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薄情梟雄和花美男

「縛太急！小緩之！」

白松調整了一下情緒，沒有接工作人員遞來的劇本。呂布的白門樓白松已經讀過好多遍，無論是三國志還是張光北在三國演義里的扮演，白松早都熟稔於心。

窮途末路，其奈若何。

想必溫侯走到了這一步，已經毫無辦法了。

陳健彬老師剛還在喝水，一聽白松說的不是劇本台詞，而是三國志原文，一口水嗆了一下，趕緊抹了一把嘴，咳嗽兩聲。

「咳咳，縛虎不得不急也！」

陳健彬為了準備這個曹操在家裡枯等三年，關於曹操的方方面面也早已吃透。放下劇本里廢話頻出的曹操，陳健彬老師微一閉目。

再睜眼時，得意和戒備的笑，宛如史書里走出的曹操。

其他人開始仔細翻手裡的劇本，找來找去也沒發現白松和陳健彬讀的是哪一頁。高西西是懂三國的，但他不想按照書上拍，因為是給禾潤東演示一下怎麼演呂布，所以他現在也無意糾正白松的做法。

「這演的什麼跟什麼嘛。」

張佳妮低聲嘀咕，她偷偷看了看陸意與禾潤東，他倆的表情也十分不解。

有點意思。

於賀偉坐直身體面帶笑意，他特別喜歡曹操這個角色，一直覺得自己要是演的話，可以特別滿足。

「呵呵。」

白松看著陳健彬，眼神逐漸從陰厲詭詐變成柔軟討好。他離開座位猶疑了一下，走到陳健彬旁邊。

「明公，瘦了。」

「呃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白松彎腰討好的用肩膀貼了一下陳健彬，陳健彬雙眉微皺向後一閃，顯得十分嫌棄。

「明公所慮不過於布，今已服矣，天下不足為憂！」

白松陪著笑，向後一揮手。彷彿這天下就在他一揮手之間，即可蕩平。

「明公將步，令布將騎，天下可定！」

白松再次彎腰靠近陳健彬的頭，一抬眼，陰影遮蔽了他的半張臉，向上瞪著的眼睛射出精光。

他再次用肩膀碰了坐在椅子上的陳健彬，這次陳健彬沒有閃開，反而是眼神中閃出複雜的神情。

這一瞬間，陳健彬動搖了。或者說陳健彬感覺他心底的曹操真的動搖了。

曹操豈是不能容人之人，滿腦子天下一統的曹操，面對呂布的投降，不可能沒有一絲動搖。

但他沒有時間喘息，既然白松沒有按照劇本台詞進行，也逼迫陳健彬必須臨機應變。此刻他確實的感受到了當年白門樓上，曹操的動搖。

在白松的臉上，陳健彬讀到了不止是一個搖尾乞憐的敗軍之將，更是權謀，是曾經動搖中原的飛將，是可以為他所用的爭霸天下的力量。

一轉眼，陳健彬看向於賀偉，眼神裡帶著詢問之意。

白松發現了陳健彬的動作，站直起腰對著劉備。

「賢弟！」

「不，玄德公！」

「公為座上客！布為階下囚！何不發一言相寬之！」

白松雙目如炬，好像一瞬間看到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白松語氣並不像是懇求，更像是強迫。語氣裡帶的滿滿都是叫你呢，你快點給我說句好話！

喲，剛才對曹操還明公明公的叫，到我這就賢弟了？

於賀偉心裡感受到一股奇妙的感覺，就好像他自己真的是劉備，站在曹操身邊，面對不太看得起自己，並且恩將仇報把自己趕出徐州的呂布。

於賀偉氣得微微一笑，對呂布輕輕頷首。

就憑你也配好話？

於賀偉心想好啊，可真有你的，你好好等著我給你說一句好話。

「明公不見丁原董卓之事乎？」

「你說什麼！」

「明公不見丁原董卓之事乎！」

於賀偉不動聲色，向著曹操輕聲念叨一句，白松聽到了之後瞪大赤紅雙眼睛，露出滿口白牙，口涎橫飛咆哮得像個瘋狗，想要吃了幾步之外的於賀偉，直接怒氣爆炸。

「啊啊啊啊啊！」

「大耳賊！！！！最無信！！！！」

「我他x信不信我一腳我踹死你！」

「啊啊啊啊氣死我了！」

「拉下去，縊死後梟首！」

白鬆氣的直跺腳，台詞里由於太生氣了不小心加了很多國粹至親。

「為兩位老師和白松鼓掌！」

「什麼是呂布，這就是呂布。擁有眾所難及的武力，又十足利己反覆無常。」

「我要你演出他跟貂蟬之間的感情，但也得把握住呂布威風凜凜的力量感！」

高西西帶頭鼓掌並對著禾潤東說，看到了如此有戲劇張力的一幕，就連他也不得不打心底覺得精彩。

「賀偉啊，健彬老師，以後跟禾潤東先生對戲的時候，收著點兒，讓一讓新人。」

高西西意有所指的轉頭看向於賀偉和陳健彬，他這麼擠兌禾潤東，是對剛才禾潤東叫他示範呂布的報復。他知道，禾潤東因為演技一直不太行，所以最恨別人叫他新人。

禾潤東在對面氣得額頭青筋暴起。

出道十幾年，戲路窄，演技不行，一直是禾潤東心頭的疤。

明明不是演技不行，是遇到跟我氣質不符的角色我才不行！

禾潤東在心裡不得不又給自己重建一萬遍心理建設。

「禾潤東，你放心，找個機會我給你出這口氣。」

陸意在禾潤東身邊拍了拍他的背，他十分清楚禾潤東在演藝圈出道十幾年，本來就是坐擁資本之子，現在更是擁有廣闊人脈和自己公司的真大佬。

至於新三國劇組最大投資人金媛認他當乾兒子這件事，陸意怎麼能不知道，這就是個青春飯。

所以陸意非常願意幫禾潤東的忙。

「你別聽導演說，劇本里明明寫好了台詞，你讀的非常好。」

「正因為你讀得有戀愛的感覺，貂蟬才會喜歡上你啊。」

張佳妮短暫分析了自己應該的立場之後，貼心的寬慰著禾潤東。雖然金媛認她當乾女兒還讓她加入了新三國劇組。可她知道，金媛的乾女兒何止幾十，她也不過是其中不起眼的之一。

演藝圈這些事，不過就是我看你有價值，你看我有資源，互相利用罷了。

所以張佳妮怎麼肯放棄禾潤東這條路呢？

「挺好啊小夥子，挺好。」

「小夥子是新人嗎？以前沒演過戲？」

「你的老師是哪位先生？是哪個單位的嗎？」

陳健彬拍了拍白松的肩膀，滿眼都是欣賞的盤著道。

出來結交，誰能不願意結交能幫得上自己的人呢？

「奉京航空職業技術學院。」

白松平復了一下，從呂布的角色中走出來，回頭看著陳健彬高興的說。

「航空？什麼職業技術學院？」

「大專啊？」

陳健彬這回真的瞪大了眼睛，有點不可置信。他不相信沒有學過表演的人能把台詞和表演拿捏得這麼好，也不相信真的有人在最看出身，最涼薄的演藝圈大聲說自己不過就是個大專學歷。

「是大專啊，我能考上還是靠我同桌一個學習好的女生給我補了半個學期的課。」

白松以為陳健彬沒聽清，他對自己能考上大專這件事感到十分自豪。

陳健彬看著白松，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繼續話題。白松也看著陳健彬，他不理解陳健彬為什麼那麼看著自己。

「哥們兒你演的真有意思！」

於賀偉適時插了句話，打斷了白松和陳健彬的相看兩尷尬。

「走吧走吧，都跟我去吧，時間差不多了，我請大家聚餐！」

高西西看了一眼手錶，站起來拍手。

「航空職業技術學院？」

「大專？」

「開什麼玩笑。」

張佳妮正跟陸意禾潤東離席，偶然聽到了白松說的話，氣得皺眉一笑。正統科班出身的人每年有多少畢業就失業的，她自己又是付出了多少心血才能在演藝圈有立足之地。

「高導演，關於我家禾潤東老師的戲...」

禾潤東的助理走上前去，跟高西西導演偷偷說話。

「啊，誒！你這是幹什麼，好說！一切好說，咱們再研究。」

高西西不知道從禾潤東助理手機屏幕上看見了什麼內容，剛才還是拒絕再商量的態度，但現在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轉彎。

......

「今天是後輩第一次見前輩老師們，學生晚輩這一杯酒敬在座的各位導演老師，劇組老師，演員老師們。」

在飯店喝了幾輪酒，張佳妮舉著酒杯，站起來對在座的人舉杯。

高西西包下了一樓酒店的宴會廳作為劇組聚餐的地方，一般演員和工作人員只能坐在大廳里，主演導演和主要劇組人員才有資格坐在這個包廂。

白松按理說應該也是坐在大廳，但是李默執意把白松帶進包廂，於賀偉還給他讓了個位置。

呼。

白松一坐下一股熱力炙烤的男人味兒對著於賀偉就撲了去。

「哥們兒你什麼時候洗的澡？」

於賀偉捏著鼻子用手徒勞的扇了扇。

「我前天剛洗完！」

白松一臉我沒錯我洗澡很勤的表情。

「前天？」

「oh！no！」

於賀偉捂著臉，放棄了抵抗。

「各位前輩一定還對我們這些晚輩沒什麼了解，現在學生晚輩提個建議。」

張佳妮敬完酒還沒坐下，而是繼續滿上了一杯酒，端著說話。

「我們年輕的演員各自敬前輩們老師們一杯酒，報一下自己學歷出身。讓前輩們能好好的了解一下我們。」

「我先來，我是bj電影學院畢業的，現在是金氏影業的演員。」

張佳妮又一仰頭，手裡的酒一口喝乾。

「這個提議好啊，這個提議好！」

陳健彬對著張佳妮拍了兩下手掌，也不是因為瞧不起誰，在這種工作局上亮出自己的資源也是照例。

人生有很多結交，演藝圈就這麼大，以後誰用不上誰呢。

「白松啊...」

李默坐在一邊，不無心疼的回頭看白松。白松完全沒有反應過來。這哪裡是自報家門，這就是在取笑學歷不高的白松呢。

不過這種時刻，李默也不可能回護白松什麼，只希望白松心理強大能夠順著話題見機行事，畢竟他李默也不是什麼很有權力的人。

「我是安大略藝術...」

禾潤東剛要站起來，被陳健彬按了一下。

「你出道十幾年，演藝圈被你闖了一遍，你就不用介紹了，資歷很老了！」

「哈哈哈哈，謝謝陳健彬老師高看。」

禾潤東看了一眼高西西，看高西西對他點頭，他笑著坐下和陳健彬喝了一杯。

「在下也是bj電影學院畢業，跟佳妮是校友。」

「目前跟佳妮一樣，也在金氏影業。」

陸意站起來，學做三國中諸葛亮的樣子輕輕施禮，單說外觀的話陸意確實是風流倜儻。

「該你了白松。」

陸意坐下之後，整個飯桌就剩白松是年輕演員，李默見白松一面扯著雞腿，一面夾著扣肘子的肉，還在往嘴裡塞，不禁提醒了一下。

「啊，到我了。」

白松反應過來之後，慌忙咽下嘴裡的肉，用袖子擦了一下嘴角的油。

「我是奉京航空職業技術學院畢業，大專學歷。」

「目前跟他在一個公司。」

白松斜眼一看李默，李默他們名字很長的經紀公司白松一直記不全。

「什麼航空學院？」

「學機械的？」

「只有大專學歷啊...」

「我沒有惡意的，但是網上不是說這個學校是野......大學嗎？」

「在校園裡是不是挺多挺多挺開放的女生？」

禾潤東和張佳妮聽完沒有出聲，他們的助理坐在一邊用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討論著。

有些話自己不方便說，助理當嘴代。

高西西和陳健彬對視了一眼，低頭夾了一口菜放嘴裡嚼，劇組裡一些小事輪不到他們去管。並且他們一致認為白松這小子也確實有點兒狂，敲打一下非常合適。

「什麼話，你們兩個狗腿子的主子畢業的bj電影學院，不也是學院嗎，不是大專嗎？」

「大專怎麼了，大專多難考啊。」

白松只顧著填飽肚子，演了一天的戲他現在餓到眼睛有點花，沒有仔細聽禾潤東和張佳妮住手的陰陽怪氣。

「大專？你真是一點見識也沒有啊。」

「那是普通大專嗎？不是，bj電影學院又叫北電，那是本科！出了好多演藝界的前輩老師。」

「這麼說吧，演藝圈半壁江山都是北電畢業的。」

「我跟你扯這些幹什麼，畢竟你也聽不懂。」

張佳妮的助手連忙上前解釋，他回頭看了一眼陸意和張佳妮的表情已經有點生氣了。

這年頭混口飯吃太難了。

「那不就是大專嗎。」

「叫學院的不都是大專嗎！」

「就是你親爹在那畢業，那不也是個大專嗎！」

「跟我有什麼關係！」

白松停下了吃飯的動作，不悅的用眼睛一斜，嘴上毫無遮攔的說。

「誒你怎麼說話呢！」

啪！

「你一個八流學校機械科大專畢業，從屬於李導演那個聽都沒聽過的公司，我奉勸你一句好話啊，做人不要太狂。」

陸意在旁邊坐著，拍了一巴掌桌子。

他對自己在這一瞬間拍桌子感到非常滿意。

他覺得現在是一個顯示自己威風的時刻，白松一個學歷不高，來自於沒聽說過的演藝公司的素人演員，還敢當著大家的面怎麼的。

啪！

白松也拍了一下桌子，巨大的力道把百十來斤的大圓桌桌面拍得如水浪般一晃。

「說我也就算了，你說我李哥，我可就不能慣著你了。」

白松忽然起身，越過飯桌上其他演員和導演，徑直走向一時間有點驚慌的陸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