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離別

第79章 離別

上午,高書記把顏如許叫到辦公室,跟她說雜誌社新來2個實習生,問她能不能至少給帶一個。實習生是華陽大學中文系的。從今天開始華陽大學改革,改成前三年是學習文化知識,最後一年是社會實踐,說白了就是提前進入到工作單位。一年實習期滿,實習生和單位可以雙向選擇,是留下還是重新等待分配工作。

顏如許拒絕了,說:「我們組工作任務太重,不適合帶新人。」

顏如許之前跟高書記提前打過預防針,高書記也只是隨口問她一下而已,他真正想跟顏如許說的並不是這個。

他慣例的要去給顏如許沏茶,一看這架勢,顏如許就知道高書記要跟自己說重要的事兒,還要長談。她等著高書記開口。

高書記沏好了茶,滿屋子香氣。

「咦,您不喝花茶,改喝紅茶了?」顏如許問。

「哈哈,你聞出來了,這不是說紅茶養胃嘛,我老伴就給我弄了點紅茶,說是外國人愛喝。」高書記用玻璃杯給顏如許倒了半杯。

紅艷艷的茶水放在玻璃杯里,還挺好看的。

顏如許聞了聞,淡淡的,帶著果木的香氣,她說:「是,尤其是英國人,非常熱愛下午茶,不過他們喝紅茶時通常會加牛奶,加糖。」

「瞎弄,好好的茶葉都給糟踐了。」高書記吸溜了一口茶,「原汁原味的才好喝。」

顏如許笑著喝茶,等高書記說正事。

喝了兩口茶,高書記開口說:「咱們雜誌社要徹底從日報社脫離出來了,以後是獨立的單位,人事、財務全都獨立核算、自負盈虧了。」

顏如許有些驚訝,這是早晚的事兒,但沒想到這麼快。

高書記:「脫離日報社,有好處也有壞處,壞處是沒人給咱們兜底了,咱們得自負盈虧,好處是咱們可以大幹特干,不用事事請示,束手束腳的。」

顏如許見高書記眼裡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便故意逗他說:「您覺得是利大還是弊大?」

顏如許看出了她的戲謔,笑著說:「逗我不是?」然後就給了她一個「你懂的」眼神。

當然是利大,要不他怎麼會積極促成這件事。一旦脫離了日報社,他就是雜誌社的最高領導,就能自己當家做主了,不再受到日報社的掣肘,那能幹的事兒可就多了。

原本他也沒有那麼大的野心,就是無功無過的干到退休就好了。可是,去年因為紅星電影廠那期策劃,讓他嘗到了不一樣的滋味:獲得各種獎項榮譽,同行們、朋友們的誇獎、讚譽,一聽說他是《百花電影》的社長兼書記時,那種崇拜羨慕的目光,還有每月發到手的,那實打實的獎金。

他有時候在報刊亭,看到有人買走當期的《百花電影》雜誌,心裡頭的感覺非常奇特,極度舒適、驕傲,後來他才想明白,這是一種成就感。

這種感覺,激情了他的事業心,再加上現在社會的主流思想都是要解放思想,改革開放,搞活經濟,連中央電視台都專門又出個了2頻道,叫做經濟頻道,每天黃金時間播放《綜合經濟信息》,中央頻道就是他們作為媒體行業的風向標,媒體行業大有可為!

高書記這幾天晚上想著這些事兒,晚上激動得睡不著,但精神卻好得不得了,頗有些「老夫聊發少年狂」的味道,他說:「小顏呀,以後咱們身上的擔子可就重了,得肩負起全社上下二十來口子人的生計,大家是吃糠還是吃肉可就靠著咱們了!」

顏如許笑著喝了口茶,說:「高書記,您可別把我拉進去,我就是個副主編,管我欄目的選題、審稿就可以了,可擔負不了全社人!」

高書記笑,說:「你可別謙虛,我可是知道你的實力的,我要往你身上壓擔子了!」

高書

記雖然是躊躇滿志,但是獨立運營之後,雜誌社到底要怎樣往更好的方向發展,他還沒有什麼概念。顏如許學歷高、見識廣、腦筋活,這些年是眼看著顏如許憑藉一人之力把雜誌社送入到全國銷量前幾名的行列中,高書記對顏如許充滿了信心。他推動著讓雜誌社脫離出來,未嘗不是有顏如許這個後盾。

高書記說完就殷切地看著顏如許,顏如許笑,說:「行,那我就試試,只要政策允許,總不會讓大家吃糠咽菜的。」

高書記一拍桌子,說:「好,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從日報社拆分出去,不是個簡單的事兒,有各個層面的手續需要辦理,大到單位重新定性,小到小白樓的要不要支付租金,都需要高書記親自去處理,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辦好的,不過有了顏如許的承諾,高書記心裡踏實了,就能安心的去辦理那些手續。

顏如許對自己將來的職業也早有規劃,她本來想著,等到康康大一些,那時候國內的時尚雜誌行業也開始萌芽,她可以去一家這樣的雜誌去當個主編,輕鬆、賺錢多。可是沒想到高書記竟有這樣大的野心。對於高書記,她是很信任的,雖然能力一般般,但心胸開闊、惜才愛才,一旦讓你放手去做了,就不會多加干預,還會幫你查漏補缺的,是個非常好的領導。

高書記有意願大幹一場,正和了顏如許的意。又「夢裡」後世的經歷,她知道紙質媒體的興盛、衰敗,知道怎麼搞活一本雜誌,創造長期的效益,這些都存儲在她的頭腦里的,只在適當的時候取出來用就可以了,對她來說簡單不過。

很快就到了物價飛漲的年代,她和康從新現在的收入雖然很高,但也跟不上物價的增長幅度,得熬過幾年之後,工資才會有大幅度的提升。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再也不會出現以前那種有錢也買不到東西的情況,錢漸漸的就不禁花了,以後還準備生二胎,養兩個孩子,那花銷就更大了。

她當然知道,在遍地撿黃金的年代里,自己創業才是最賺錢的,可創業太累,太牽扯精力,可對她來說,家庭比一切都重要,她不會把過多的精力放在工作上。所以,高書記跟她說起這件事情的事情,她幾乎沒有多考慮便答應了,這是魚和熊掌可以兼得的好事。

高書記最後叮囑她,說:「在雜誌社沒有正式脫離日報社之前的這段時間裡,咱們還是□□為主,免得出現什麼不可預知的變故。」

顏如許很理解,所以把準備跟高書記提的,做一期港島武俠片專題的提議暫時壓了下去。這個選題,從她在和康從新去錄像廳時,腦子裡就有了個雛形,後來又聽周愛青提起過她喜歡的幾個港島明星,皆是通過武俠片裡面的角色喜歡上的,便興起了做個武俠片專題的想法,不過這個專題做起來難度要比紅星廠的大很多,需要從長計議。

顏如許這邊做港島武俠片的計劃還是個雛形,康從新卻要到港島出差去了,非常的突然。

那是一天的上午,顏如許把帶來的葡萄洗了,跟辦公室的同事分著吃。這是顏良深昨天送過來的,說是新品種,叫玫瑰香,小小的一粒,又甜又有玫瑰的香氣,顏如許覺得很好吃,但家裡的兩個男人卻都不喜歡。康從新就不說了,一向不愛吃水果,康康呢,是最近生活條件好了,爺爺家的,姥爺家的,好吃的都緊著跟他吃,把他的嘴給慣叼了。

顏如許就帶了一些到單位,剛吃了兩粒葡萄,康從新就從門衛那裡打了電話,說來接她了,讓她提前下班。顏如許趕緊跟同事們交代一聲,拿著包急急忙忙就往大門外跑。

「怎麼了?」她跑得氣喘吁吁,心裡頭忐忑不已。

康從新對著她笑了笑,讓她上車,將車開出去一段之後才說道:「顏顏,我要去出趟差,回來收拾下東西,下午就走。」

顏如許一驚,不知道為什

么,心頭陡然一緊:「你去哪兒?跟誰去?」

康從新說:「去考察,到粵省,跟祁年春一起。」

顏如許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想明白什麼,猛然登起眼睛看向康從新:「你要到港島去對不對,是不是執行很危險的任務?」

康從新沒想到她竟然猜到了,只好承認:「是去港島出差。」

顏如許呼吸陡然急促,尖利著聲音去:「是不是要去執行任務?」

「……是,不過任務不危險,我保證會全須全尾的回來!」

「呵,你騙鬼,都派你去了,能是不危險的任務!」顏如許吼著。

顏如許作為康從新的妻子,顏良深的女兒,一直隱隱的知道,機械集團成立的目的不僅僅是像表面上那樣合併工廠、整合資源那麼簡單,康從新也不是個普普通通的副總,他們都肩負著更重要的使命。可是,她卻沒想到,康從新經歷千辛萬苦活著回來了,還是要去涉險。

顏如許的眼淚毫無徵兆地流了下來,一滴一滴的,順著臉頰滑落。

康從新連忙將車停在路邊,一邊將顏如許摟進懷裡,心疼極了,說:「不要哭,真有危險!」

顏如許只是在他的懷裡哭,一句話都不說,很快,就把康從新的襯衫洇濕了一大片。康從新不停的親吻她的發頂,額頭,撫摸著她,跟她不聽的重複說只是個小任務,沒有危險的,可顏如許彷彿是聽不見,也好似聾了,一句話不說,只是默默的流淚。

康從新心疼又無措,看她這樣的難過,他的心都碎了,只覺得,只要讓她別再哭泣,他做什麼都願意,他低低的開口,哀求著說:「我不去了顏顏,我不去了,別哭了好嗎,我要喘不了氣了。」

聽到這話,懷裡的人在她懷裡掙扎了下,康從新連忙將她放開。

大概是哭得太厲害了,顏如許雙目、鼻頭、嘴巴都腫了起來,眼睛里還含著一包淚,鼻孔翕動,輕輕的抽泣著。她開口,聲音嘶啞,有些不連貫,說:「你真能不去?」

康從新捧著她的臉,愛戀地摩挲著她的臉頰,說:「對不起,顏顏,這次是臨時出了點問題,我得去那邊接一個人回來,這個人非常非常的重要。我保證,以後再也不回涉險了,我會平安回來得,相信我好嗎?」

確實是臨時性的任務,一名掌握了核心技術的科學家,輾轉1個月回國,卻在港島被發現后遭到追殺。這位科學家以前一直是和祁年春聯絡的,他也只相信祁年春,但祁年春一個人去,風險性太大,想來想去,都是康從新陪同前去最合適。

因為康從新即是為數不多的知情人之一,又有很強的潛伏、逃生經驗,聽得懂粵語,單兵作戰、指揮作戰能力都非常強。

顏如許把他的手掌拿開,自己粗魯的擦著眼淚,目光冷冷的看向康從新,質問:「幾個人去?」

「算上我和祁年春一共四個人。」他們悄悄過去,人數不宜過多。

顏如許又開始流眼淚,她揮起拳頭砸向康從新,面目猙獰地喊道:「你還說沒危險,就四個人去,還帶著拖累,為什麼要派你去!那裡可是英國人的地盤,魚龍混雜,□□橫行,治安混亂,怎麼會沒有危險!你好不容易活著回來,為什麼還要去那麼危險的地方!你要是出事了,我們娘兩個怎麼辦!」

顏如許的拳頭很重,一拳拳砸在康從新的胳膊上,發出悶悶的聲響。

康從新盡量放鬆胳膊上的肌肉,又憐惜地接過她的拳頭,放在嘴唇上親吻著,又唯恐顏如許不能發泄她的怒火,拉著顏如許的手往他全身最柔軟的胸口之處捶打著。

這樣被她錘打著,康從新好似才能喘口氣,心中的歉意無以復加。如果可能的話,他真的想跟領導去說,我不去了,可是不行,沒有人比他更合適,這名科學家太重要了,

他關係到我們的工業水平能夠上個新的台階,關係到我們是否能自主鍛造出高精材料。

此行自然是兇險萬分,可是他卻只能一遍一遍的說:「沒事,我不會有事的。港島那邊也有同志會幫助我們,我們不是孤立無援的,我們只要把人帶回來就好,不會與人拼殺的。」

顏如許打了她兩下,就無力的癱軟在他身上,軟成一團泥。她知道,不管多麼兇險,康從新都是會去的,就像是幾年前,她挽留不了康搖光一樣。就算是隱藏了過往,換了身份,他依然是從前的那個人。

她送過這個人赴死過一次,而今還要送第二次嗎?這不到一年的團聚時光是偷來的嗎?

顏如許啞著聲音問:「你能待到幾點?」

康從新把她的身體往上托一托,好讓她能呼吸到新鮮空氣,然後說:「我12點要趕到南苑機場,搭乘飛機去粵城。」

顏如許自他身上下來,慢慢的坐倒副駕駛上,靠在椅子背上,閉了眼睛,說:「你去看看康康。」

「……好。」

康從新開車到了幼兒園,顏如許始終沒有睜開眼睛。康從新摸摸她的額頭,又默默的將她的一縷髮絲別在耳後,才低低的說:「我會跟康康說我是去出差的……我會跟他說,我儘快回來。」

帶康從新輕輕的下車,光上車門,顏如許才睜開眼睛,扭過身,躲在椅背後面偷偷看他,她看著康從新敲開幼兒園的大門,走進去,跟吳叔溝通,然後走進幼兒園裡,他頻頻回頭看,顏如許卻始終沒有把他伸出去。

直到康從新的身影越來越遠,顏如許才轉回頭,靠倒在椅子背上發獃,耳邊嗡嗡作響,什麼都聽不見,眼前金花直冒,什麼都看不見,只能感覺到心口處又鈍又劇烈地疼。

她想起那年她在床上醒來,已不見他的身影,只剩一張留在枕邊的紙條告訴她,他走了,會活著回來。她知道,他不會回來的,他會在這場戰役中犧牲。她在床上大哭了一場,然後就是脫了力的地在床上,了無生趣的,什麼都幹不了,靜靜等著他犧牲的消息傳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康從新回來了,他靜悄悄地上車,然後將車子開走,開到家門口,停在門外,將門副駕駛門打開后,一把將顏如許抱下來,一路抱她上床,將她摟在懷裡,不停的親吻她的臉頰,低低的開口哀求:「顏顏,你不要這樣,你這樣我沒辦法走,顏顏,求求你,你這樣我受不了……」

如果這個時候顏如許抬頭,她就會看見康從新通紅著一雙眼,絲絲縷縷的血色充滿了眼前,那是無數痛苦和煎熬交織而成,往日的意氣風發、從容自信,沉穩淡定通通不見了,只剩下一個惶然不知所措的普通男人。

顏如許陷入到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狀態之中,她能感知到她身上發生的一切,卻感覺像是隔了一層玻璃罩子似的,康從新的聲音她也能聽得見,但就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過來的。顏如許想著,怎麼又聽見康搖光的聲音了呢,是過於思念他,所以產生了幻覺嗎?自己現在是不是做了一場黃粱夢?夢中康搖光活著回來,改了名字,和自己結婚,一家三口過著幸福圓滿的生活。她意識到了這是一場夢,那麼,美夢就要醒來了嗎?想到這一點,好似什麼東西要從她身上抽離一般的難受,她伸手拚命的想要把那些美夢留住。

忽地,她感覺到臉上一陣滾燙,像是雨水煮沸后砸了下來,又濕又燙,緊接著,更多的熱雨砸下來,砸在她的額頭上,眼皮上、臉頰上、嘴唇上,又流進她的嘴巴里,她伸出舌頭去舔,又燙又咸。她轉轉眼睛,往上看去,正看到一張憔悴萬分的臉,熟悉,又陌生。

她不由得抬起手,輕聲開口:「你怎麼變醜了,那邊也有歲月嗎?」

康從新是真的無計可施了,他將顏如許抱進自己的懷裡,讓她枕在自己胳膊

上,正對著自己的臉,「顏顏,你看看我,我是康從新,是你的丈夫,是康康的爸爸,是真真實實活著的人。」他抬起顏如許的手,讓他撫摸自己的臉,又抓住她的手指,咬下去。

尖銳的疼痛自顏如許的手指頭傳到她的大腦,她驚叫出聲,眼睛干癢,一股熱淚又流了下來。

見她眼睛有了焦距,康從新捧起她的手,吻了吻被他咬疼的地方,扯著乾澀的嘴角露出個笑容,說:「對不起,顏顏,我不去了,哪兒也不去,就守著你,守著康康,我們一家三口過日子。」

一點血跡沾在康從新的嘴唇,給他乾裂蒼白的嘴唇上增添了一點顏色。

顏如許一眨不眨的看著他,忽地就將手指從他手裡抽出來,急火火去脫康從新的襯衫,扣子解不開,她發狠的使勁去扯,嘴巴胡亂的親在康從新的臉上嘴唇上,然後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將康從新撲倒在床上,強行撕扯著他的衣服,想要將他吞吃入腹一般。

康從新連忙回應著她,感覺自己五臟六腑都空了。

顏如許虛弱得像一具瓷娃娃,只剩下急促呼吸的力氣,頭髮被汗水打濕。陽光照在她身上,折射出刺目的光芒,她用手背擋住臉。

康從新起身將窗帘拉上,將光線擋住,然後重新躺在她身邊,目光一刻不移的看著她。他想著,就這樣吧,他早就下了決定下輩子只過平凡普通的生活,只為妻子兒子而活,不應該為著大義再去辜負眼前這個女人了。他等一會兒他就去見領導,把這次的任務推掉,不管接受怎麼樣的批評、指責亦或是懲罰,還是良心的譴責,他都認了。

做了決定,他的心裡頭輕鬆了許多。人最難的就是做決定,一旦下定了決心,就不會後悔,再苦再難也都認了。

他輕輕的下地,倒了一杯涼白開,想餵給顏如許喝,但不敢叫她,更不敢碰她。

過了好一會兒,顏如許動了動胳膊,然後將手臂移開,看向康從新,沙啞著聲音問:「幾點了?」

康從新慌忙到處找手錶,終於在枕頭旁邊找到了自己的男士手錶,回答道:「10點過5分。」

顏如許手臂拄著床側,想要起來,康從新連忙將她扶著坐起來,問:「喝點水好嗎?」

顏如許點點頭,康從新立刻將水杯端過來,遞給顏如許。顏如許就著他的手將一整杯的白開水都喝了,康從新將她嘴角的一滴水抹掉,微笑了起來,說:「我幫你去打水擦擦身子。」

他轉身下地,兌了一盆溫水過來,用柔軟的毛巾輕柔的幫顏如許擦拭著身體,然後又順手擦拭了自己的,又幫著顏如許將散落的衣服找回來,才開口說:「顏顏,我不去了,等會我就去說清楚。」

顏如許穿衣服的手一頓,她沒有說話,將衣服穿好后,又自床上一一撿起康從新襯衫上的紐扣,而後下地去衣櫃找了康從新的衣褲遞給他,然後平靜的說:「你去吧。」

康從新一驚,卻沒有感覺到喜悅,正要說話,卻又被顏如許打斷了。

顏如許撫摸著自己有些脹痛的小腹說:「這裡也許已經有二寶了。」

康從新有些發愣的看著她的小腹,張了張嘴巴,卻什麼話都沒有說。

顏如許:「我對你有要求,就是全須全尾的回來,不允許你受一點點的傷。你如果死了或者傷了,我不會再等你的,我會立刻找人嫁了,不是假結婚。我剛才跟你乾的事兒跟他也會幹,我還會讓康康徹底的忘記你,管別人叫爸爸。」

「顏如許!」康從新想想都要喘不過來氣了。他再了解顏如許,也不會猜到短短几十分鐘里,她經歷了怎麼樣的心路歷程,又是怎麼的受盡煎熬,而後毅然的下了這個決定,他心疼又感動。

他的顏顏啊!

顏如許看著他不自覺攥起來的拳頭,笑了下,說

:「受不了是不是?那你就活著回來。如果遇到緊急情況,不允許你用自己的命換別人的命,你要首先保護自己!你的命不是自己的,是我的是康康的,是你爸爸媽媽的!」

說著,她剛剛佯裝的冷漠、堅強忽然就不見了,眼淚就又流了出來。

康從新心又碎成了渣滓,連忙將顏如許摟進懷裡,說:「顏顏,我答應你,我會先考慮自己,我無論如何都會活著回來,但我不能保證一定不會受傷,可能會受一點點的傷,條件放寬一點好不好,求你了。」

顏如許感受著他胸膛微微的震顫,貪戀的回抱著:「那你只能受一點點的輕傷!」嘴唇粘在他濕漉漉的胸膛上,微微的咸。

靜靜的擁抱一會兒,顏如許將康從新推開,說:「穿好衣服,那花嬸快要過來了,你去洗漱,我幫你收拾行李。」

康從新點頭,不舍的又親了親顏如許,才去穿衣服、洗漱。

其實沒什麼可以收拾的,就帶了兩件換洗衣服和內衣內褲,還有毛巾牙刷之類的。他們先到粵省,去到那邊之後,不知道是用正常方式進入港島還是其他……

顏如許心又開始抽疼,她連忙不去想了。她知道,自己是太過激動,甚至是偏激了,她不能再這樣放任自己的情緒,即便是康從新真的出了問題,她也會好好的活下去,她還有康康,她還要把康康好好養大。

她不能讓康從新帶著擔心走,得讓他心無旁騖的去,不能讓他因為擔心自己而分神。趁著康從新去洗臉的功夫,顏如許照著鏡子揉了揉自己的臉,臉因為哭泣而腫脹、麻木,顏如許沖著鏡子微笑著,比哭還難看,又練習了幾下才好了。

等到康從新洗完臉回來的時候,顏如許帶著微笑迎接他。

康從新擔憂的叫著她的名字,顏如許嘴巴在微笑著,眼睛卻在哭泣。這是在強顏歡笑。

被他看穿了,顏如許就耷拉下來嘴角,說:「你不要因為我而分心,不要擔心我,專心執行任務,你要明白,我所求的不過是你平安回來。」

康從新:「我明白,我不會分心,我會平安回來,等我!」

顏如許抬手搓搓他的臉,臉上濕漉漉的,頭髮上沒有擦乾淨的水珠順著臉頰流下來,顏如許用手幫他擦去,又微笑著捧住她的臉龐,這次的笑容自然了許多,點頭說:「我和康康等你回來。」

送走了康從新,顏如許心裡頭空落落,又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那花嬸來的時候發現家裡有人給嚇了一跳,還以為進了小偷,見主屋沒有上鎖,就大著膽子進來,這才看見顏如許。

「是不是生病了?」那花嬸站在門口問著,她一向知道主人家的忌諱,很少進到主卧里來。

一會兒之後,顏如許回答,說:「有點不舒服,大概是中暑了。」

那花嬸見她聲音囔囔的,以為是傷風了:「那你喝了藿香正氣水沒?」

顏如許:「我沒事,歇會就好了,麻煩你待會幫我接了康康。」

自從顏如許結婚了之後,那花嬸就再沒去接過康康了,一聽顏如許的吩咐,連忙答應著。心裡頭卻琢磨著,這兩口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平時把康康的事兒當成一等一的頭等大事,今天怎麼都不去親自接孩子了?

正想著的時候顏如許才有開口:「康康爸爸出差去了,這幾天您對給費心。」

「應該的。」那花嬸說著,心想著難怪顏如許病懨懨的,原來是康同志出差去了,這兩人從結婚之後就跟蜜裡調油似的,自己這個一腳踏進棺材里的人看到他們兩個在一起的情景都能臉紅心跳。這冷不丁的突然分來,這是害了相思病了。

兩人正說著間,門口有人敲門,那花嬸去敲門后發現是一名英姿颯爽的短髮女孩,那女孩做自我介紹說叫孫敏,是康從新叫她過來的。那花嬸沒

敢將人放進來,還是先進去跟顏如許確認了下,確實是認識的人,才又開門將人放了進來,她跟孫敏道歉說:「不好意思啊,主人家比較謹慎,小心無大錯,對吧。」

孫敏點頭認同:「沒錯,應該這樣。」

既然是認識的,那花嬸就沒跟著,先打掃著院子里的衛生,打掃完衛生她就得做中午飯了,一會兒還要去接康康。原本是因著那花嬸要接送小孫子,所以都是提前到家裡來做好飯她就走,小孫子現在不用那花嬸接送了,但雇、佣都覺得現在的這種模式挺好的,就繼續沿用著。

孫敏進了顏如許的卧室,先跟顏如許打了招呼,直接道明來意,「康副總給您父親打了電話說他要出差,想讓我來給您做個伴兒。您父親就讓我過來了,他還說要是你願意就回家裡去住。」

顏如許沒什麼說話的心情和力氣,只是對孫敏說了聲:「麻煩了。」便又閉上眼睛。

孫敏自己輕手輕腳的出來,就站在月台上的陰涼處。

那花嬸出來進去的看見孫敏始終站得筆直,像個哨兵一樣,覺得她以前應該是個當兵的,對她充滿了好奇,但也沒有多問,只說:「姑娘,中午在家吃飯不?我好掂量著下多少米。」

孫敏轉頭看了眼屋裡,還拉著窗帘,什麼都看不見,便說:「吃吧。」她和顏如許只在家裡見過,卻並不熟悉,冷不丁的被安排了這麼個任務,她有些無措,她年紀還小,雖然在部隊鍛鍊出來沉穩,但是為人處世方面還是很欠缺的,這會兒別看她站得穩當,看似鎮靜,但心裡頭一點都不踏實,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

那花嬸想著顏如許心情不好,估計沒什麼胃口,今天的午飯得以清淡為主,男主人不在家,也不用做什麼大肉的菜,於是就摘了一顆絲瓜準備做湯,再摘幾顆黃瓜,做個拍黃瓜,小康康愛吃她做的蒸雞蛋糕,給他做一碗,出鍋之後再放幾粒海米,顏如許說是補鈣的。又考慮到孫敏畢竟是客人,還是要有葷菜的,就從冰箱里拿出一塊豬肉,又去劈了幾根芹菜,準備做個芹菜炒肉。

她每次打開冰箱,都感慨這個玩意真好用,遇到賣肉的,可以一次性的多買點肉在裡面放著。吃的喝的,在裡面放好久都不壞,還可以把涼開水裡面加點白糖放裡面鎮著。滿頭大汗,熱得心裡頭髮燥的時候「咕咚咕咚」喝下去一大口,什麼暑熱都解了。就是太難買了,得憑票,也太貴了,一千多塊,頂他們家庭一年的收入了。

顏如許真是好命啊,自己有錢,找個對象也有錢,一結婚就買了台冰箱,市面上啥新鮮就買啥,疼人得很,怪不得就是出個差顏如許就要死要活的呢,要是自己估摸著也得這樣。

那花嬸心裡頭嘀咕,手上的動作也沒停,現在家裡頭做飯也不用燒柴火了,換成了煤氣灶,不用點火、加柴火,一擰就著,大夏天的做飯也沒有那麼熱了,她都覺得到這裡幹活是來享福了。蒸著米飯的同時炒菜,不多時,菜和湯都做好,米飯也可以關火了,她將菜盤子端到餐桌上,又用網笠蓋好,才脫了大襟出來。

見孫敏還直挺挺的站在原處,便笑著說:「你別老站著,又不是站崗。」然後又吩咐她,我去接康康,你看著點顏主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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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單親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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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離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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