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沈絳擠過人群，在警戒線外的地方停下。即便氣味做過處理，還是能隱隱約約嗅見一股子腐肉的味道。

透過警衛的身影，能勉強看見勘察現場的狀況。

那灘顯眼的孩童，已經毫無人形了。

沈絳繼續向前擠近。

來湊熱鬧的人很多，畢竟這麼多錢可不是小數字。

擠到最前面的時候，沈絳才沉下心觀察遺體。

蒸汽槍造成的傷痕很顯眼，一處在頭部，一處在脖頸邊上。

槍法也的確如卡贊所說，十分精準。除了晶元被挖去的皮膚，幾乎沒什麼皮外傷，更沒有掙扎的痕迹，衣著也完好。

觀察了好一會兒，沈絳沒找到什麼明顯的突破性信息，便拿出隨身攜帶的密封試管，趁著警衛疏忽，取了一塊帶血跡的衣物樣本，快步離開人群。

「喂，不準破壞現場！」

「那位先生，帶著鷹喙面具的先生！」

沈絳越走越快，很快就甩掉了身後的警衛。

在軍校每日刻苦的訓練可不是白訓的。

確認擺脫追蹤，沈絳才給卡贊發了會和定位。

在喧鬧的□□外的樹林中會和，沈絳嗅見卡贊身上有股劣質的香精味。

「怎麼樣，那20萬有線索了嗎？」

「暫時沒有。」隔著面具，沈絳都能聞到熏人的香氣，不禁蹙眉，「軍校有規定，在校學生不可以來這種娛樂場所消費。如果被逮到，是要被開除的。」

「別這麼死板嘛……」卡贊心虛的笑了一下。

沈絳沒再勸說。

像他們這種軍部世家出來的後裔，即便真的出入這種地方，最多也就是回家被打一頓，不至於真的被開除。沈絳能做到自律，不代表身邊的這些二世祖能和他一樣。

「交代你一件事。」沈絳說著，拿出一半血跡樣本，遞給了卡贊，「血跡來源做基礎分析后，把機器生成報告發給我，萬一這次成了，20萬中有你的一份。」

「噢。」卡贊老實接過試管，「你家不也有實驗室和這總簡單的檢測儀器嗎？」

沈絳：「不想要錢可以直說。」

「幹嘛凶我啊。」

沈絳：……

他沒同卡贊拌嘴。

趁著夜色，沈絳摸黑趕回到之前換裝的巷子里，一把扯下頭上的鷹喙面具，甩了甩被汗水浸透的頭髮，打開了身份晶元的位置追蹤狀態。

剛穿上外套，沈絳就察覺到附近有聲音。

第一星域的城市管理很好，幾乎不會有大型的野狗。

沈絳打起警惕。

他朝著聲音的源頭走去。

走到巷子內的時候，只見一團小小的孩童縮在牆角里，銀白色的頭髮十分顯眼，身上髒兮兮的，瑟瑟發抖。

沈絳頓住了，「岑，岑星？」

角落裡的小男孩聽見這聲「岑星」，才緩緩的抬起頭。

「你怎麼跑出來了！」沈絳一急，不禁吼得大聲。

吼完，他轉念一想覺得不對，家裡的門禁岑星也解不開，管家萬萬不會放他一個小朋友自己出門，「誰給你開的門？」

「我跟著長兄一起出門的……」被這麼一吼，岑星開口的聲音不禁怯懦，「結果跟到這兒，就，就跟丟了。我見你的衣服還在這兒，知道你還會回來，就一直蹲在這兒等。」

沈絳：……

他看了一眼漆黑的環境，一把抓起岑星的后領口，像提溜貓咪一樣，把人提出了巷子。

回去的路上沈絳沒再靠步行，而是叫了車。

在交通工具上，沈絳才又一次開口，「聽著，以後不準亂跑知道嗎？沒說帶你出門，就在家好好待著！」

吼完，果然見岑星消停了很多，眼中委屈的淚花還在打轉，但最終還是沒敢開口反駁。

沈絳打開通訊器，發現全是管家發來的消息，說岑星失蹤的消息和尋找的進度。

沈絳回復過人已經找到了之後，才舒了口氣倚在沙發上。

這麼小一個孩子怎麼這麼有勁兒，能一路跟著他跑這麼遠。如果不是換裝之後乘坐了一節公共交通，岑星怕是得一路跟著他到案發現場。

最關鍵的是，被小孩子跟著，沈絳居然沒有察覺。

在軍校，反偵察課程沈絳一向名列前茅……沈絳看了一眼還噙著淚的岑星，收回了狐疑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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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卡贊那邊終於發來了血跡檢測數據。

沈絳在書房裡打開資料庫，一點點進行比對，希望能找出點蛛絲馬跡。

「這個血液分子序列……和用於第17代仿生人類實驗品的人造血相似度最高……」沈絳蹙著眉，嘀咕著屏幕上的結果文字，「可是那些人造的人類實驗品，沒有身份晶元，被害者肯定是人類。那兇手…可仿生人更不會擁有獨立的意志，也做不到主動去殺人滅跡，離開培養艙的營養液浸泡，能跑這麼遠嗎……」嘀咕完，沈絳靠在座椅里陷入沉思。

有可能死者原本就不是人類，挖去晶元位置的皮肉，造成晶元丟失的假象，只是為了掩蓋非人類的身份？

這種簡單的自毀系統，仿生人的確可以做到。

想到這種可能，沈絳立馬提筆開始撰寫文件。

萬一猜對了，這20萬不就到手了嗎？

還沒寫完，沈絳就聽見書房外傳來敲門聲。

這次不開門，他也知道是岑星。

這個點妹妹們早睡了，根本不會來打擾他。

沈絳被打擾的思路混亂，乾脆關閉了書房內的機器，大步走向門口，一把拽開了反鎖的書房門，「說了讓你乖乖待著！你又干什……」還沒吼完，沈絳趕忙閉嘴。門口佇立的男人臉色驟變，緊皺著眉頭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軍服和手套。

「父，父親……」沈絳的聲音十分心虛。

「出息了是嗎？」沈父的聲音不怒自威。

沈絳憨笑了一聲，縮了縮頭。

意外的，這次沈絳沒挨打。

他跟著父親一路下樓走到客廳，到了亮堂的地方，他才注意到父親臉上的疲憊。

剛坐下，沈父就長嘆了口氣，「聽到管家說岑星失蹤，特意趕回來看看。岑星找到了吧？」

「找到了。剛讓女僕給他洗澡，待會兒就能出來。」

「你且看好他，千萬不能再讓他亂跑了，知道嗎？」沈父說著，自顧自的點上了一支煙，「計劃有變，岑星一時半會兒不會離開我們家。這個獨立日假期結束，岑星將會入學聯邦軍校的初級醫學部。在學校，你也多照顧他一些。」

沈絳點頭，「我知道。」

「待會兒我要去第十星域之外出行任務，家裡的事情就交給你打理了。阿絳，你是我最引以為傲的兒子，要承擔起家裡的責任，照顧好弟弟妹妹。」沈父說完，拍了拍沈絳的肩膀，看了一眼客廳內的落地擺鐘，從沙發里站了起來，頭也不回的朝著反方向離開。

沈絳沒說話。

從小，父親對他說的最多的話就是，要照顧弟弟妹妹，要承擔家裡責任。

明明他也是還沒成年的年紀。

回房間的路上，沈絳還在想白日里的那幢案子有沒有突破口。

還沒走回房間，沈絳就聽見走廊的另一端傳來殺豬搬的叫聲。

他趕忙折回去。

「我不洗澡嗚嗚嗚嗚嗚嗚——」

這回肯定是岑星。

沈絳一把推開浴室的門。

只見五個女僕都按不住的鬼哭狼嚎的岑星。

「我不要洗澡！」

沈絳見識過岑星的體力，二話不說板著臉走上前。

還沒伸手按住岑星，只見岑星見了他，先一步蔫兒了下來。

也沒徹底蔫兒，就是不敢哭出聲，只能流著淚看向沈絳試圖求助。

沈絳今天本來就被這個亂跑的弟弟氣的夠嗆，這會兒也裝不下去好哥哥人設，綳著臉說道，「不洗澡可以。今天別進屋。」

說完，岑星求助般的目光黯淡了下去。

「有膽子一個人偷偷跑出去，沒膽子洗澡？」

「我，我怕水……」

沈絳沒信。

但為了女僕們的安全，他還是抄起來了浴球，坐在凳子上，把岑星從浴缸里拎出來。像古代在河邊浣紗的婦女一樣，面無表情的把泡沫往岑星身上使勁兒搓。

果然離了水，岑星就不鬧了。

「綿綿和絡絡都沒你這麼不省心。」一邊刷洗著這個弟弟，沈絳一邊感嘆道，「難怪同學老羨慕我只有妹妹沒有弟弟，今天才體會到，差別原來這麼大。」

嘆完氣，沈絳不禁回想起來沈絡絡小時候。雖然他不會親自給妹妹洗澡，但洗頭吹頭髮這種事兒都是他這個長兄來做的。

妹妹這種生物就是乖。

說完，沈絳感覺到被搓的岑星似乎不太高興。

「怎麼？說的不對？」沈絳看他不服，了一坨綿密泡泡放在岑星頭頂，看著白色的泡沫和銀白色的頭髮融為一體，「再亂動泡沫進眼睛里，有你難受的。」

不得不說，頭頂泡沫這一招對所有小孩子都有效，岑星立刻連「不服」的情緒也沒了。

洗乾淨岑星之後，沈絳回屋就栽倒在床鋪上，一動不動的癱著。

在軍校體能訓練完都沒這麼累過。

癱著之中，沈絳感覺到有人往床鋪上爬。

「下去。」沈絳沒抬頭，悶悶的說道，「今天你睡地板，不信你不長記性。」

說完，他並沒有感覺到岑星乖乖下去。

剛想繼續呵斥，突然感覺到小腿上面抱上來了什麼。

沈絳抬頭，「說了讓你下去。」

只見岑星一臉可憐的抱著他不撒手，小臉氣鼓鼓的。原本就長得好看，這麼以來，更是楚楚可憐。

乖的時候還挺可愛。沈絳想了想，還是沒把他踹下去。

「長兄。」岑星的聲音軟軟的，一副做了錯事的樣子。

「下……」沈絳頓了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