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是哥哥回來了嘛。」休息艙內,小男孩天真無辜的奶音又一次響起。
沈絳朝岑星使了一個眼色。
岑星點頭。
沈絳默默給他注射了半獸化激活劑,瞬間,只見岑星右臂的襯衫爆裂開來,手臂迅速化為巨大的獸掌,纖細修長的手指變作利爪。
毫不猶豫的破壞了艙門,強行拆開了這間休息艙。
「哥……」裡面的小男孩目瞪口呆的看著陌生的兩個人,聲音戛然而止,臉色煞白。
沈絳看著艙位里的小朋友,已經瘦到皮包骨的程度了,圓圓的眼睛里儘是不解。
瘦弱的身軀上,插著很多泛黃髮硬的醫療軟管。身邊,還有很多歲月痕迹和改造痕迹並存的醫療儀器,乍一看完全看不出是用來治療什麼病症用的。
「你們是?」對視好久,小男孩才弱弱的問道。
怎麼看都不像一十多歲的人。
沈絳按下了通訊器的聯絡鍵,示意自己發現錯時空生命體,在附近駐守的支隊前來支援。
「我們是醫生。」岑星看見哥哥在發定位,先一步笑著回應道。
他的五官不似沈絳那麼凌厲,長發和藍色的眼睛多添了幾分柔美,他俯身,湊到小男孩身邊,「小朋友,你多大啦?」
小男孩搖搖頭,但臉色明顯沒那麼恐懼了,「不知道,我在這裡待了很久很久,我也不清楚我的年齡。」
岑星若有所思,沉默片刻,又給予他一個燦爛的笑容,「你是在這兒等你哥哥嗎?」
「嗯。他說他出去工作了。每天他都會出去工作,有的時候只是工作一個晚上,有的時候好幾天都不回來。每次他回來都帶著一身奇怪的味道,有時還會有傷,經常神智不清的,所以我得醒著等他回來,好給他換衣服。」
沈絳聽見心裡沉了一下。
剛才在外面看見的那些「三三兩兩」的人群……
「話說你們不是醫生嗎?醫生是不是就能經常在外面四處行走,見到各種各樣有趣的——」
小男孩話還沒說完,突然,不遠處傳來跌跌撞撞的腳步聲,還伴隨著刺鼻的人工信息素味,酒味。
以及腥膻的石楠花氣息。
「哥——」小男孩的注意力瞬間不在岑星和沈絳身上,「哥你怎麼提前回來了呀。」
跌跌撞撞往這邊跑的是一個身材頎長的青年,ea特有的纖細身材和柔軟感,破爛的襯衫下,脖頸殷紅的勒痕以及心口的鞭痕清晰可見,唇也是鮮紅的,像是咬破流出的血混合著酒液染出來的顏色。
漂亮的破碎感。
青年看見了沈絳和岑星,明顯愣了一下,目光尤其停留在沈絳臉上,驚訝的小聲念了一句,「沈……沈橪……」
幾乎是瞬間,青年反應過來,「不,不對,你們是誰?」
「算了,是誰不重要,別擋在我的艙位面前。寶貝,我們走了。」說完,青年繞過他們徑直走向艙位里的小男孩,先熟練的扛起那堆改造過的機器,再試圖抱起瘦弱的小男孩。
沈絳沒等他抱起所有物品。
掏出小型激光槍,直直的對準青年的後頸。
青年愣住了。
沈絳另一手拿出檢測儀,讀取了他的身份晶元,「伊安,26歲,男性,ga。你的身份結果沒問題,但是你手裡的小朋友,身份大有問題。把手裡所有的東西放下。」
青年沒遵守命令,也不敢輕舉妄動。
突然,房間里湧入了大量的武裝士兵,手持各種武器。
支援隊到了。
沈絳:「是這個小朋友。晶元顯示的年齡有一十多歲,容貌和年齡極度不符,最重要的是,晶元並未記載第一性別。」
「果然是軍部的人。」青年念叨了一聲。
下一秒,他突然扔掉手上的所有東西,包括小男孩。轉身從后腰掏出了什麼。
沈絳瞬間意識過來那是一柄改造過的蒸汽槍。
還沒衝過去搶奪,銀白髮的背影先一步遮擋了他的視線。
身後訓練有素的士兵幾乎也是同一時刻圍了上來。
「他手上有武器!」
「奪下武器,限制他的攻擊力!」
「不可過度攻擊!」
能源武器相互交擊了不到十秒,「咚」的一聲,青年應聲倒地。
壓制他的士兵也有不同程度的負傷,最嚴重的傷在眼睛,眼球的位置被一個血窟窿取代,不知道是青年造成的,還是混戰之中被友方誤傷。
「呼叫醫療隊!」
那個小男孩和身邊改造過的醫療儀器一併被抱走時,還撕心裂肺的哭喊著「哥哥」。
地上的青年聽見這聲「哥哥」,稍微動了動泡在血泊里的手。
「你剛才叫我沈橪。」確認偷渡者被控制以後,沈絳才蹲下問道,「你和沈橪認識嗎?或者說,你這個弟弟……是不是沈橪通過什麼非法手段幫你們重聚的?」
聽到這兒,青年閉上眼睛,大口呼吸著。別過頭不肯回答。
單薄的胸膛劇烈起伏,血腥味混著他身上那些不言而喻的味道,和漂亮的五官,讓人有種說不出的心疼。
「我知道審問這件事情應該在法庭上,由專業人士來。但如果你肯和我說實話,說一說沈橪和你交談,或者說是達成交易的細節,到時候在法庭上,我會請聯邦最專業的律師為你辯護。星際監獄里的日子很難熬,尤其是對於ga而言。」
「監獄里再難熬,有在這兒工作難嗎?」
沈絳看了一眼青年身上的傷,想起來不久前看到的靡亂場景,啞口無言。
「話說,你是誰?」青年低聲問道,「我的意思是,你和沈橪長的很像。但你不是他的兒子,他那種善人,不可能養出你這種人。」
青年又道,「而且,你們能追到這兒來,想必你們該知道的已經知道了,何必再向我求證?」
「善人?」沈絳第一次聽見有人用這個詞形容那個男人。
那個挑起戰爭開端,背叛聯邦,試圖殺害他的人為善人。
「你知道他都做了什麼嗎?」沈絳不可思議的問道。
「我只是生活在第一星域的邊緣地帶,並不是聾子或者瞎,戰爭這麼大的事情……當然有所耳聞。不管在你們眼裡,沈先生是何等罪人,在我眼裡他就是恩人,是堪比神明的恩人。沒有他,我永遠不可能和我弟弟重聚。」青年身下的血泊愈發擴散,胸膛劇烈的起伏著,看起來十分痛苦,「即便在法庭上,我也會說他是我的恩人。無論是舊帝國時期還是新聯邦時期,地下城區的環境都沒有任何改變,甚至正常的晝夜更替也完全影響不到地下城區,所以我並不在意他對你們忠誠或者背叛。我只知道,我想和我的弟弟團聚,他幫我實現了夢想,他在我心裡就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要好——咳咳咳咳咳——」
沈絳還沒來得及繼續說話,醫療隊及時趕到,迅速把青年抬上懸浮擔架,運往醫院。
沈絳默默的和其他士兵一起,收拾著現場的狼藉。
還好這個時間正是夜生活開始的時候,員工宿舍沒什麼人。
「岑星,幫我拿——」沈絳還沒說完,一抬頭,發現一直粘著自己的人形大掛件不知所蹤。
沈絳沒再說話,自己拿了清潔工具,繼續處理地上的血跡。
正做著血跡消除工作,突然,沈絳嗅到一股人工信息素的味道。
明顯沒那個青年身上的濃,但刺鼻感也足夠引起注意。
回頭,岑星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他身後。
銀白色的發梢沾了幾許鮮紅,還沒徹底乾涸。濕漉漉的袖口上帶著清洗揉搓的痕迹,還有淡淡的血印,身上是多種人工信息素混合的氣味,像是剛才在會場上嗅到的氣味,沈絳不禁蹙眉,「你剛才去哪兒了?」
「洗手間。」岑星回答的很平淡,「抱歉,讓哥哥擔心了。」
沈絳狐疑的在岑星身上掃視了一圈。
剛想詢問,岑星已經捲起袖子,和士兵們一起做善後工作。
忙完回到軍部大樓,正值拂曉。
幾縷飛速竄過的流星,在天際藍白交替的空中留下淡淡的痕迹,片刻又消散。
開總結會議的時候,沈絳還在想著,今天遇見的兩位蟲洞偷渡者。
思緒很複雜,複雜到不知道該從哪兒思考。
會議沒開始一會兒,困意入潮水般席捲而來。
注射和飲用睡眠補給藥物都無法阻擋睏倦的感覺。
長官鏗鏘有力的聲音在他耳朵里像催眠曲一樣,他竭力忍住打哈欠的衝動。
他一向自律,很小的時候就克服了嗜睡的惰習……趁著還沒輪到他發言,沈絳開始故作低頭沉思,實則養神的時候,開始後悔昨日早些時候,約會時沒有及時制止岑星的放縱行為。
果然不配為人兄長,助長晚輩的不良行為……
「哥哥。」
突然,沈絳感覺到手背被輕輕碰了碰。
他趕忙坐直。
會議室里只剩下他和岑星兩個人。
「沒事。哥哥剛低下頭思考沒兩分鐘,長官因為傷勢複發,突然停止了會議。」岑星沒點破哥哥的思考行為。
「其他人已經走了。我們也走吧。長官說接下來還有我們的任務,給了我們兩間休息室,讓我們暫做休息。」岑星耐心的說完,用臉頰在沈絳耳邊蹭了蹭。
「嗯。不過還不能睡覺。休息日已經過了,要處理軍校的瑣事,好在處理器是和精神建立聯繫的,不用專門回去——」還沒說完,沈絳下意識低頭,沒忍住打了個哈欠。
今天的睏倦感來的過於奇怪。
再是出行任務,再是折騰,也不可能對睡眠補給免疫,他明明接受過高強度的睡眠訓練。
奇怪。
沈絳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