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封魔

在戰爭歷第1025年，歷經了整整250年的缺席，歐姆尼人終於再次出現在大陸議會的參會席上。

參加大陸會議的一路並不容易，對於諸如斯維爾格勒和超驗自治領的大型城邦，往往會允許專門的儀仗軍隊陪同前往，就算是不具有什麼工業能力的小城邦，只要下屬議會，都會有專門的車隊進行接送，但歐姆尼的申請卻石沉大海，以至於代表們幾乎是以徒步的方式橫穿了半塊大陸，才到達了大陸議會所在的中心城。

距離會議召開還有一周時，五十人使團僅剩的兩人終於邁入了中心城的城牆，此時他們身上已遍布了傷痕和污垢，與其他城邦華麗的儀仗軍容和禮服和禮服相比，甚至無法糧食穩定自給的歐姆尼能給兩位特使準備的最好的服飾卻只有石棉線織就的實驗服，而就算如此，這兩件凄慘的衣裳也由於長途旅行破損不堪，簡直如同兩塊披在他們身上的破棉氈。

整整兩百五十年的時間幾乎讓世人忘記了這個地處大陸一隅的小城邦，議會也是如此，他們甚至沒有留意到歐姆尼居然有代表前來與會，這也就意味著在會議召開之前，兩位代表要自行解決食宿。

在大陸會議召開前的一周時間裡，各種慶祝和狂歡在城裡進行著，不分日夜，而兩位代表卻需要去翻找宴席散盡的殘羹剩飯果腹，在中心城的公園草叢中過夜，甚至幾次被中心城的巡警當做混進城的流浪者驅逐，而當他們拿出自己是與會代表的證明后，更是被當做竊賊被當場羈押。

但當兩位代表攜帶契約上的議會印章被印證為真后，等來的並不是如同其他代表一樣的尊重和禮遇，只有看著那一紙證明向他們發笑的警衛。

等到大陸會議正式開始的那天，兩位代表將兩件實驗服扔進火堆燒了又燒，以期多少能使已經襤褸的衣衫至少乾淨一些，在這一天，前往議會中心所在的翡翠高塔的中心大道上鋪展了綿延十幾公里的紅毯，另一端的景色幾乎被夏日的熱空氣扭曲的難以看清，大型城邦的使團規模時常能達到數千人，因此要保證隊伍之間不會擁擠，劃歸給單一使團的行進方陣區，更是長達五百米。

等到歐姆尼的行進次序到達時，兩位代表互相攙扶著從紅毯上一瘸一拐的向前邁步，但沉浸在節日盛典和列邦英姿的群眾和各國代表都沒注意到他們，兩位代表緩慢的步伐也淹沒在於行進間隙在紅毯上撿拾散落首飾和其他雜碎的流痞和拾荒者之中。

就在黑杖典儀官即將在三次布告之後宣布歐姆尼放棄今年的與會資格之後，那位身體狀況較好的代表從一眾拾荒者中抬起了頭，用自己已經幾近脫水的喉嚨喊出。

「歐姆尼響應。」

一時間，四周完全寂靜了下來，就連正在演奏的軍樂隊也停止了演奏，身邊的拾荒者們也終於察覺到了這身處他們行伍中兩人的異常。

一位女子忍俊不禁的噗嗤一笑打破了這寂靜的魔咒，無論是街道兩旁觀光喝彩的群眾，還是上一秒就在他們身邊旁若無人撿拾雜物的拾荒者們，一時間全都以各種不同的方式和音量笑了起來。

嘴裡唱著歐姆尼貪生怕死可憐蟲童謠的孩子們，試圖捂住他們的嘴但自己的臉上卻也因控制不住的笑意而變得扭曲的大人們，那些圍繞在兩位使節身旁的拾荒者一瞬間好像也遺忘了他們悲慘的生活，以各種滑稽的他們自以為知道的禮節向著歐姆尼的兩位代表假意行禮，同時報以雷鳴般的嘲笑。

歐姆尼的使節就是這麼走進議會的翡翠尖塔的，伴隨著滿天的爛菜葉和垃圾。

歐姆尼的發言被排在了最後一天的閉幕儀式前，其餘代表團的代表們甚至都已經在相互道別，整理此次會議的主要內容，甚至一些城邦的帶隊都已離開，只留下了一小部分人員在會議年鑒上簽字。

歐姆尼的代表步入發言廳時，那些離得較近的與會代表無不屏息斂聲，偶爾還有笑聲傳出，但當演講正式開始，兩位代表好像一下子就恢復了全部精力，在台上宣講著當時剛剛生出雛形的四元素可分理論。

上千年來，浮空大陸上的人們一直認為和相信著一切物體都是由水，火，土，風四種基本的元素力量影響和組成的，但歐姆尼人在長期的冶金和研究過程中發現並非如此，很多物質和力量都蘊含著繼續往下細分的可能性。

兩位代表從自己的筒包里倒出了各種各樣精細的機械製品和發明創造，在電燈的燈光第一次在會場中閃耀時，歐姆尼的代表們滿懷希望的講述著這件發明的光明前景和終將造福每位大陸居民的偉大念想，但對於在場的每一位代表甚至包括見證的議長家族成員，沒有人曾能聽見他們的慷慨陳詞，他們都帶著驚恐的目光看著一種他們尚完全不了解的力量被控制在一盞小小的燈台之內。

當這位代表當場卸下了另一位代表的金屬義肢準備向眾人講解時，一個進來為各位代表添水的女服務生被這驚悚的一幕當場嚇得高叫起來，手裡的水壺也砸在地上，發出巨響，終於，壓抑依舊的議員和代表們以各種詞語謾罵和詛咒著兩位代表。

兩位代表幾乎是被押解這回到歐姆尼邊境的，其中一位被剜去了雙眼，而那一位發言的代表則被割去了舌頭，兩人身上都釘著這次大陸會議唯一的實質成果——各國聯合簽署的絕罰令，在他們身後，是超驗自治領和其餘保守城邦的聯軍。

那一天後，針對歐姆尼的邊境封鎖就開始了，數十萬的法師及魔法裝備就被部署到了歐姆尼邊境，數十個城邦的軍旗在歐姆尼的邊境上飄搖，這代表著只要歐姆尼人再邁出邊境一步，隨時響應超驗自治領的領導傳喚。

以秩序討安穩，被視為自滿。

以資源求繁榮，被視為貪婪。

以創造救蒼生，被視為異端。

自那之後，歐姆尼人也確實再未踏出大陸邊境一步。

這項長達近五百年的邊境封鎖，被議會稱為封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