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長公主不過是個可憐的小姑娘而已

霍非這邊一句：「轟就完事！」

甚合李凌薇的心意，兩人一拍即合，霍非負責找合適的地點。

要高，要平整，要隱蔽，能放小型投石機和魚油。

霍非唯一提的要求是，他去，李凌薇必須在城中，不能去搞偷襲。

他的理由非常合理，一是李凌薇現在是龍游女王，不能再像之前那樣冒險。

二是，偷襲嘛，不太好聽，傳出去對女王名聲不好。所以，他一人去就行了。

李凌薇同意了，先召回斥候，當然還有秦殊。

秦殊回來的時候整個人憔悴的像荒野求生了似的，一問才知道，這也不知道該說這姑娘軸還是執行命令執行的到位。

她趴在高處舉著望遠鏡，不休不眠地看了兩天，就為找出從蜀中來的將領。

不過她能確定，來的不是她哥，因為沒看一個她眼熟的人，如果是她哥來，肯定帶了秦家的親衛。

秦殊又道：「我父親在蜀中已然是罪人，我兄長秦雄的處境肯定不好，絕無可能讓他領兵出征的。」

李凌薇一想也對，蜀中朝廷可不像龍游，不驕傲的說，這天下幾個老大，沒有哪個像她這樣，什麼人都用，並且用人不疑的。

蜀中不論是文太后還是士族官員啥的，絕不可能再重用秦雄!秦雄就算有志氣要從軍報父仇，最多當個百夫長。

他也不可能讓閩州軍和嶺南軍這樣對待。

劃掉一個名單，與之同理，文相的兒子也沒這個排面。那還有可能是誰？

文相本人？她可不相信李玉那小子敢上戰場！算算年紀，李玉才十一周歲。

不管了，先把人轟出來再說！秦殊一聽能用這個方法逼人出來，非要與霍非同行。

她覺得自己的任務沒完成，這是她的第一個任務，不完成的話，心裡有疙瘩。

霍非也需要一個遞魚油的，就答應帶她同去。李凌薇取了瓶靈露給她喝，很快霍非找好地方。

兩人一個扛著投石機，一個扛魚油出發了。

其實李凌薇自己去，這些東西可以先放空間，到地方再取出來。

但余飛龍死活不讓她出城，這仗打的，大了說是兩軍數十萬人對戰，但要是女王被敵人抓去，那龍游軍立即就投降了。

在邵州李凌薇和施誠帶著幾個人去江上追秦林莆，就把余飛龍的膽子快嚇破了！事後把施誠好一通說。

所以現在他怎麼也不肯讓李凌薇出城，李凌薇只好帶著望遠鏡，登上城樓瞭望塔，看霍非的行動情況。

撫州的瞭望塔是學嚴州建的，足有四十米高，用的石頭和鐵所築建，非常堅固，除了能用自家的旋風炮轟倒，憑外敵是怎麼也弄不倒的。

許義陪李凌薇登的塔，一路正好聊聊撫州的建設工作，從李凌薇來到撫州，許義就沒單獨跟她彙報工作的時間。

正好趁這個功夫好好說一說，兩人都是每天鍛煉的，爬這麼高也不氣喘。

李凌薇聽著許義一條條地提意見：「下官發現那土豆和產量確實很高，宜菜宜糧，又不擇地。

若是此作物廣泛種植，我龍游將再無飢荒。

只是有一點，此物在山地長的不大，不適合留種。山地百姓種植，需要用官府培育的良種才行。

春播是一天也不能耽誤，而種子從州城下發到小鄉村，或多或少會耽誤到時間。百姓自己到城裡領取，又給他們憑添困難。

下官打算在每個縣增設農科站，專門培育各種作物的種子，低價賣給百姓。

除了種子，還有肥料、農耕器具、耕牛，都可以在官府開設的基地賣。」

李凌薇點頭讚許，這些細項她是想不到的，這年頭百姓出行就靠兩條腿，很多人一輩子都沒走出過方圓十里。

而他們習慣自家留種，對良種沒概念。現在從官府領處新作物，因為工分制和新式戶藉制。

十戶為了一隊，十隊為一社，十社為一營。官府有福利，都是隊長去領取再分發到戶。百姓更團結，也更有利於宣傳新政策。

「許大人此舉利國利民，可行！只是要防著底層官員，欺上瞞下，中飽私囊，拿次品哄騙百姓。

要知道，百姓對官府的信任，只要受過一次騙，就再也不會相信了。

所以，這農科站除了官府的官吏之後，還要有農戶自己監管。

可在每個農科站另設一職，為農工會，農工會成品由農戶社長或營長擔任。

另外必須要有民兵團監督排查。三方監管，才能保證不出差錯。」

許義笑道：「王上放心，上次商戶做劣制軍需用品事件，嚴厲打擊之下，底層官吏也好，商戶也好，誰也不敢再干這樣的事。」

李凌薇搖頭：「重罰只能管一時，還是得機構周全，監管到位。

要知道農戶靠天吃飯，一家子生家性命都放在那一畝三分地上面，要是在這上面欺騙了他們，農戶會造反的！」

許義見她說的鄭重，再三表示會做好監管，絕不會讓底層百姓受屈。

接著他又提出第二個建議：「龍游的國道修的極好，不管是軍營出兵，還是商戶經商，或是百姓出行，都大大提供了方便。

只是這一路的驛站，多是為官、兵準備，商戶出錢使用。但百姓是捨不得花這個錢的。

下官覺得，這樣的驛站不夠利民，不如增設普通驛站，兼郵寄貨物、信件，這樣一來，不僅利民，還能為官府額外增加一份收入。」

李凌薇很沒形象地一拍腦門，郵局嘛！她竟然沒想到，還讓一個本土官員來提醒！

真是的，腦子天天想著打仗，結果這些利國利民的政策，都沒提出來！

當下把郵局和服務站的設置說給許義聽，許義一聽自己只是一個概念化的提議，而王上這麼快就能補充全部細節。

大感意外之餘，又佩服不已。王上雖是女子，但論才能聰慧，天下是無人能及啊！

這越說越多，突然她又想到一點：「許大人剛說郵寄貨物和信件，難道不能郵寄銀錢嗎？」

早期郵局除了寄信，就是寄錢啊！

許義笑道：「王上有所不知，百姓極少寄錢，一般都是商戶需要，就算百姓需要，也是托鏢局帶。」

李凌薇心一動：「鏢局是怎麼收費的？」

「十取一。」

「十兩銀子收一兩的郵費！」

「呃，正是如此，有些偏遠之地，山匪水賊多，或是押的鏢多，還會有十取二、十取三的收費。」

李凌薇很想說『這不是搶錢嘛！』

但她清楚，在這個時代，這是非常合理的收費標準！匯通天下的錢莊都沒有，有些銀票只能在大州城用，小地方根本無法使用。

並且天下混亂，在大豐、韃子甚至嶺南這樣的邊城，銀票沒人收，只認真金白銀！

她立即有了意識，如果自己開銀行，不說賺多少錢。那不是把各地的財政狀況都了如指掌！

別的地方先管不著，江南道十八州，卻是可以先開辦起來的。

她立即道：「那我們的郵局再增加一項，可以郵寄銀錢。當然，收費要比鏢局低，怎麼定你先研究一下再寫個正式的議書報給我。」

許義急道：「這郵局開在官道上，若是郵寄銀錢，則要贈加護衛看守，怕是不妥當。

不如另在鬧市專門開個能郵寄銀錢的機構，對了，也能像錢莊一樣存銀子。官府開辦的錢莊，商戶也會信任。」

李凌薇讚許一笑：「那就開辦！不叫錢莊，也不叫郵局，而是叫『銀行』！」

爬到四十米高的瞭望塔，一路上李凌薇就和許義定下了三件大事。

一，開設農科站，專門為農戶培育良種、農械、耕牛。

二，在官道上開設便民驛站和郵局。當然，在李凌薇詳細說過郵局的功能之後，許義覺得能遍地開設分局點。

相信郵局很快就能成為與百姓息息相關的便民機構了。

三則是開辦銀行，這是最重要的。此時許義還不明白，銀行有多重要，就像歷朝歷代的朝廷，竟然所錢莊放任給民間一樣。

他們還不懂經濟的重要，李凌薇相信，當江南道十八州都開設了龍游銀行之後，給龍游帶來的財富，將會實現千古帝王都沒有實現的壯舉。

那就是『農無稅』！

這也是她的最終目標，讓天下農民，不用上繳苛刻的糧稅。

讓糧稅不再是朝廷最重要的收入，這個收入，將在銀行，也就是經商上面來互補。

待江南道的富庶起來，商品多的能遠銷海外，她相信，農無稅完全沒問題！

「許大人之大才，本王早先竟然沒有發現！本王希望咱們能經常這樣聊聊，於國於民，都是好事。」

許義很激動，他以為女王會不喜歡這些庶物雜事，只關係戰事，沒想到女王是真的心繫百姓。

只要說是於民之策，女王都非常重視。

「能常與王上說民策，是下官之榮幸！」

兩人都舉起望遠鏡看，李凌薇再次慶幸當時多備了一些望遠鏡，才能讓她的部下將領，人手一份。

霍非和秦殊還未到達目的地，李凌薇看一眼敵營，被重點包圍，層層守衛的地方，果然裡面的人一直沒出來。

她心一動：「黃守中是不是知曉我們有望遠鏡？」

許義搖頭：「下官猜測，他是知曉了我們斥候的能力，龍游的斥候神出鬼沒，無孔不入，許多人都知道。

所以他們才這般謹慎！」

說話間，李凌薇看到一個年輕男子從中心的營帳中出來，這男子長的文溫儒雅，氣質溫潤如玉，沒穿鎧甲，穿了一身青衣。

整個人與這個戰場，這個軍營，格格不入。

李凌薇不禁多看了兩眼，蜀中來的會是這個人嗎？

許義隨著她的目光看去，輕聲道：「是季探花啊！」

李凌薇一愣，這就是季清哲啊！原主的記憶中他是模糊的，這還是她第一次看清本人呢。

許義突然輕嘆一聲：「可惜了啊！」

李凌薇沒來由的心一驚，輕聲問：「可惜什麼？」

許義失笑道：「王上應該不知這段宮闈秘聞，當年先皇有意把長公主許配給季探花，結果公主不願意。

季探花被遠派嶺南為官，後面發生國禍宮變，長公主不知所蹤。

當年要是長公主同意了，這天下說不定就是這個局面了。」

李凌薇久久不語，半響才試探地道：「聽說先皇之死，都怪那個不知好歹的長公主。

蜀中朝廷可是宣知天下，長公主李凌薇是千古罪人，是禍國災星。許大人覺得呢？」

許義重重一聲冷哼：「國破之禍，豈是一個女子能左右的！

那大豐國背信棄義，大豐太子居心叵測，在大夏隱忍埋伏多年，長公主也不過是一枚棋子而已。

她與大豐太子的婚事，也是文氏全力促成的。當年兩人訂婚，也是文武百官贊成，舉國歡慶的。

誰能想到，大豐如此狼子野心！

蜀中朝廷被文氏把持，文氏素來與長公主不和，她棄都而逃，棄百姓於不顧。

自然不敢自己承擔這罪名，便把罪名往一個死人頭上推！

天下百姓不知真相，跟著罵長公主。但我們這些老官員，哪個又不知不懂呢？

長公主，不過是個可憐的小姑娘罷了。」

不知為何，李凌薇突然熱淚盈眶，當初洛白一遍遍地說，不是她的錯，她怎麼也無法釋懷。

她已經不怕文氏追殺，宇文牧來尋，可為何還是不願意擇下這厚重的面具呢？

說到底，是她自己打心底認為，沒臉見人！

戴上面具，她是救萬民於水火的龍游女王。

摘下面具，她就是禍國的災星，長公主李凌薇。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一輩子戴著面具，死後連同面具一起燒成灰，絕不能讓看到這張臉。

可現在，她突然有種衝動，在許義面前摘下面具，在龍游軍面前，摘下面具。

問一問他們，如果女王是大夏長公主，你們，還認我這個女王嗎？

平復了一下心緒，她轉移話題：「春季三大聯考，撫州這邊報名的考生多嗎？」

許義笑道：「非常多！文試城中有功名的書生，除了一小部份，其他的都報名了。」

李凌薇肯定地道：「是不是有些士族子弟沒有報名？」

許義點頭：「是的，其餘十七州，邵州因戰事未舉行考試，嚴州所有書生都報了名，另外十六州，都有部份士族子弟沒有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