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我們成親吧
幾點螢火躍入他眼帘。
它們本是小小一團,隨著慢慢升空不斷漲大,變成一盞盞燭火盈盈的四角天燈。
橙黃的光暈映著薄如嬋娟的紙,彷彿燃燒的星星,飄浮在半空。
江月白頓了下,往前再進一步。
他每踏上一步台階,便有光團自前方丈許之地躍起。
太陽已經落山,天上黑沉沉一片,唯有他身前身後星火搖曳,如同深海之中明珠閃耀,溫暖的光芒緩緩涌動,燦若流霞。
他迎著光拾級而上,一身白衣被燈火染成緋紅,他回頭看向陸真真。
陸真真站在階下,唇邊帶笑,目光明媚,語氣中透著些微緊張,「你別看我,看燈。」
江月白抬頭,只見每一盞天燈上都寫著幾行字。
修士的目力極好,他一眼便將燈上的字看清。
一字字一句句,無一「情」字,卻處處有情。
山下的主城中,街上來往的魔修紛紛駐足,他們望著遠處的山巒,看向那漫山涌動的流光,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那是魔宮?」
「那是凡人界的天燈?」
「誰敢在魔宮放天燈?」
最後一句話道出所有人的心思。
魔宮在眾人心中向來是不可侵犯之地,城門外掛的那些邪魔修屍首無數次證明了這個。
但此時此刻,煞氣凌厲的魔宮融入金色光帶,耀眼的天燈照亮了整座山。
一扇窗戶被人推開,辛夷倚在窗前,甩甩胳膊,「小別勝新婚,還是他們會玩。」
屈靖站在她身後,替她揉捏肩膀。
辛夷靠在他身上埋怨,「我再也不想看書了,翻書好累。」
同一時刻,明月谷中三個師兄妹湊在一起,圍著火堆一邊烤肉,一邊嘆氣。
「幸虧劍修不考吟詩作對。」桑子規心有餘悸。
他剛出關就被師姐扔進書堆,理由只有一個,他們師姐弄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個天燈,要在上面寫九千九百九十九句詩詞。
以平安祈福為主,談情說愛為輔,師姐特別告誡,要美,要含蓄,不能太露骨。
同樣被抓來幫忙翻書的還有段九涯和姜姜,兩人都是一臉元氣大傷的模樣。
姜姜一手撐著臉頰,一手拿著肉串在火上翻烤,「還好不用咱們寫。」
陸真真親手將那些詩句謄寫在天燈上,連著好些天沒有合眼,奮筆疾書的樣子看得姜姜連連心驚。
「談情說愛真麻煩。」小丫頭嘟囔道,「還是一個人自在。」
段九涯與桑子規同時看向她,桑子規開口,「小師妹,一個人有一個人的自由,兩個人也有兩個人的好處。」
段九涯則道:「你還小,不用考慮這些。」
「三師兄,你又沒和人好過,怎麼知道兩個人就一定好?」姜姜回話,「還有二師兄,我不小了,可以自己做主了。」
桑子規與段九涯:……
無論這些外援此時都在想些什麼說些什麼,魔宮階前的陸真真正在為自己打氣。
江月白站在前方,他在層層燈火的簇擁下,像耀眼的雪,眉目清朗。
陸真真仰頭看他,眼中一片燦爛光華。
她快步跑上台階,來到他面前,抿抿唇,開口,「江月白,你喜歡嗎?」
江月白沉靜地看著她,「喜歡。」
陸真真笑了,「你喜歡燈,還是喜歡我?」
「燈是你做的?」江月白問。
「怎麼可能,我又不會扎燈,」陸真真如實道,「這些都是去凡人界買的,只有上面的字是我寫的。」
江月白垂眸看向她的手,「這些日子,你都在忙這個?」
陸真真無言以對,「這不重要,你先告訴我,到底喜不喜歡?」
江月白沒有答話。
他望向飄浮在空中的天燈,眼中映著碎星般的光芒,「若是喜歡,又如何?」
陸真真輕咳一聲,「若是喜歡……」
「陸真真,我們成親吧。」
江月白的話令陸真真的聲音消失在唇邊。
她目光怔怔,這與設想的不一樣,這句話原本應該由她來講。
江月白像是知道她想說什麼,唇角泛起溫柔的笑,「總不能,什麼都讓你來。」
他的眉眼格外好看,陸真真望著他,彷彿受到蠱惑一般,輕輕點了下頭,然後在江月白面前攤開掌心,露出一個晶瑩剔透的小瓶。
瓶中一粒殷紅血珠隨著她的動作滴溜溜打轉。
「這是我的心頭血,」陸真真將小瓶塞進江月白手中,「該你了。」
修士成婚,只需各取一滴心頭血,對天發願,交換盟誓,便可結為道侶。
江月白猜到陸真真布下滿天燈火的用意,卻沒猜到,她竟連心頭血也已提前備好。
她似乎比他想象的,還要堅決。
他把熟睡的三花交給陸真真,抬手往胸口一點,引出一滴心頭血落入瓶中。
「我才知道取心頭血這麼疼,」陸真真道,「三花已經恢復人形,你以後不用再取血喂他。」
三花吃下的歸元靈液中,每一瓶都含有江月白的心頭血。陸真真知道江月白修為深厚,但不能只心疼孩子,不心疼孩子他爹。
說著,陸真真又摸摸三花的腦袋,「他竟然睡這麼沉?」
江月白看她一眼,意味深長。
陸真真恍然,「你對他動了手腳?」
江月白撇開眼,平靜出聲,「怕你當著孩子的面,不好意思。」
陸真真挑眉,鬼才不好意思。
「快點,發誓。」她催促江月白。
江月白卻沒有急著開口。
他抱過陸真真懷裡的三花,伸手抓開一條空間裂縫,拉著陸真真走入其中。
陸真真被他帶著,先是來到魔宮裡的某處側殿,看他將兒子放在床上,然後又被他拉著回到寢殿。
從一個殿到另一個殿,不過短短的距離,江月白卻連多走幾步都懶,他像撕紙一般直接撕出裂縫,帶著陸真真轉移過去。
陸真真見他如此浪費真元,忍不住提醒,「有必要嗎?」
「有。」江月白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