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26章：觀戰

此刻宇坤正站在望雪城的北城牆上，在他的前面，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從望雪城朝北望去，青芒雪山只剩下一條若隱若現的白線。在前方的平原上，兩隻軍隊已經擺好了陣型。

宇坤是一大早就收到了衛兵的通告，這位三河指揮使在臨走之前，貼心的讓衛兵准許宇坤三人等上北城牆觀戰。當然，在宇坤三人的附近還有一個百人隊，同時在城牆上，也駐紮著一支達千人的衛戍隊。此刻大部分的衛戍隊都聚集在北城牆，他們都得到了密切注視這三個年輕人命令。

宇坤看了看城牆，在不遠處，望雪城的達官顯貴也被允許登上城牆。他把目光轉向平原，在南邊的是蕭楚寒指揮的北牧大軍。北牧大軍分成三個區域，構成左中右三軍。蕭楚寒的帥旗在中軍后側，在他的前面是三排整齊的方陣。宇坤看得出在蕭楚寒的前方，這是一個滿員的加強兵團，由二十個百人隊組成。這二十個方陣成兩個梯隊，每個梯隊是十個方陣。這二十個方陣整齊的排列，這是北牧軍的核心戰力。兵團士兵的盔甲和盾牌在陽關下閃閃發光。

在這二十個方陣後面，散亂的排列著一列輔助兵。這些輔助兵的裝備稍顯簡略，陣型也稍比較凌亂。輔助兵都裝備弓箭，可以看見插滿了白色箭羽的箭筒。在輔助兵的後面，還另有五個方陣，這裡很顯然是蕭楚寒的中軍大帳，這五百個人是護衛最高指揮官的最後屏障。

在最靠近宇坤的右邊，是穿著灰布衣服的郡府兵。郡府兵是臨時招募的軍隊，由望雪城及其周圍的鄉勇組成，平時從事生產農耕，在緊急情況下被徵召入伍。這些郡府兵排成了前後十個方陣，有一千多人。

在北牧軍的左邊，也是前後兩個方陣，不過因為距離太遠，宇坤看不清楚具體的情況。他只能大概辨別在前面的隊伍衣服的顏色和守衛城牆的衛戍部隊很像，也許是由一部分守衛城牆的士兵組成。另外一個方陣隊伍散亂，可能是負責治安的捕快。

宇坤估計北牧軍這次起碼集結了五千多人，東西長達數公里。

在北牧軍對面，則是一條看起來略顯單薄的細線。十個古銅色的方陣靜靜的排列在一個小土坡上。這就是十七兵團。

兵團士兵的盔甲也許是長久未曾擦拭，所以盔甲的顏色略顯黯淡。這十個方陣紋絲不動的排成一列。宇坤知道在攻破守林人軍團的戰役中，十七軍團損失了幾乎整整一個百人隊。看來嚴博文將軍把一部分新招募的青年軍編入了軍團中。而在十七軍團的後方，宇坤看到了他所在的後備役衛隊。本來宇坤以為後備役衛隊會被補充到各個方陣中。可是很顯然，嚴博文將軍並沒有這樣做，他把整個後備役衛隊放在軍團的后側，是準備把這支最精銳的衛隊作為一支奇兵來使用。宇坤看到了後備役衛隊的盔甲在初升的朝陽下正閃閃發著金光。宇坤真想馬上跳下城牆加入這支隊伍中，可惜，此刻的他遠離戰場，有幾百個人正緊緊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他也許能僥倖跳下十多米的城牆，但是他還需要逃過幾百支弓箭的齊射。如果他足夠快，在第二輪齊射后跑出了射程，他還要穿過一整個戰場。這看起來似乎有點天方夜譚。

也許這場決定命運的大戰，宇坤是註定不能參與了。宇坤需要一個時機，用一種自己的方式來彌補自己在戰場上的缺失。

「如果你沒進城，你會在哪裡？」柯楠音輕聲的問道。

「在那！」宇坤指著那一大片閃亮的盔甲處，

「那是真正的黃金戰甲。」

「這是你們最厲害的方陣嗎？」柯楠音有點不解。

「至少我認為是。」

柯楠音吃驚的看著遠方閃亮的方陣：「我聽說十七軍團從來不需要戰術，他們只需要擺好陣型，接下來讓戰場來自己決定。你們果然從來不會掩飾自己，這麼一大片金光閃閃的方陣，我想所有人都已經注意到了。」

宇坤看到在方陣的左右兩側，有兩個由幾百人組成的左右兩軍。宇坤不清楚嚴博文將軍是從哪裡找來的人，根據宇坤所了解的，寧遠城根本沒有輔助兵，應該是在二十年前就已經分離了。也許是守林人軍團的降兵或者是臨時招募的雇傭兵。

太陽漸漸升起，平原上的霧氣漸漸被驅散了。

蕭楚寒的中軍率先發起進攻，如果酒館中那幾個人的消息不假，這應該就是龍笠將軍率領的第三軍團。可以看得出第三軍團訓練有素，方陣呈兩條直線緩慢的前進。

第一梯隊開始加速，兩支軍隊迅速地衝撞在一起。前排的士兵在頂住了衝鋒的撞擊后，雙方進入了短兵相接的白刃戰。戰役就這樣開始了。

沒過多久，宇坤看到北牧軍的第二梯隊的方陣在後排突然集體往左移動，與第一梯隊的方陣呈交錯分佈。很明顯，第三軍團的第二梯隊意圖衝過十七軍團方陣之間的間隙，從而擊穿十七軍團的防線。

蕭楚寒很清醒自己有絕對的人數優勢，所以戰鬥開始沒多久，就把整個第三軍團的精銳力量全部投入到正面戰場。

第二梯隊開始穿過北牧軍己方的間隙，眼看就要突破十七軍團的防線了。如果被北牧軍突破防線，不僅整個十七軍團會處於前后夾擊的困境，處於後方的指揮中樞也會受到威脅。

就在北牧軍的第二梯隊抵達戰線附近時，十七軍團每個方陣後排的士兵開始向兩翼移動，堵住了方陣之間的空隙。北牧軍的第二梯隊和新出現的防線撞在了一起。

現在整個中路的正面戰場被連成了一條直線，只不過南邊的這條直線比較粗，北邊的這條直線比較細。畢竟十七軍團只有一千名士兵，需要與比自己多一倍的敵人作戰。

宇坤知道，北牧軍光憑第三軍團的正面方陣不可能擊敗十七軍團。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十七軍團的優勢會慢慢加大。蕭楚寒不可能傻到只憑龍笠將軍的一個軍團就想打敗聞名遐邇的十七軍團。

果然，新的指令出現了。

北牧軍的右軍和左軍同時出動了。宇坤擔心嚴博文的左翼和右翼應該是不知道從哪裡找來雇傭兵或者投降的守林人軍團，估計很難有什麼戰鬥力。不過好在北牧軍的左右兩翼也是次級的戰鬥力量，左右兩翼的雙方在接觸后，似乎在短期內，還無法分出勝負。

現在整個戰場都開始進入戰鬥狀態。從東向西，在寬度達到幾公里的戰線上，雙方士兵血肉橫飛，血染沙場。

不過十七軍團憑藉著良好的軍事素質，和完美協同作戰的意識，保持著較低的傷亡率。前後兩排的士兵有序的進行輪休和助攻。由於誰都不能突破對方的防線，雙方的士兵還仍然以方陣為單位集體作戰，而不是一盤散沙的各自為戰。畢竟兩方都是同一個軍事體系下的產物，十七軍團的作戰經驗，已經在整個北牧軍內進行了推廣。

現在在蕭楚寒手裡還有一支一千五百人的輔助兵，以及五百人的護衛隊。而嚴博文將軍只剩下了一個百多人的預備役方陣。

蕭楚寒沒有貿然投入他所有的兵力是正確的，他知道這是十七軍團最後的王牌，他已經見識過這支被用於執行特殊任務的編外方陣。此刻，這個方陣如此引入注目，金黃色的鎧甲在陽光下閃耀著金光。

蕭楚寒需要引蛇出動了。他讓自己剩餘的一半輔助兵從中軍和左軍的戰場空隙出穿過。在戰場的中軍和右軍中間有一片灌木叢，那裡的視線不好，不過軍隊從這裡仍然可以穿過戰場，抵達敵人的後方。

果然，那支金色的後備役方陣開始出擊。

蕭楚寒有點得意，敵人已經把兩隻手都攤開了，不可能再有其他的力量了。蕭楚寒讓剩餘的輔助兵從右方的戰場空隙處穿過十七軍團的防線，準備從側翼包圍十七軍團最精銳的方陣。空隙處有幾處沼澤，並不適合大規模軍事衝突，蕭楚寒讓軍隊趟過沼澤地后，去攻擊十七軍團的右翼。不過出擊的輔助兵被沼澤泥濘的道路拖成了一條長長的隊伍，需要一點時間才能全面展開攻擊。

現在十七軍團的右翼收到了夾擊，陣型開始往中間收縮，整個中部戰線呈現了一個扇形。不過蕭楚寒不打算讓他的士兵直奔敵人的指揮中樞，那裡也許有暄炎皇帝，他不希望士兵在見到皇帝后處於手足無措的狀態。直接擊敗他的軍團，到時候皇帝會自己投降。

蕭楚寒觀察右路的王彥雄已經投入了全部的軍力，在他的對面似乎是雇傭兵，這些雇傭兵觀察到自己所在的左路已經和主戰場隔開，紛紛開始逃跑。蕭楚寒的右路已經獲勝了！

蕭楚寒命令獲勝的右路軍也加入到圍攻中路敵人的戰鬥。但是當指令傳下去后，王彥雄已經無法控制他的軍隊了。畢竟是疏於訓練的郡府兵，這些郡府兵勇猛有餘，但是卻紀律渙散，獲勝后的郡府兵紛紛去追趕逃跑的敵人。只有少部分的郡府兵加入到中路的戰場，不過右路的優勢仍然很大。

蕭楚寒覺得擊敗十七軍團只是時間問題了。不過他注意到自己的正面戰場似乎在敗退，敵人雖然已經半個右翼被包夾，但是第三軍團的正面還是遭受了巨大的損失，壓力正在漸漸變大。

「蕭大人，龍笠將軍呼叫援兵，他在正面快扛不住了。」一個第三軍團的傳令兵到達了蕭楚寒面前。

龍笠的第三軍團的正面戰線不能崩潰，如果正面被突破，整條防線都將會被擊潰，整個戰場會變成一場混戰。

「命中軍大賬的五個百人隊全部出擊，堵住中路的漏洞。」

蕭楚寒也打出了自己的底牌。果然這五個方陣出擊后，中路的壓力變輕。

日頭漸漸升起，宇坤在城頭目不轉睛的開著戰場形勢的變化，現在整個平原上到處是廝殺聲，十七軍團以區區千人，竟然抵擋住了六千人的攻擊。戰場在向著利於北牧軍的形勢發展。

不過在那片灌木叢到戰鬥卻被樹木擋住了視線，不知道戰況怎麼樣了。

柯楠音站在宇坤的一側，似乎也讀懂了戰場上的形勢：「你們敗了。」

宇坤笑著回答道：「現在說誰輸誰贏還早呢！」

柯楠音不解：「你們還有什麼力量？你們所有的人都已經用完了。難道你們還有生力軍？「」

「誰說需要生力軍！」宇坤把目光投向了左側遠處的灌木叢，偶爾能看見一兩道金色的反光。

第三軍團的輔助兵在百人的預備役方陣面前迅速正節節敗退。這七百多人的輔助兵本身就沒多少士氣，上陣時也是散亂的擠在一起。在紀律嚴明，攻防兼備的預備役方陣面前遭到了巨大都損失，可以說預備役方陣以一種近乎毫髮無損的代價在收割著一個又一個的人頭。

這些輔助兵除了不能在攻擊上得到成果，他們還驚恐的發現，敵人的武器盔甲完全都在自己之上。自己的兵刃在跟敵人接觸后即被損壞，盾牌擋不住敵人的利刃，刀劍即使攻擊到敵人的身體，也只是徒勞的在敵人的盔甲上劃出一道淺淺的痕迹。身邊的同伴還在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死亡速度倒下。

沒有比這種戰鬥更讓人感到絕望的了。第三軍團的輔助兵崩潰了。幾個人的率先逃亡引發了雪崩式的逃亡。蕭楚河用於誘敵的輔助兵被擊敗，迅速的衝出了灌木叢，然後逃離了戰場。等蕭楚寒注意到自己的輔助兵被擊潰，急令指揮左路軍的望雪城城尹許承茂帶兵阻擊。

許承茂的左路軍本來正在於投降的守林人軍團作戰，本來已經快要獲勝，看到輔助兵潰敗，許承茂只能帶領五百緝盜隊前去支援。

可是潰逃已經出現，已經無力阻擋逃跑的輔助兵。預備役衛隊正在迅速的收割背向而逃的北牧士兵。許承茂試圖在輔助兵的後方構建防線，收攏逃難的士兵。

可惜跑的士兵發了瘋的亂跑，不僅衝散了防線，掩殺過來的後備役軍團還殺進了許承茂緝盜隊。這些緝盜隊平時抓些盜賊還是可以的。只是真正到了戰場上，面對血肉橫飛的局面，就已經顯得手足無措！許承茂還在指揮，呼喊口號，但是幾個預備役衛隊的士兵衝進了人群，一刀一個，其中一個還砍掉了許承茂的腦袋。整個緝盜隊也加入了潰逃的隊伍，整個左路也被擊潰。

現在雙方的各自的左路都沒了。蕭楚寒的右路軍正在猛烈的圍攻十七軍團的左翼，而嚴博文以投降的守林人軍團組成的右路軍則開始攻擊第三軍團的左翼，整個戰場呈現出了一個S形。

但是真正讓蕭楚寒驚恐的是，那支金色的預備役衛隊在擊敗了輔助兵團和許承茂的左路軍后，竟然直奔自己而來。

原來他們是要攻擊我的指揮中樞！可是此刻蕭楚寒已經沒兵可派了！

柯楠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支最耀眼是方陣行一把利刃穿透了整個戰場，現在這把匕首正對著蕭楚寒捅過來。

「太令人吃驚了！你們的這支金色的衛隊叫什麼？」

「我們仍然是十七軍團，只不過我們是十七軍團的預備役衛隊！」

「一個預備役衛隊就這麼厲害，要是一整個軍團還得了！」

宇坤看到預備役衛隊已經徹底清空了蕭楚寒前面一直到第三軍團防線之間的區域。蕭楚寒無力阻擋這隻金色的預備役衛隊。一旦蕭楚寒被擒，也許這場戰鬥勝利的天平將傾向自己。

宇坤祈禱著他的青年朋友們馬上衝到蕭楚寒的中軍大帳，生擒蕭楚寒。

這時，在平原的左後方出現了一陣號角聲，在戰場的左側出現了一支軍團。北牧的援軍來了。

軍旗上的「十」和「呂」確信的告訴宇坤，這是呂禹將軍的第十軍團！

「我們有救了！呂將軍來了！」城牆上的顯貴們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後備役衛隊逼近中軍大營，但是呂禹將軍的第十軍團及時的出現。他看到了岌岌可危的中軍大營，便命令全軍出擊。

終於在距離蕭楚寒只有幾百米的地方，呂禹將軍的第十軍團圍住了預備役衛隊。

預備役衛隊的士兵，並沒有出現混亂，而是組成防守陣型。

一切都完了！宇坤意識到如果戰況繼續發展下去，十七軍團已經沒有獲勝的機會了。

柯楠音也看著那支金黃色的預備役護衛隊終於停住不動了。喃喃自語地說：「唉，真可惜！就差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