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孫家人決裂

「孫暉回來了,你可得加點小心啊，小心他報復你，你家馬常壽出差了,你家都是女人小孩，晚上把窗戶和門關嚴實點。」顧紅星十分擔憂地看向好友。

72年的春節剛過完,大家還都洋溢在過年的喜悅中，但正月十三這天，在農場接受完改造的孫暉回到了大院,讓整個大院的鄰居都眉頭緊鎖,畢竟跟勞改犯住在一個院里，說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

孫暉一回家,風頭直接蓋過了美國總統尼克松,現在全院都沒人討論尼克松訪華這事了，注意力全都被孫暉吸引住了，就連大爺們都在分析這孫暉到底有沒有被改造好。

「嗯！我會防著他的。不過我覺得他應該不會報復我了，又不是我送他去改造的，是吳安娜給他送進去的。」甜甜根本不怕孫暉,這慫蛋上輩子從農場回來就消停了,幾十年都老老實實的，不得不說，把孫暉這種人送去勞動改造還是非常有用的。

「也是,孫暉要是不想再回農場吧，應該不會再惹你家人了。現在最犯愁的應該是孫大嫂，她這小叔子一回來,她跟幾個孩子又得節衣縮食了。我要是孫大嫂，我就乾脆搬出去住，反正孫大哥的單位會給他們一家子分宿舍,這不比跟公婆擠在一起住強多了。」顧紅星有點同情孫大嫂，畢竟攤上孫大媽那樣的老婆婆，確實挺折磨人的。

「咱院里的年輕人只要有工作，都能申請宿舍住，但你知道他們為啥不去嗎？」甜甜覺得自己要給好友多多科普一下人情世故了，這小妮子現在有點太天真了。

「我知道啊，因為宿舍小還冷，住得不舒服。鄰居們還都是工友，因為一點小事鬧矛盾了，容易積怨，特別影響團結。而且做飯必須在走廊做，還只能用煤氣罐，價格太貴了，怕被別人偷用了，還得買把鎖鎖上。自己開火花銷大，總吃食堂還容易膩，自然是沒有跟老人一起住舒服省錢啦。」

顧紅星和齊衛國年前去宿舍看望過老二和老二媳婦，老二媳婦跟她抱怨了一堆，讓她印象極其深刻。

「你都知道啊？既然你都知道，你要是站在孫大嫂的立場上，你還會搬出去住嗎？」甜甜反問道。

「會，我就是天天吃糠咽菜，也不在孫大媽這種老婆婆手底下討生活。我遭點罪可以，但絕不能讓孩子在這種奶奶手底下長大。」

「天可憐見的，孫家那幾個孩子因為有孫大媽那樣的奶奶，院里的孩子都不找他們一起玩。這幾個孩子平常為了讓院里的孩子跟他們一起玩，特別卑微，有點好吃的自己捨不得吃，全都送去討好院里的孩子了。這幾個孩子的性格要是一直改不了，長大了可咋整啊？」顧紅星一想到孫家那四個可憐的孩子，真的是非常心疼。

「那四個孩子是挺可憐的，但是也沒辦法啊。孫大嫂要是真搬出去住了，就意味著放棄了老人房產的繼承權，那麼大一個房子，誰會捨得放棄啊，尤其她還是老大的媳婦，那房子本來就該是給長子的，她肯定不樂意放棄啊。不過要是真逼急眼了，也可能會搬出去，跟婆家一輩子老死不相往來。」甜甜一針見血地戳破了孫大嫂一直忍讓老婆婆的原因，同時也預言了即將到來的衝突。

「這個我還真沒想到，這麼看來，李大媽家的三個兒子不搬出去，也是為了這？」顧紅星發現跟甜甜聊天是真的長見識，這是她從未想過的角度。

不過按顧紅星的性子，就是婆家趁萬貫，但讓她和孩子們過得憋屈，她也會毫不猶疑地離開公婆，獨立生活。

但顧紅星也沒把自己的想法強加給別人，她很理解孫大嫂的顧慮和立場，畢竟房子是非常重要的財產，狹小的工人宿舍現在都是搶破了頭才搶得到好一點的樓層，更何況是這種自家買來的房產，沒人會平白讓給別人的。

「當然啦！現在女同志都有班上，自己掙錢，腰杆子都能挺起來，一個不上班掙錢的老婆婆為啥能拿捏住這些媳婦呢，肯定是因為手裡有兒媳婦想要的東西啊，所以才不敢得罪婆婆。」

「我為啥讓跟我關係並不好的兩個小姑子來家裡住，還不是因為我對這個房子沒有話語權，不讓小姑子先把屋子占上，就得讓馬常有倆口子占上，反正都得有人跟我們一起住。我就算不滿也只能使些小手段，不然得罪了我太婆婆他們，我們一家三口都有可能被攆出去。」甜甜有些自嘲地說道。

「你這已經夠幸運了，你婆婆基本都不管你，你家馬常壽也都聽你的，你倆雙職工住個大屋子，在咱院里算是頂好的了。」顧紅星知道甜甜就是習慣性抱怨而已，所以就順著她誇了幾句。

果然，甜甜聽完顧紅星說的話后，心情好多了，又開始聊她家馬常壽出差能領多少差旅費，給她買了新衣服之類的，氣氛又恢復了融洽。

「媽媽~溜溜~」小衛星跟小斌斌玩了一會兒，發現這個弟弟實在太懶了，一點都不配合他，就覺得有些無聊，蹭到媽媽身邊，嚷嚷著要去外面溜溜。

「不溜溜，冷！」顧紅星聊得正開心呢，非常不走心地敷衍兒子想要出去看風景的想法。

「你家齊衛國是真不怕冷啊，這一冬天，每周都領著國富愛華去滑冰，這爺仨是真抗凍。」甜甜看到小衛星那麼嚮往外面，不得不感慨虎父無犬子啊。

「別說你服了，我都服了，穿那麼老厚，竟然還能玩得動，一玩就玩一整天，中午飯都不回來吃，回來直接吃晚飯。」

一想起家裡那過分熱愛運動的爺仨，顧紅星真的是佩服啊。她理解不了，這爺仨怎麼會這麼愛玩，她一到冬天都不喜歡出門了，實在太冷了，穿得厚厚的衣服著實難受。

「多好啊，愛運動的都不愛生病，我都犯愁我兒子以後可咋整，這才幾個月啊，發了三回燒了，他這體質是真不好

啊。」甜甜看到活潑好動的小衛星，滿眼都是羨慕。

「等以後大了，讓我家這個當小哥哥的領著小弟弟玩，多鍛煉鍛煉，體質就好了。」顧紅星安慰道。

「那可太好了，小子不怕皮，就怕不皮啊，蔫巴巴的容易被欺負。」甜甜還是希望自家兒子能皮實一點。

「沒事，以後這小哥倆一起玩一起上學，沒人敢欺負他們的。」聽甜甜這麼一說，顧紅星突然發現自家這小東西皮實點也挺好。

顧紅星和甜甜一邊烤著火爐一邊閑聊天，很快就把一天給晃過去了，等齊衛國領著國富愛華回來時，就看到了一個過度興奮的兒子。

「哎呦，大兒子這是想爹了！」齊衛國脫下大衣，散去滿身的寒氣，把大兒子抱在手裡賤兮兮地跟媳婦顯擺道。

「對，你兒子老想你了，以後你就天天抱著吧，吃飯也抱著！」顧紅星一臉嫌棄地瞅著這爺倆，小國富和小愛華在旁邊捂著嘴偷笑。

顧紅星還是很了解自家兒子的，果然齊衛國吃飯的時候都沒成功放下孩子，只能一邊抱著他的大兒子，一邊艱難地吃飯。

小衛星現在很多食物都可以吃了，但吃得還是比較清淡，所以他特別饞大人們吃的飯。

齊衛國剛吃了一口饅頭，小衛星就一臉饞樣地眼巴巴地瞅著他爹，見他爹無動於衷，小傢伙就伸出小手去扒拉他爹的嘴，一邊留著哈喇子，一邊喊著「飯！飯！」弄得齊衛國吃飯都吃不消停。

「你們小叔跟他大兒子可真親啊，都開始搶食了。」顧紅星幸災樂禍道。小國富和小愛華均是一臉壞笑地沖著小叔擠眉弄眼。

「你們仨怎麼這樣呢，不來幫我就算了，我都夠可憐了，你們還嘲笑我。」齊衛國一邊跟兒子鬥智斗勇，一邊向三位看客抒發不滿。

「我們仨這不是怕影響你跟你大兒子近乎嘛？」顧紅星憋著笑，看著齊衛國手忙腳亂地一邊抱著孩子一邊往嘴裡塞饅頭，心情極其舒暢。

「媳婦啊，你快點吃吧，吃完了把這小子抱走吧，我再也不想跟他近乎了，這小崽子可太煩人了。」齊衛國此時也顧不上面子了，他就想趕緊擺脫這過分活潑的小東西，好好吃頓飽飯。

「求我呀，求我，我就快點吃。」顧紅星一臉壞笑地逗著自家傻爺們玩。

「我求你了，您老趕緊滴吧，快把這個小崽子抱走吧。」齊衛國一臉無奈地看著自家笑得沒心沒肺的媳婦，非常給面子地求了她一下。

齊衛國這話剛說完，小國富和小愛華就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齊衛國自己也沒忍住，一家子笑得那叫一個開心。

就在此時突然聽到「咣！」的一聲，像是什麼重物撞到了牆上，就連齊衛國家都感受到微小的晃動。

「出啥事了？我出去看看！」齊衛國趁機把兒子塞到媳婦懷裡，連大衣都沒披，直接就開門出去了。

「我沒錢給這個勞改犯買工作，你們要是非得要錢，那就一刀攮死我吧。」房門被齊衛國打開，孫大嫂尖利的聲音清晰地傳到了顧紅星家的客廳中。

齊衛國回頭跟媳婦對視了一眼，兩人均是一臉震驚，沒想到孫暉剛回來第一天，孫家就不消停了。

要不是現在不興搞封建迷信，顧紅星都要懷疑甜甜的嘴是不是開過光，咋說啥都這麼靈呢，上午剛念叨完孫大嫂，這下午孫家就鬧起來了。

「我們老孫家是倒了血霉了，娶了你這麼個沒有人情味的母王八，你要是真想死，你就自己去喝葯，別死在我們老孫家的地界……」

「你也不用死了，我直接讓我兒子跟你離婚，你一個臨時工，一個月掙不上二十塊錢，你配不上我兒子，把你休了，我兒子能娶黃花大閨女，你連出去賣都沒人買……」孫大媽跟個瘋狗似的，指著兒媳婦破口大罵，真是什麼難聽說什麼。

「我為啥是臨時工？還不是因為工作被你那勞改犯兒子硬要去了嗎。他頂了我的工作，還不好好乾，好好的工作愣是被人給開除了，他就是個廢物，他就是個慫貨，他這輩子都是個窩囊廢。」孫大嫂大聲地哭訴道，她臉上還帶著血痕，應該是被抓傷了，血水混著眼淚掛在臉上，看著十分可憐。「你個不得好死的賤貨，你敢罵我兒子，看我不打死你的！」孫大媽被兒媳婦當著面這麼罵，氣得火冒三丈，一向尖酸刻薄的她更是罵得越來越髒了。

「你那勞改犯兒子這輩子都是個廢物，你敢打我，我就去婦聯告你們，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咱們一起死吧。」孫大嫂見婆婆拿著爐鉤子出來了，見勢不妙，撂下狠話后就往外跑。

全院人都聽到了孫家的吵架聲，但沒有一個人出來幫忙，就連一向愛管閑事的夏大媽都縮在屋子裡，因為這些人都知道，孫家的事很麻煩，千萬別沾身。

看到孫大媽拿了爐鉤子出來時，齊衛國已經出了屋打算去拉架，但見到孫大嫂已經躲出去了，他也就沒繼續插手，關上房門回了家，他也不想管孫家的破事，只是見不得孫大嫂被打而已。

孫大嫂跑出去后就一直沒回來，孫大哥上夜班不在家。沒有爹媽護著，孫家的四個孩子全都瑟瑟發抖地縮在角落裡，聽著奶奶破口大罵他們的親媽也不敢回嘴，只能默默地承受著奶奶的怒火。

「閉嘴，還讓不讓人睡覺了！」顧紅星在屋裡聽著孫大媽的咒罵聲，心裡特別不舒服，最後忍無可忍，穿上外衣就去了孫家門口，上去狠狠踹了一腳她家的門。

聽到顧紅星的聲音，孫大媽立馬閉嘴了。顧紅星在門外又聽了一會兒，見孫大媽真的不出聲了，這才回了家。

此時的顧紅星在孫家四個孩子的心目中，無疑是救星一樣的存在，他們打心底感謝這位救她們脫離苦海的小嬸子。

「在咱院里，還真就小瘋子能呵住老孫婆子。」夏大媽也被孫大媽的咒罵聲吵得心煩氣躁，此時顧紅星止住了噪音，夏大媽破天荒地誇了她一句。

「媽，你別總背後小瘋子小瘋子地叫人家小顧，等哪天你叫順嘴了，一下子禿嚕出來了，小顧罵你我可不幫啊。」金竹青現在是把顧紅星當成好姐妹看待的，可不允許自己婆婆背後說人家壞話。

「我就背後說說，我又不傻，怎麼會當面喊人家。」夏大媽自知理虧，小聲地嘟囔道。

因為顧紅星的一踹，孫家消停了一夜，但等到孫大哥下夜班后，孫家就又吵鬧了起來。

冬天天亮得晚，大家也比往常起得晚一些。這天還沒亮，大家都躺在熱乎乎的被窩裡睡得正香時，突然又從孫家那邊傳來了巨響。

院里覺輕的鄰居都被吵醒了，齊衛國一向起得早，他聽到了動靜，就睜開了眼睛，顧紅星倒是睡得呼呼的，小衛星也是睡得正香。

齊衛國家不用煤爐子取暖，所以也不怕會出現煤氣中毒。天剛剛有些冷時，齊衛國把家裡的門窗掩得嚴嚴實實的，窗戶縫和門縫也都被堵上了，所以孫家的聲音傳過來時已經很小了。

齊衛國豎著耳朵聽了一會兒孫家的動靜，發現好像是孫大哥和孫暉打起來了，孫大媽那嗓門是真大，他家堵得這麼嚴實，還是能清晰地聽見她咒罵大兒子的聲音。

齊衛國對孫

家的破事實在不感興趣，他也實在捨不得熱乎的被窩，就沒去湊熱鬧，只是躺在被窩裡聽個大概，確定孫家的孩子們沒被長輩拿來撒氣，他也就沒去拉架，由著孫家人自己解決家庭矛盾。

顧紅星倒是愛湊熱鬧，奈何她實在是睡得太香了，等她睡醒時，孫家的熱鬧早就散了。

她只聽到院里其他鄰居說孫大哥一家要搬走之類的話，眼看著要到上班點了，她也沒時間打聽具體情況了，就只能等著下班后再找人問問。

孫大嫂和孫大哥這回應該是真的忍不下去了，搬家搬得非常決絕，等顧紅星下班回來時，就已經看不到他們一家六口的身影了，而孫大媽則坐在她家門口抹眼淚。

顧紅星是一點都不可憐這老太婆，這個尖酸刻薄的老太太把最孝順的大兒子一家攆走了，卻把好吃懶做的小兒子留下來了，這是不想過消停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