離譜到家了。

老爸，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想聽一首歌。」

楚誠忽然開口說道。

「什麼歌？」

「《老爸是個謎》。」

這是一首寫給父親的歌，大意是表達父愛。

上官洛看了他一眼，似乎想到什麼，有些抱歉的說道：「我車上沒有藍牙，不過，你可以用手機放。」

「算了，只是忽然想聽，又忽然不想聽了。」

「所以我爸爸真的……確定……去世了？天地會那邊，有沒有看到屍體。」

楚誠看著她的側臉，不厭其煩的反覆問道。

「雖然，我也不很不願意承認。」

「楚會長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算是我的老師。」

「但，事實就是如此，長生谷中的那一幕，被上百個超凡者都看到了。」

「你可以看我的手機，裡面有詳細描述。」

上官洛輕聲說著，放開了方向盤，摸出自己的手機，人臉識別進入后，點開一個軟體，遞給楚誠。

楚誠感到一種信任。

能把手機給自己看。

以及……心驚肉跳。

「請問……你是怎麼在放開方向盤的情況下，還能以六十邁的速度過彎？」

楚誠接過手機，順嘴問了一句。

即便此時上官洛雙手都沒抓方向盤，但車開得依舊很穩，穩穩過彎。

「超凡者的精神力。」

「等你覺醒，自然就知道了。」

上官洛解釋道。

楚誠沒有著急追問她關於「覺醒」的事情，而是看著她的手機屏幕。

這手機有些奇怪，不是市面上能見到的任何牌子。

而且，這個APP，很明目張胆的，就叫天地會。

應該是定製機上的定製軟體。

呈現在自己眼前的，是論壇版塊，置頂的一條帖子。

【沉痛悼念我們親愛的同志，偉大的天地會戰士，楚正平先生】。

不知為何，這個標題，讓楚誠莫名生出幾分喜感。

這個悲傷的時刻，實在不應該。

楚誠點進去看。

這是一處百花齊放，綠樹成蔭的山谷，猶如仙境。

楚誠百分百確定，這絕對不是地球上的任何地方，因為，在山谷中間，是一條通體純金色的……龍？

上百個人，穿著各異，正在搏殺這條龍。

其中最耀眼的那個，赫然是自己的父親。

他手中並沒有拿武器，只是憑藉肉身，幾乎是和金龍貼身肉搏，而每一拳下去，都能看到，那些堅硬的龍鱗，被砸得破碎開來。

有熾熱的龍血流出。

他，真的很強。

在場上近百人中，明顯可以看出，老爸對這條金龍造成的傷害最大。

因此，吸收了更多的仇恨。

在眾人的攻擊下，金龍開始向上飛，漸漸脫離戰場，能「夠得到」它的強者，越來越少。

但老爸，騎在了龍背上。

活生生像個戰神。

一拳又一拳砸下去。

他快要把這條龍打死了。

然而這個時候，

金龍突然開始發狂，老爸也似乎遭受了某種不明攻擊，身體一顫，動作戛然而止，七竅之中，都有鮮血溢出，又一把不知道從哪裡而來的飛劍，洞穿了他的胸口，鮮血頓時噴射而出。

他開始墜落。

金龍的爪子，一把抓住了他，順手往上一拋，鋒利的尖銳，咔嚓一聲，便把他咬斷，咬成兩截。

金龍真的很恨他。

這還不夠。

一隻爪子抓著下半身，另一隻爪子，則是將上半身放在大嘴裡，嚼吧嚼吧吃了下去，有骨頭和肉末，從天空墜落。

吃完，再吃下半身。

它大仇得報，然後負傷而逃。

人群亂成一團。

視頻後面，屏幕里忽然出現一道血光，可能是偷拍的人，被瞬間殺死了。

這可真是……冒死偷拍。

楚誠：……

臉上肌肉抽搐著，胃裡生出陣陣噁心，剛才視頻中那畫面，當真是太過血腥恐怖。

但，毫無疑問的是，老爸，或許真的死了。

「他……沒有魂魄之類的東西，可以逃出來嗎？」

楚誠心中浮現出另外一種可能性，頓了頓，又補充道：「超凡者。」

這當然只是一些文學和影視作品中的設定。

但，既然是超凡者，或許不凡。

上官洛微微嘆了口氣。

「很抱歉，但……真的沒有。」

「那是神的領域。」

楚誠點點頭，又問：「那把飛劍的主人是誰？」

上官洛錘了一下方向盤：「會裡正在查。不過，顯然是守夜人，劍仙，是守夜人中的職業。」

「而且，在被那劍仙偷襲之前，會長有著片刻僵直，顯然是中了一種精神攻擊，這種攻擊手段，守夜人和天地會都有，目前具體是誰幹的，還真不清楚。」

「能到達那個級別的強者，無一不是大人物，要想查清楚，需要時間。」

楚誠面無表情的點頭。

準備把手機還給她。

猶豫一下，又問道：「我可以看論壇里的其它信息嗎？」

上官洛點頭：「當然可以。」

「等下我會幫你註冊賬號。」

楚誠：「謝謝。」

然後，他開始繼續瀏覽著。

這條帖子的視頻下方，還有文字內容。

裡面詳細記錄了父親的生平。

楚誠仔細看著，忽然覺得有些荒誕，自己是他的親兒子，但第一次真正的了解他，卻是在他死後，還是在網上。

老爸……享年四十二歲。

算得上是英年早逝。

從小出生在江海市，在十六歲那年，輟學，在地下拳壇打拳。

四年之後。

他成為整個地下拳壇的王者。

再然後，他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一邊經營拳賽，一邊做著其它業務，主要是販賣一些類似於槍炮的「玩具」。

再後來，他被守夜人抓捕，關了三年。

但在第二年時，父親就聯合幾個囚友，越獄。

成功越獄之後，他逃離江海，加入天地會。

二十三歲，父親第一次進入遺迹，成功覺醒。

在之後的近二十年裡，他從一星遺迹，打到八星遺迹。

在天地會中的地位，不斷上升，最終走到會長之位。

……

這裡並沒有寫守夜人那條線。

而且很多地方，語焉不詳。

不過，也可以理解。

這畢竟只是「訃告」，是給別人看的。

或許，其中也還有著編造和美化的成分。

只能作為參考。

楚誠這樣想著，又看了看帖子下面的各種回復。

基本都是一片「哀悼」、「紀念」、「我和楚會長生前的一些小事」……

其中甚至還有一些女人，曬出她們和老爸的合照，寫著和楚會長的風流往事。

甚至出現了類似於「楚會長的兒子」這種人物，還不少，有十幾個。

至於真假，說實話，楚誠自己也不知道。

按理說，像老爸這樣的大人物，即便真有這麼多兒子，或許，也並不稀奇。

楚誠：……

人有些麻。

「我看這裡面，有人寫和我爸的風流往事，還有他的私生子，真的假的？」

楚誠問向上官洛。

上官洛微微沉默幾秒鐘。

「不清楚。」

「會裡應該會調查。」

「不過，會長生前給我的任務，是讓我照顧好你。」

這種事，沒有確切的證據之前，她不好多嘴。

「你自己覺得呢？」

「他是個風流的人嗎？」

楚誠又問。

上官洛斟酌著措辭：「不清楚。我只知道，他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強大，聰明，幾乎很少顯露直接的情緒，但對底層很好，像是……教父？」

「應該可以這樣說吧。」

楚誠長長嘆了口氣，這，和自己知道的老爸，依舊完全不同。

他……就是個糟老頭子。

在家裡，喜歡穿著大褲衩子，汗背心，頭不梳，臉不洗，鬍子拉茬，一放假就打麻將，沒日沒夜的打。

儼然一個落魄的中年男人。

真的……謎一樣的男人啊。

……

楚誠心中浮想聯翩，這一刻，感覺自己的信念感，略微有些動搖。

不過，他很快調整過來。

畢竟，對於信念感的習慣，自己已經堅持了至少十年以上。

不管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這個謎，終究還是要靠自己去解開。

這是自己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而，要想解開這個謎，就不可避免的……

「我想知道……關於覺醒。」

楚誠問道。

上官洛：「論壇里有，很詳細，置頂第三條，新人必讀。」

於是楚誠很快翻看。

新人必讀。

超凡者。

超凡者覺醒和晉級只有一條路徑，那就是進入遺迹，獲得遺迹中蘊含超凡之力的職業道具。

職業道具五花八門。

但有幾種是主流。

在守夜人中，主流的職業有三種：日耀，月輝，劍仙。

在天地會中，主流的職業也是三種：幻神，巫神，獸神。

每種職業，都有著獨特的傳承序列。

但，共通之處在於，所有的超凡者，都信仰神。

所謂道具的本質，就是通過超凡道具，和神溝通，獲得神力。

這……是一種交換。

「你……覺醒的是什麼？」

楚誠一邊看著關於各種職業的詳細描述，一邊問向上官洛。

上官洛笑了笑：「戲子。小眾職業，很偏門，連完整的傳承序列都沒有。」

楚誠好奇問道：「這……有什麼能力？」

「很雞肋的兩個能力，不過對於女人來說，很棒。」

「第一是易形，一定程度上改變骨骼，聲音，容貌。」

「第二，魅惑。用來勾引男人，或者女人的。」

她略顯自嘲的說道。

楚誠：……厲害了。

這很厲害啊。

看得出來，上官洛的能力，在超凡者中，應該是很弱的。

不過，即便如此，也是超凡。

對於普通人而言，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像你，其實完全可以自由選擇自己的職業，會裡為你準備了所有職業的完整攻略，這些是我都接觸不到的機密。」

上官洛不無羨慕的說道。

她聲音柔柔的，身上忽然散發出一種香氣，如蘭似麝，很好聞。

而楚誠頓時感覺，心中對她生出一種極其強烈的保護欲，以及……強烈的佔有慾。

這種感覺，很上頭。

荷爾蒙和多巴胺，在瘋狂的分泌。

像極了愛情。

當然，也有慾望。

深吸口氣。

楚誠調整了一下坐姿，堅定著自己的信念感，直接問道：「你剛才對我使用了……魅惑？」

上官洛面色大變，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你怎麼知道？」

在超凡者的禮儀中，其實她的行為，已然可以視為一種挑釁。

如果碰上脾氣暴躁的，發現了，甚至會出手。

她只是看在楚誠只是個普通人，所以才皮一下。

但沒想到，竟然會被楚誠發現！

這是第一個，能直接發現自己能力的普通男人。

楚誠輕輕咳嗽了一下。

很體貼的說道：「如果你剛才沒有明確告訴我你的技能，其實我還以為，是我忽然禽獸了，對你生出了非分之想。」

上官洛嘴唇微抿。

楚誠的確很聰明，感覺很敏銳，而且情商很高，化解了自己的些許尷尬。

她輕聲說道：「抱歉。以後不會了。」

楚誠擺手笑笑。

「其實也沒關係。」

「很有趣的技能。」

「對了，我老爸，為什麼會選擇你到我跟前？」

這也是一個問題。

楚誠大概可以猜到兩點。

第一，上官洛有明面上的身份，她是明星，而且還是很有名的那種，既可以教自己演戲，還不會被守夜人懷疑。

第二，她性格很溫和，至少可以說，正常，很好相處，是個很負責任的新人導師。

面對這個問題，上官洛沉默了幾秒鐘。

「楚會長，他，是為了保護我。」

「其實我覺醒，完全是出於意外，我拍完第一部戲后，外出旅遊尋找靈感，卻誤入遺迹，順利覺醒。好奇之下，我開始尋找組織，查了很多資料，費了很多波折后，找到天地會。」

「坦白來說，組織還是不錯的，只是，任何一個組織中，都會有害群之馬。」

「以我的身份，我的職業，我的身材和容貌，難免會遭到很多覬覦。」

「楚會長讓我當他的聯絡人，教了我很多自保的東西。一年後，又把我安排到了江海大學。」

「他說，希望你做一個乾乾淨淨的女孩子。」

上官洛聲音柔柔的，有種溫暖蕩漾。

在超凡者的世界里，能遇到這樣的上司，強者，真的很溫暖，也很幸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