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看著投影中的孩童無助的抹著淚,病床上的青年剛才還吼著讓沈絳帶著東西滾,現在雙目獃滯的看著那個小小的投影盒。
突然,他毫無徵兆的撥開身上的醫療管,不顧自己現在的身體情況,強行翻下病床,伏在地上像蟲子一樣一步步朝著投影盒爬去。
沈絳見此趕忙上前阻止,試圖用雙手抄過對方腋下把人直接拎起來,「先生,您現在的身體情況——」
還沒說完,沈絳就意識到對方並不配合。
他放棄了,徑直走向牆邊,把青年剛才砸出去的投影盒撿了回來,遞迴青年手上,「回到病床上吧,僵硬的地板並不適合您現在的身體狀況。」沈絳輕輕說道。
青年悶悶的道了聲「謝謝」,拿過那個小小的盒子。
捧在手上的那一刻,突然原本漸漸黯淡的投影盒子突然又亮了。
小男孩的身影又一次在投影盒上活動起來,眼角的淚痕還沒幹涸,硬是擠出勉強笑容,奶聲奶氣的說道,「哥哥,我永遠愛你!所以,好好活下去,我真的真的很愛你。」
說完投影盒裡的燈光徹底熄滅。
那個小小的貝殼盒子,黯淡無光的躺在青年手心。
死寂般的沉默。
青年跪在地上,久久沒有反應。
沈絳嘆了口氣,把他搬回病床上,重新替他擺好身上的醫療管。
良久,沈絳整核對著醫療儀器的數值,突然聽見低沉的嗚咽聲。
很難聽,甚至有些刺耳。
他轉頭,只見病床上纖瘦的青年,正抓著那個投影盒子,肩膀一聳一聳的,要緊牙關盡量忍住聲音。
眼眶早就成了紅色,水靈靈的眼睛像無助的小鹿。
沉默了一會兒,沈絳問道,「你對錯時空生命體會造成時空混亂……或者說,你對時空混亂,會對這個世界造成什麼影響,你知道嗎?」
「影響?不過是對軍部的政權有所影響。」青年壓著哭腔,狠狠的問道。
「不是這樣,如果嚴重,可能我們現在所有人都會不復存在,文明倒退,以及其他問題……這些副作用,沈橪當然不會事先告訴你。」沈絳最見不得漂亮的小ga哭成這個樣子,停頓了一下手上的動作,輕聲道,「要喝點什麼嗎?熱奶茶還是肉桂奶昔?」
「……」青年沒有反應,只是愈發要緊牙,盡量綳著眼淚,不肯出聲。
「我明白了。」沈絳替他端了一杯熱肉桂奶昔放在床頭,默默的出了門。
剛關上醫療室的門,沈絳還沒來得及和倚在牆邊的岑星說話。
突然,醫療室內爆發出一聲大哭。
雷鳴般的大哭,伴隨著歇斯底里的嚎叫,還有喃喃低語。
沈絳掏出通訊器,「醫療室需要醫生,病人需要鎮定藥劑。」
報告完,沈絳才看向牆邊站著的銀髮少年。
「哥哥處理完了?」岑星站直。
「嗯,」沈絳點了點頭,「後續的該如何處罰他是軍部的事情。」
說完,沈絳陷入了沉默。
背後,還是能聽見醫療室內的慟哭。
「我剛才,都看見了。」岑星說著,把手搭在沈絳肩上,「如果換做是我失去哥哥,有人給我這樣一個機會,我可能也會不顧一切副作用答應,甚至可能比他更瘋狂……當然,我不是在為他洗脫罪名,他配合沈橪做出這些事情,理應受到懲罰。」
「嗯。還有是非觀,沒白教你。」沈絳瞥了他一眼。
他不會說出來,如果換成他失去岑星,也會做出更瘋狂的事情。
這種瘋狂不會亞於沈橪做出的事情。
沈絳也不清楚這是他自己生出的意志,還是繼承的原主的性格。
回到雪杉的實驗室,蟲洞的防護罩面前已經多了好幾個陌生的面孔。
他們排著隊,或老或少,幾乎都雙目無神弱不禁風,帶著各式各樣的改裝醫療儀,安安靜靜的等待處決,只有少部分在小聲啜泣。
其中還有一條年邁的黑狗。
「我,我的孩子們還沒長大……」
「女士,軍部會照顧他們到成年的,請您儘快配合我們的工作。」
「……」
「可是……」
「……」
沈絳沒再看這些錯時空生命體,轉身,林校長還是坐在原來的位置持續自閉。
他又轉了回來,「長官,這些是全部的錯時空生命體嗎?」
「是的。逃往第二星域的那個剛才也抓回來了。效率比我們預期中要高得多,大蟲洞附近的修復隊也傳來好消息。」
傳輸工作進行了兩個小時,蟲洞才被暫時關閉。
工作結束的那一刻,雪杉絲毫不顧形象,倒在椅子里,用書蓋著臉就準備睡覺。
岑星徑直走向雪杉,敲了敲,雪杉的肩膀。
「嗯?誰啊?」雪杉很不情願的把書從臉上拿下來,見到是岑星,臉色稍微好了一點點,「是你啊。怎麼了小朋友?」
「我有一點點問題,想問問你,關於我哥哥的。」
「哦好。」一聽這個,雪杉爬了起來,自覺的和岑星一起走到裡間。
確認四處沒人之後,岑星再環顧四周檢查環境。
雪杉見他疑神疑鬼的,抱起雙臂,「怎麼了?」
岑星遲疑片刻,開口道,「仿生人,會和人類一樣被受孕懷孕嗎?」
「你指的是進行人類之間的性/.交行為?」
岑星:「是的。」
雪杉思考片刻,「理論上不會,至少目前為止沒有先例。因為即便是設定好第二性別為ga的仿生人,身體激素水平也和正常人類天壤地別。你怎麼突然問這個了?」
岑星面無表情的回答道,「在學校課堂上沒太聽懂,又和那個教授有點過節,想了半天只能想到來問你了。」
說完,岑星趕忙補充,「對了,還有一件事。」
「你到底和多少教授有過節啊,」雪杉沒忍住調侃了一句,「問吧。」
「我一個朋友,見到ga被猥/.褻,出於見義勇為的心態,打殘了猥褻者的四肢,並且卸掉了一隻手,在聯邦律法中會判幾年?」岑星平靜的敘述著,「再補充一個細節,是在地下城區的特殊場所,打傷之後我…我朋友有進行財物賠償。」
雪杉臉色驟變。
趕忙環顧了一圈兒周圍有沒有人,湊近岑星,「祖宗,你朋友嫌軍部飯桶多也不能這麼挑釁權威啊。」
「唉,取決於傷勢能否恢復,不過如果事發在特殊場所,又是地下城區,對方大概率不會報案。等等,這個朋友……是你自己嗎?」
岑星:「……」
沈絳見岑星進裡間久了,敲了敲門,直接走了進來。
「到底是不是……」雪杉話沒說完,察覺到沈絳進來,抬頭的瞬間立刻笑了出來,「呀,沈絳你來了?」
「來看看你們在做什麼?」沈絳看見岑星和雪杉兩個人端端正正的站著,保持著禮貌距離,繃緊的神經這才放鬆,「不打擾了。」
說完,沈絳剛想關門。
突然,背後傳來長官和那些軍官的聲音。
「可是前線傳來的消息就是這樣,說錯時空生命體沒被全部找出來。」
「是那個青年在說謊嗎?」
「不應該……」
聽到外面的嘈雜,沈絳和岑星同時回頭,一起走了出去。
雪杉也慢悠悠的跟在後面出了裡間,出來后,當做沒事人一樣,窩在椅子上用書蓋上臉,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沈絳。檢測到你去過伊安的醫療室,他有沒有再說別的線索。」
沈絳:「沒有。他充其量也只算是沈橪的門客,從他身上發現的線索有限。」
「即刻前往最高機密會議室。」為首的金髮長者發話。
金髮長者剛準備走出實驗室,突然停下了腳步,轉向實驗室角落裡的柜子,「林校長?」
林校長的全息投影還縮在角落裡自閉。
「……林先生,接下來的會議以及決策非常重要,能請您也參加嗎?」只有面對林校長,金髮長者的語氣才會有伏低的感覺。
林校長沒什麼反應。
剛才和沈絳說話的時候好歹還看沈絳一眼,現在連看都不看金髮長者一眼。
「林先生,這個重要是對聯邦對人民很重要。其實我們一直都有疑問,明明這個最大的蟲洞是從舊帝國滅亡前夕——也就是您生活的年間開過來的,而且所有的敵人幾乎都是舊帝國時期的。但是這麼多錯時空生命體里,卻沒有一個人是從舊帝國時期來的。您是在那個時代生活過的人,或許您可以提供——」
「我的精神體已經很虛弱了,無法參與會議。而且,我活著的時候上學早結婚也早,婚後,除了軍校和還有舊帝國皇宮,幾乎沒去過別的地方。能接觸到的人十分有限,如果這個時空里有故人,我肯定早就發現了。」林校長的聲音冷淡,似乎並不想多說。
沈絳很少見這麼淡漠的林校長。
他印象中,林校長永遠是軍校里那個熱情毒舌的全息投影,卻意外受學生愛戴,所有人都很喜歡見到他。很難和現在這個事不關己的冷血人進行關聯。
「您兩次救聯邦於水火之中,可這一次您為什麼袖手旁——」
林校長的聲音依舊淡然:「事不過。作為後人,你們應該有自己解決問題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