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海上清明

一隻海鷗站在船頭用竹竿支起的三角紅色標旗上，隨著最後一網魚被夥計們拉起，大南海的夜終於降臨了，那隻海鷗也識趣地向墜落的暮色飛去……

「啊大呀，今天魚況不錯，明天再弄個五十幾擔哩！」

林夢潮朝著船老大喊道。

浪小水可，雲層稀薄，星星很多，也很亮，明天確實有放網的好天氣。

「邁邁邁（潮汕話中表示拒絕的意思），今天初三了，要回家拜祖了！」船老大在駕駛台上抽著煙，看了看放在對講機旁邊幾乎滿頁發皺的日曆。

「0606，今晚就回家嗎？」對講機叫了起來，船老大掐了煙，拿起對講：「我等明天，天亮了再起錨！」

林夢潮聽到了船老大的話，甲板上，回過頭看了一眼駕駛艙，又回過頭去，點了一支煙抽了起來。

「可以食了！」

負責做飯的老伯在甲板上支起了一張矮矮的杉板，把剛出鍋的魚和鹹菜豬肉擺了上去，招呼著大夥過去吃飯。

每一餐飯對林夢潮來說都沒有太大的吸引，有一股眩暈在出港幾小時后便困擾開始著他，飯桌上，林夢潮只是夾了點鹹菜，喝了幾口粥。

「明天這麼好的天氣，怎麼不再放一天的網呢？真是有錢不知賺！」

林夢潮邊嘀咕邊放下碗筷，一溜煙跑到船尾抽煙去了。

大夥看了一眼跑開的後生，又看了一眼船老大，他沒有說話，繼續吃著飯，一雙筷從盤子里夾出了一塊魚頭，「這條魚夠鮮！」船老大說完，便細細地吃起了筷中的魚頭。

那天夜裡，林夢潮實在忍不住噁心，跑到船尾直直地作嘔，終於是吐了出來，同時也把太陽給吵了出來。

「起錨！」船頭傳來了船老大的聲音，柴油機又開始作業，船頭慢慢地轉了個小彎，船開了。

林夢潮看著船舷劃開蔚藍的海面，眩暈感也緩解了一些，比起拋錨之後呆在船艙里的煩悶，起錨後跟著船破浪乘風的衝動總是要好一點。

日出之後，林夢潮又回到艙內睡起了覺，不論船上的人怎麼叫，就是賴在船上。

「不要理他，真是欠打！繼續幹活！」船老大向大家會意道。

之後，林夢潮全然不知艙外發生了什麼。

再一次起床的林夢潮，望著駕駛台外一片白茫，走出艙外，才發現腳底冰涼，竟忘記了穿鞋。

起霧了，船的速度漸漸地慢了下來，避碰工作在匆忙地進行著。

「把燈都打開，全部打開，快一點，應該要到港了！」船老大喊得很大聲，很大聲。

船速越來越慢，船老大像是看到了什麼，急忙跑出了駕駛台，大夥也跟著他跑去，林夢潮也跟著跑去，腳底還是那麼濕涼。

「老伯，這裡是哪裡？」船老大像是在詢問對面漁排的一個白頭老翁，林夢潮從夥計們身後探出頭，看著在船沿問話的船老大。

突然，有一隻海鷗從剛才老翁站立的地方飛過了大夥的身前，轉眼看，老翁也不見了，漁排也不見了……

「那裡有光，是塔，港里的燈塔，一定是！一定是！」一個夥計忽然喊起來。

大夥齊齊向著燈閃的方向望去。

「終於可以回家了，這個海我才不要討！只有你們這些人才會出來討海！」林夢潮朝著大霧喊道。

「終於知道醒，山上睡不夠，船上也敢睡，對，你不用討海，書又不會讀，我跟你說，你以後就是討海的命，但你這種夥計，誰會要你！懶得像蟲一樣！」船老大怒斥道。

林夢潮咬著牙，盯著眼前這幫滿身濕漉，發著魚腥臭的「討海人」。

「對！阿伯你這種有錢不賺的，我也不跟你！反正我是不會像你們一樣的！」林夢潮憤憤地說道。

「啊弟呀，明天清明了，先回家拜祖，其他的你愛怎樣就怎樣，我管不了你，你也不用跟相爭這些......」

船老大回到了駕駛台，再沒有理會林夢潮，只是指揮著夥計們準備進港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