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格蕾蒂娜

與洛倫茨家不同，薩拉斯家沒有為主城的外城區建造城牆，這使得整座城市的風格看起來更接近寬廣、邊界感弱的帝國中部商業城市，而不是一座距離黑森林邊界不遠的城市。

不過，一方面來，拉多維亞王國邊上的這片黑森林已經是末端，獸潮即使產生也很少產生特別大的威脅，另一方面，被經營地如同鐵桶一般的邊境防線也不會允許獸潮突入到侯爵領的深處——這個王國西境最強大的家族在與黑森林接壤的位置里建造了兩層由大小要塞構築的防線。

事實上，自從第三座大型要塞建起以來，便再也沒有成股的獸潮來到過薩拉斯城之前，這個強大的家族為自己的大本營建立的護城法陣更是再未被啟動過。

不過，以如今有大量魔鬼信徒盤踞此地的狀況來看，這些防衛能力究竟還剩下幾成，就實在是不好說了。幾十年沒有經歷過獸潮和戰火的地方可能會有多麼鬆懈和腐敗，加入大地聖殿這些年來，基利特看得比以前更加清楚。

他暫時按下心頭的憂慮，能夠看到，在嚴格規劃的城市邊界之外，薩拉斯家族的迎接者們已經在大道之上等候多時了。

一位黃金帶隊，二十餘位白銀組成的隊伍，在拉多維亞這個小國，只要不是你死我活的關係，無論什麼勢力都會以禮相待。除了湊數的依仗隊伍之外，這次薩拉斯侯爵還派出了他的一位幕僚親信——應當是叫作庫茨·洛克威爾，一位白銀高階的騎士，還有他的獨女，格蕾蒂娜·薩拉斯小姐。

那位被鎧甲裹了個嚴嚴實實的騎士先生全程沒有開口，因此完全沒法辨認身份——總不能貿然用精神力探查，看來就是如意料之中象徵性地出個場。不過基利特沒想到的是，最開始領頭的那位侯爵幕僚只是象徵性地說了幾句場面話，便躬身退到了後面，轉而由侯爵千金來做具體的安排。

「看來這位大小姐在領地里的地位比先前傳聞中的更高啊。」黃金階的劍士這樣想著，繼續應付起那些官面上的社交辭令來。

這份差事對他來說實在是不甚擅長。

無論是在大地聖殿就業之前還是之後，基利特平日的工作大多都是「去哪裡，砍幾個」這樣的性質，在這種場面話上說得還沒有維克利索，但偏偏在這種場合他不可能把這個溝通的位子交給明面上比自己實力更低的維克，那又是對對方的不尊重。

而另外兩種能讓基利特免受這份辛苦的方法此時又偏偏都沒有條件。

一來，若是有能代表洛倫茨伯爵的人員在隊伍中，就比他更適合進行這種活動。但偏偏在從大地聖殿那裡知道他的參與之後，洛倫茨家便將那位原本安排為領隊的親信騎士撤了出去，以示不與他這位黃金強者爭奪領導權之意。

另一種可能，若是本地有大地聖殿的組織，他就可以直接帶隊入駐聖殿，由當地的主教代為交涉，免去這些無謂的社交。

奈何薩拉斯家族一向奉行做生意可以，安插人免談的「外交」政策，而對於大地聖殿來說，既然薩拉斯家族確實具備獨自對抗這一片末端黑森林的實力，那麼也就沒必要冒著得罪一位影響力強大的侯爵在此地建立自己的聖殿，比較，他們想要的也就只是對抗黑森林而已。

「只是此刻卻麻煩了我。」基利特在心裡暗搓搓地吐槽著，不過面上仍擺出一副一本正經但不善言辭的樣子應付對方禮節性的交流。對於完善了超凡之軀的黃金中階，雙線程思考和想一套做一套都是身體的「基礎性能」，

而面前的這位白銀階的千金和她身後不遠處的騎士應該都是看不出來的。

好在，這樣的折磨並沒有持續很久。

在徵求完基利特對於駐地的意見之後，這位淑女便結束了話題。

「那麼，接下來庫茨先生將會帶著眾位在城內稍作行走，為諸位安排的住所此時已經在打掃之中，稍後就可以入駐了。」

向身後的僕役以手勢下達了幾個指令，這位格蕾蒂娜小姐就又轉回身來，向著基利特行了一禮，又說道：「至於基利特大師，維克先生，以及那邊的騎士小姐，如若方便，請隨我來，父親想要見你們。……維克先生？」

原來，維克方才似乎是處於一種神遊天外的狀態，雖然站在隊伍的前排，卻完全沒有聽基利特與侯爵千金的交談，只是靠著基本的身體控制能力擺出一副肅然的樣子來，此時忽然被呼叫，才露了餡。不過他也很快反應過來，向這位女士道了歉，並且接受了邀請。

難道維克是因為格蕾蒂娜的美色而走神了嗎，基利特的心中有一瞬間閃過了這樣失禮的想法。以他在這短短一天中對維克的了解和觀察來看，這位年輕的持劍者顯然和洛倫茨伯爵家的女兒不清不楚，和後面那位金髮的皇家騎士小姐之間的關係也有待商榷，很難不令人懷疑他的個人作風問題——雖然大地聖殿通常並不干涉成員的情感生活。

而另一方面，無可否認的是，格蕾蒂娜·薩拉斯是一位絕對的美人兒。

不同於稚氣未脫、嬌小可愛但也還未長開的奧黛麗，也不同於兼具英氣與柔和，但似乎仍然沒有脫離出少女感範疇的愛麗絲，這位侯爵獨女是一位落落大方、成熟溫婉的美人。

她有著線條優美的鵝蛋臉，淺藍色的大眼睛端莊又迷人，身著一條以白色為底，金色和淺藍色作為點綴，優雅但又不顯得繁複的長裙，端正得體的同時，又恰到好處地展現出傲人的曲線。

而她身上最引人矚目的，則是那一頭向下延展到大腿中段位置的耀眼粉色長發。

純以數量來論，粉色系的頭髮在這片泰拉大地上並不算是特別稀有，但是具有這種發色的人類族群，絕大多數都居住在帝國的北境、那位著名的鋼之公爵的治下。亞人之中並未聽說過有這樣的毛色，精靈之中則據說有一支銀精靈氏族也是紫發，但整個銀精靈族群如今都幾乎避世不出，能見到他們的人少之又少。如此一來，對於尋常的泰拉人來說，粉發便比許多著名的稀有發色——比如淺紫色還要更加少見。

至於薩拉斯家的發色，則據說是這個術士家族中流傳的古龍之血的表徵，那些沒有遺傳到發色的成員中從沒有人覺醒出號令元素的能力，便是這個說法的有力證據之一。

總之，過人的美色，出色的實力，溫婉的性格以及侯爵獨女這一極有價值的身份，共同讓這位格蕾蒂娜小姐成為了如今拉多維亞王國內最炙手可熱的聯姻人選。基利特在西境的這些年，便聽說過許多關於這位小姐的追求者們的故事——奧黛麗的兄長萊爾德也是這些故事的主角之一。

不過維克倒不是被美色所迷——雖然他承認這位侯爵千金的顏值在他見過的凡人中確實是首屈一指的程度，但，對於親身感受過自己的上司那樣真正可以說是一種超凡屬性的魅力的他來說，單純的容姿再怎麼樣也很難令他動搖，真正令他神遊天外的，是心湖之中「逆命者」的劇烈震動。

自從進入薩拉斯領以來，這份有關命運之力的傳承就愈發活躍，很快就超過了他初到達洛倫茨領時的程度，而待到隊伍行進至薩拉斯城邊上，那樣劇烈的震動已經達到了他獲取這份力量以來的頂峰。

前所未有地活躍著的逆命者之力無時無刻不在向他傳達啟示，告訴他，這裡，就是那個「巨大」命運匯聚的中心，同時，維克一直以來所尋求的那個答案，也將在此得到解答。

不過，沒有可供燃燒的命運，這份力量能夠給出的指引也就到此為止了，雖然徹底活躍起來的它無時無刻不向外投放出大量信息，但那些「訊息」充其量也就是辭彙的程度，連一個相對完整的短句都湊不出來，更不用奢求「畫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