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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夜色一濃,天空就下起了大雨。
冷冽洗洗手,就進到廚房裡張羅起了晚飯,謝瑜將東西收拾好也就跟著跑了過去,主動地要給他打下手。
「雖然說做飯什麼的你全包了,但我現在既然借住在了這裡,這些小事情總是讓你來也不好。」她將青嫩的菜葉按在碗中,放在水龍頭下方開始清洗,「所以請不要大意地來誇一誇我的賢惠吧!」
「啊哈,那你可真是賢惠。」冷冽低頭切著菜,不以為然地勾唇笑了笑,「起碼比以前懂事多了。」
「怎麼?我以前難不成就不賢惠,不懂事嗎?」謝瑜盡量代入以前的那位[謝瑜],將冷冽將作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哥來看待。
「你以前何止是不賢惠,不懂事?」冷冽將她洗好的菜葉接過來,「小時候還經常拽著我的袖子讓我給你買棉花糖呢。」
=口=棉花糖?這不科學!
「棉花糖多少錢?我現在還你還不成嗎?」謝瑜現在就屬於沒話找話說的一型。
「得了,我還能收你的錢?」冷冽也沒當真地只以為她在開玩笑,「電話響了,是你去接還是我去?」
「當然是我啦!」謝瑜擰開水龍頭,又沖了沖手,「哪敢麻煩現在正在做晚餐的您呢?我來就好=l=」
謝瑜跑去接電話,「妹子你找誰?」
「……小瑜?」
這個女聲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後才好似有些驚訝的叫出了聲。
=口=
謝瑜:我好像知道她是誰了。
「小舒是嗎?」謝瑜瞄了瞄廚房的方向,心情突然有些糾結起來,「是找冷冽嗎?」
「嗯……本來是想找冽說件事情的。」關小舒的聲音忽而摻上了些低落,「不過既然小瑜你在的話,我講不講也就沒關係了。但還是請小瑜你替我向冽道歉,為我今天白天對他要求的拒絕。」
「啊哈?」謝瑜還有些不明所以,但還不等她提出問題,關小舒就已經掛掉了電話,「……哦,好的。」
謝瑜慢吞吞地走回廚房,視線專註地投放在還在前方忙活著的冷冽身上,「怎麼了?一直看著我。」
「你背後長眼睛了呀?」謝瑜無所謂地道,「哎,我剛才接到了一個女人的電話。」
「哦?是嗎?知道我台灣新住所的電話號碼的人並沒有多少呢。」就在說到這句話以前,冷冽手上的工作還在一刻不停地進行著。但如今剛一說到這裡,他就將手裡的事情放了下來。
快速地洗了洗手,冷冽轉過身來,用那種看起來很認真的目光盯著謝瑜,「是誰?」
「……是小舒。」謝瑜受不了這樣的注視,趕緊避開了頭,「她讓我為她今天白天對你要求的拒絕而向你道歉。」
[有什麼好道歉的……不過就是那樣子的拒絕了罷了。]
=l=這是什麼?
有誰在說話嗎……?
「……哦,我知道了。」
冷冽的聲音開始不帶情緒起來,回到原本的位置,他淡淡地重複了幾個手上動作,就漸漸地沉默起來。
[究竟有什麼道歉的必要呢?]
……這是什麼?
聽著好像是冷冽在說話。
謝瑜微有些疑惑地揚眉看向冷冽,但卻看見了他還是那麼一副沉默的樣子,眉頭也皺了起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此刻的心不在焉。
「你小心切到手。」她一個沒忍住地將這句話脫口而出,接著在意識到自己的反常后又趕緊改口,「唉,算我多事,你就當沒聽到好了。」
「……嗯。」
冷冽起先就好像沒聽到一樣麻木地操作著手中的刀,但沒多久他就將刀放了下來,轉身時臉上的神情雖然看不出有多沉重,但也談不上輕鬆。
「我先出去一趟。」冷冽的聲音聽在謝瑜耳朵里有些明顯的不穩,「這些菜先放在這,等我回來后再做也沒有影響的。」
他說完這些話就準備向外走。
「……等一下。」謝瑜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就問出了聲來,「如果你是要去見小舒的話,可以帶上我嗎?」
「嗯?你想和我一起去見小舒?」冷冽停下來問她。
「是的,我想和你一起去。」
謝瑜安靜地等著冷冽的反應。
[一起去嗎……?]
[其實也沒有什麼關係吧。]
[畢竟大家都是朋友。]
她剛一清楚地聽到這些話,耳畔就又真實地響起了冷冽的聲音,「好的,我們一起去吧。」
……沒錯了。
是讀心術。
她又可以像很久以前那樣輕而易舉地,甚至可以說是無意識地聽到他人心裡的想法了。
謝瑜心裡一瞬間就變得說不清是什麼感覺了。
很久以前她就明白了,能夠知道他人心中所想其實並不是一件多麼好的事情,而且為此你有可能還會陷入到無盡的煩惱之中。
「謝謝你。」
謝瑜生硬地低聲說道,也不在乎冷冽有沒有聽到,反正她又不是說給他聽的。
*
到了關小舒家的時候,關小舒的姑姑走出來說關小舒還沒有吃飯,冷冽聞言跟謝瑜點了點頭,就腳步匆匆地去了關小舒的房間。
謝瑜在原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反正就只是靜靜地看著冷冽遠去的方向。
「小瑜啦,好久不見了,來,跟我先去吃飯吧。」
只要是在百米之內的範圍,謝瑜都能任意聽到對方的心聲,所以她很清楚此刻關小舒的姑姑並不希望她去打擾冷冽和關小舒相處。
「嗯,好的。」
她平靜地跟著關小舒的姑姑去了餐桌,坐下來開始靜靜地吃飯,不管是否食不知味。
飯吃到一半冷冽就走出來了,他先是看了看坐在餐桌邊上的謝瑜,接著又轉過頭去看關小舒的姑姑,最後不發一言地冷著嘴角向左手邊的一間房走去。
「我去看看。」關小舒的姑姑見狀連忙跟了上去,「小瑜你先慢慢吃哦。」
「哦,好。」謝瑜彷彿沒有任何在意地隨意應了聲,但不久以後,她就起身離開了餐椅,向冷冽所在的方向緩步走去。
「我感覺她把自己的心藏了起來,完全不讓我接近。」
謝瑜在聽到冷冽的聲音后,就在門邊敲敲地停了下來。
「我懂你的心情。」關小舒姑姑的輕微嘆氣聲從門內傳來,「說句比較自私的話,我認為小舒做的並沒有錯。你難道不知道你們兩個在一起是不會有結果的嗎?在小舒還沒有失明之前,我相信你們要在一起,老爺都是不會贊成的,更何況現在小舒失明了?老爺又全力要栽培你,接管家族事業,這樣看來,你覺得老爺有可能會答應你娶一個門不當戶不對,對你的事業沒有助力,而又失明的小舒嗎?」
「我不管。」冷冽的聲音突然提升了好幾分貝,而在這之後卻又低沉的更厲害,「我的一生都在照著我爸的計劃走。唯獨在照顧小舒的這件事情上,我是絕對不會妥協的。」
這之後,再無其他聲音,只有關小舒過往開演唱會時的現場歌聲在低低地從門中傳開。
其實凡事聽到這裡就可以了,再往下也就沒有了聽的必要,謝瑜腳步聲輕輕地離開后就又去找了關小舒。
「扣扣。」
「誰呀?」
「是我,謝瑜,小舒。」
「……啊哈,」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后,關小舒的房門被打開,穿著睡衣和拖鞋的她打開了門,「是小瑜呀,快進來吧。」
「抱歉打擾到你的休息了。」謝瑜徑直在床邊坐下,「但我說幾句話就走,應該也是沒有多大關係的吧?」
「嗯,沒關係,因為你本來就沒有打擾到我呀。」
「呵呵,是這樣嗎?」謝瑜覺得自己近些日子以來,笑得都有些疲憊了,「小舒,如果你真的覺得你和冷冽走不到一起,我們就去跟他好好的談一談,認認真真地說清楚好不好?」
這樣總比讓冷冽到頭來付出一切卻還得不到要好。
「……哈?」
關小舒微張著嘴唇,好像不知道該怎麼說的樣子。
「我先跟你說清楚哦。」謝瑜道,「我今天才回國,只是為了一些不太好說的特別清楚的事情才在冷冽的居所暫時借住的,他真心喜歡的是你。」
「但你們並沒有什麼可能,不是嗎?」
這裡的「可能」與「相互是不是門當戶對」其實並沒有多大關係。
畢竟《翻滾》裡頭就說了,冷冽與關小舒原本似乎是兩情相悅的樣子,但這一切卻都在關小舒失去了視力后產生了無形的變化。
自責的冷冽決定要彌補小舒的未來,但冷冽對小舒越付出,小舒就越感覺到冷冽心裡的愧疚,所以關小舒選擇了迴避冷冽對她的好,試圖讓兩人的關係退回到最初的起點。
而可笑的是,冷冽就算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了關小舒對於他提供的治療的拒絕,也從來沒有放棄過為關小舒尋找名醫,直至最後幫助她重見光明。
而在此之後,冷冽更是為她與傷害關小舒的兇手展開搏鬥,乃至挨了一刀,身負重傷,對於名廚而言最重要的手上的傷更是被醫生判定為無法痊癒。
他做了這麼多,到頭來卻還是一場空。
「也許我說的有些過了,但起碼先讓我們將你的眼睛治好好不好?」謝瑜嘆了口氣后又說道,「你不是一直都希望他不要再這樣愧疚下去了嗎?你眼睛可以重見光明,而他也可以鬆一口氣,你又是為什麼不願意去嘗試一下呢?」
[我知道冽他要求帶我去看醫生是好意,我一次一次的拒絕,他一定更內疚,為什麼我還要再這樣傷他的心呢?]
[從車禍過後,他為我改變的都已經不像他了。]
[關小舒,你為什麼還要這樣的去對他?]
關小舒在聽完謝瑜的話后,就一直在那邊沉默而糾結地想著,而接收到她想法的謝瑜也對此感到很煩惱:其實我也不懂你為什麼要這樣的去對他。
「算了,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吧。如果還不能接受的話,就不要太把我的話放在心上了。先好好睡一覺,我們可以慢慢來。」
謝瑜站起來,深呼出一口氣,就準備向外走。
「……等一下!」乍聽到關小舒的聲音,謝瑜就反射性地低下頭去看她,而後只見在昏暗的燈光下,關小舒的眼睫毛一直在閃,「我是說……如果,只是如果……」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無法再次看見這個世界,小瑜你願意幫我照顧好冷冽嗎?」
關小舒話問的有些急切,似乎光是說出這些就幾乎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的樣子。
「我是說——」彷彿還怕自己問的不夠清楚一般,關小舒口齒越發清楚地又問了一遍,「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無法在待在冽身邊,小瑜你願意代替我去照顧好冷冽嗎?因為……因為……我覺得……小瑜你很喜歡冽……對,我就是這樣覺得的。」
謝瑜先是微怔,然後死命地皺起了眉頭。
「關小舒,」謝瑜不由分說地打斷關小舒未完的話,「請你不要這樣說話可以嗎?對此,我只感到了你侮辱了我。」
記憶中的許久以前,彷彿也是這樣的情景,站在床邊的她,面對著另一位如此這般懇求著的女生。
「我和你完全不同的兩個存在。」她以一種從未有過的正經的語氣在說話,「我們兩個在冷冽心中,一個是妹妹,也是朋友,而另一個卻是他喜歡的,想要保護的人。」
「這是誰也不能代替誰的關係,而你剛才這樣說話,卻讓我感到我彷彿成為了時下熱播言情劇中乞求愛情的卑微種。」謝瑜眉心仍在擰著,「而我早已就不是這樣的了。」
「我不想再去代替誰了。」
「無論,是誰,都不想再去代替。」
恍惚間,謝瑜覺得自己彷彿已經能夠感受到近旁冷冽的存在了。
而下一刻,她就真真切切地聽到了冷冽的聲音。
——「你說的很對。」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