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1知情人

「陛下！京中大臣都在催促陛下您早日班師這短短五日就已經有十幾封摺子遞上來了。」重黎也是有些催促意味的對朱允炆說道。

「告訴陸炳全部留中不予理會！」朱允炆躺在霓裳的腿上不耐煩的拿起一旁洗凈的葡萄帶皮放入口中。

自從那日燕王束手就擒之後，不知怎得朱允炆突然就決定讓徐輝祖帶兵先行離開，只留下了一千龍騎軍和眾人兩個多月的糧草。就在這拒馬鋪安營紮寨遊獵起來了。

朱允炆隨口吐出口中的葡萄皮，拿手毫不在意的抹了抹嘴巴翻身坐起。

「今天天氣真不錯，昨個在那林子裡面似有虎嘯之聲。可惜當時天色太暗走得匆忙沒能瞧上一瞧，今日正好去會上一會。」朱允炆興沖沖的說道。

「怎滴？活膩歪了小命不想要了嗎？你要是覺得活著沒意思了直接把命給我，也好讓我報仇。

打獵就打獵還偏偏挑最危險的地，我可不願意陪你一起去送死啊！」霓裳沒好氣地剮了一眼朱允炆。

雖然前半句聽著讓人很不舒服像極了家裡面老媽對著自己早亡一直打著遊戲的孩子的訓斥口吻。

但是後半句嘴硬的關心意味就很是明顯了。

「那最好不過了，你們誰都不要跟過來此次就我和另一個興許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去。」朱允炆聞著霓裳身上淡淡的處子幽香伸手捏了捏霓裳的小臉蛋笑答。

「臟死了你！」霓裳也是對朱允炆這邋遢的毛病很是不滿，兩隻眉頭都皺道一處了，「剛剛還擦過口水的。」

朱允炆對著霓裳寵溺的笑了笑以示歉意便起身離開了。

走出軍帳朱允炆也是深深的吸了口氣心想：還是這沒有工業污染的天更藍；水更清；空氣更舒坦啊！

伸了伸懶腰朱允炆便命人去牽了兩匹快馬和兩副上好的弓箭，在重黎的服侍下穿戴好鎧甲便出了營門。

「陛下真的不要我等跟隨嗎？」重黎還是有點不放心開口詢問道。

「不必了！朕只是去瞎逛逛沒危險的！」朱允炆背對著重黎漫不經心的擺著手回絕道。

朱允炆一個人騎著馬晃晃悠悠的來到離自己營地三裡外的胡不歸駐地高喝一聲：「胡蠻子！給小爺把人送過來。」

不多時胡不歸就騎著大馬將一個一人高的麻袋扛了出來，放在了朱允炆帶來的另一匹快馬上。

看著朱允炆軟甲著身聯想道朱允炆吩咐自己的事情不禁大駭：「陛下莫不是要——」

胡不歸滑稽的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朱允炆也是被他這個腦迴路給逗樂了。

學著電視裡面那些大人物的樣子板著個臉說道：「不該問的就不要問，知道多了對你不好！」

「是是是！末將遵命！」胡不歸趕忙唯唯諾諾的回道。

朱允炆揮了揮手便讓胡不歸回營，自己則騎著快馬朝密林深處走去。

一路上麻袋裡都十分的安靜直到來到林中的溪流前，朱允炆勒馬駐足抽出靴中的匕首。

一刀割開麻袋朱允炆望著那憤怒的眼神笑道：「喲！果真是你這個老頭，朕就知道會是你個死禿驢！

幾次三番的變換位置害得朕在你屁股後面聞了好幾天的馬糞，弄得現在想起來了都還有點反胃呢！

能有這般本事的燕王帳下也就非你莫屬了。

不過話說回來你這老和尚不好好在廟裡面吃齋念佛跑去賣什麼白帽子！」

朱允炆的這一個「白帽子」著實把麻袋中的老和尚嚇得不輕，

此話還是洪武十五年一場法會上與燕王第一次見面時他對燕王所說的。

「此事陛下是從何得知的？」姚廣孝滿臉的驚詫道。

「哈哈哈！世人都說老頭你神機妙算堪比劉基，難道你算不出朕是從何而知的嗎？」朱允炆打趣道。

「陛下您莫要譏諷老衲了，這占卜預測，占星卜卦一事本就是江湖把戲當不得真的。」姚廣孝無奈的回道，並且心中暗自腹議：要是真的能預測未來我怎麼還會落得如此下場呢！

「老頭子！你這話就說錯了，江湖術士問卦算命也不盡然全是騙術，一切事情皆是有因有果望其性格行蹤而知其命運定所皆是學問，你從《周易》中學得的不就是一雙發現事物本身發展根本規律的眼睛嘛，你說是不是嗎？

燕王『靖難』結局無外乎就是失敗被殺亦或者是戰勝登基！其實你早就料到的。」

姚廣孝無奈苦笑：「誠如陛下所言，燕王『靖難』無外乎就是這兩個結果老衲應該早就料到了！」

說著姚廣孝便抬頭仰望著天空，透過茂密樹葉射進的斑駁陽光映射在布滿褶皺的臉上看起來讓人很是心酸。

看著望著頭頂出神的姚廣孝朱允炆也是不耐的直接抬腿踢了過去：「喂！老和尚想啥呢？」

姚廣孝自知大禍將至也不畏懼什麼，毫不理會朱允炆的詢問起身徑直走到溪流邊的一塊花崗岩旁坐下。

「老衲在想陛下為何能夠戰勝燕王，您是如何能有保定府大敗后整兵親征的從容不迫；北平城前的奇思妙想；韶關山的先見之明。這一樁樁一件件老衲無論如何都是想不明白的。」姚廣孝自顧自的說道。

朱允炆麵對這個看起來風燭殘年的謀逆老人也是沒有絲毫的刁難玩笑的說道：「與其關心這些，老和尚你就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命運嗎？」

姚廣孝聞言也是微微一笑：「早在陛下親征之前不就已經決定好老衲我的命運了嗎？還請陛下能在老衲臨死之前解了老衲我心中的疑惑。」

朱允炆同樣也是對這個臨危不懼的老和尚充滿了好奇，自己生活在和平年代身逢盛世，還真沒有親身遇到過什麼傲然於世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人物。

這個姚廣孝在歷史上的評價很模糊，褒貶不一此前在史書上朱允炆也僅僅就了解到了那麼一星半點的東西，曾有人給姚廣孝他看過相：「三角眼，形態如同病虎，必然嗜好殺戮，是劉秉忠這類的人」也確實他同劉秉忠一樣也成為了一個王朝的締造者，而且他還同時兼修儒道fo三教，無一例外全都精通更是與當時明初的主要學術大儒關係密切。

靖難之役中姚廣孝那就是朱棣的蕭何、子房，朱棣登基之後本該和大多開國功臣一般以從龍之功權傾朝野。可是他卻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上朝如同現代年輕人上班一樣打卡摸魚，一下班就鑽進寺廟吃齋念經。比我們去酒吧還要勤快似乎做和尚才是他的工作幫助朱棣造反那只是為了更好的做和尚。

這個改變大明王朝兩百多年歷史的人物對於朱允炆來說充滿了神秘感，同樣的朱允炆也對姚廣孝為什麼要一直攛掇朱棣造反十分的好奇。

「老和尚沒想到你面對生死居然能夠如此的淡然，朕十分敬佩你的度量。既然如此那麼朕便勉為其難的告訴你這究竟是為什麼吧！」朱允炆不厚道的笑了笑。

「願聞其詳！」姚廣孝立馬做出了學生般的恭謙態度道。

「知識改變命運！」

短短六個字直接讓老和尚直接原地石化，怎麼這個皇帝看起來如此的不靠譜啊！知識改變命運這算是什麼解釋？都到這種關頭了還擱這玩我呢！

看到姚廣孝如同吃了蒼蠅般的神情朱允炆也是忍不住笑道：「老和尚朕說的有什麼問題嗎？你們做和尚的不經常打著佛祖的名號說些彎彎繞繞模稜兩可的禪語嗎？」

「陛下恕老衲愚鈍！還望陛下為老衲開悟！」說著姚廣孝便閉上雙眼雙手合十道。

此刻朱允炆隱約覺得這個歷史上有名的『黑衣宰相』或許真的和自己心中想得一樣並不是電視上那些古時迂腐的讀書人一般固執且不堪教化。

朱允炆在心中對自己解釋道：他只是古人不是白痴，估摸著是一個有大智慧的人估計可以理解我所經歷的事情。

同時對於我這一個當前時代下的小白，面對一切世俗禮儀，官場規則一概不知的人姚廣孝或許就是我的老師。

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朱允炆開口說道：「老和尚你知道天下有多大嗎？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會有盡頭嗎？」

聽到朱允炆這樣說到姚廣孝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也是開口回復道：「『渾天如雞子。天體圓如彈丸，地如雞子中黃』如此這般我們所生存的大地大概是圓的吧！至於這大地有多大老衲就無從得知了。」

朱允炆被姚廣孝這個回答給震驚住了，自己一直固執的以為古時的中國是一直到明朝後期才從歐洲的傳教士那得知地球是圓的。姚廣孝剛剛引用的西漢落下閎的《太初曆》早於西方一千多年前中國人就知道了地球是圓的了。

刻板印象害死人啊！下意識的把古人都當成白痴了看來在楊榮他們那得到的教訓還是不夠深刻。

平復了一下自己吃驚的心情朱允炆繼續說道：「老和尚那就讓朕來告訴你這個世界到底有多大，我們所生活的地方叫做地球其中只有大約不到十分之三的面積是土地，其餘的都是一望無際的海洋。陸地被大海分割成了許多部分我們將他大致的分為亞洲、非洲、歐洲、大洋洲、南美洲、北美洲、南極洲我們大明就處在亞洲的東南角總面積只佔到了整個地球是零星點點，海洋被分為四大洋分別是太平洋、大西洋、印度洋、北冰洋……」

朱允炆邊說邊畫和姚廣孝說了很多的現代地理知識。

「陛下所說老衲一時之間還無法全部理解但是心中也是有了大致的輪廓！原來我等凡夫俗子一直是在坐井觀天，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以愚昧的靈魂去嘲笑他人的無知。」姚廣孝不禁連連感嘆。

「陛下恕老衲無禮這些東西您又是從何而知的呢？」

看到姚廣孝終於問道電子上了朱允炆也是一屁股做到了姚廣孝的身邊開口道：「老和尚我也就不騙你了，我知道這聽起來很荒謬其實我不是『朱允炆』我來自未來。我就在家睡了一覺不知道怎麼滴當我一睜眼的時候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成了你們的皇上。

我知道以後的歷史進程，明朝國祚共276年是中國最後一個由漢人建立的大一統王朝，被農民起義推翻。隨後漢奸吳三桂引滿清入關成立了中國最後一個封建王朝清朝，清朝的腐敗無能使我中華兒女百年近代史成為了屈辱的血淚史，割地賠款喪權辱國。閉關鎖國導致我國的科技發展起步比西方國家晚了一兩百年。直到1927年一個偉大政黨的誕生經過百年的奮鬥才讓我中華兒女再一次的站了起來……」

朱允炆孜孜不倦的為姚廣孝講述著明朝以後他所知道的中國歷史尤其是近代史與現代史，近代史的屈辱朱允炆說得是義憤填膺尤其是講到日本侵華戰爭時的南京大屠殺更是咬牙切齒，就連姚廣孝在得知直到朱允炆生活的那個年代時隔近一百年後仍然不承認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之時也是破口大罵了起來。

現代史的美好與繁榮朱允炆也是簡述的繪聲繪色，聽完姚廣孝也是連連讚歎那裡的生活美好的不真實，但細想之下又無比的合理實在是令人神往。

眼看著逐漸日落西山姚廣孝不禁打斷想要繼續給他普及智能手機的朱允炆說道：「陛下！陛下！老衲相信了您說得這些老衲全都相信。現在我也是明白你心中所想雖然很孩子氣，但是你所描述的領先世界四百年的大明王朝也確實令人嚮往。

但也請您記住從現在起這些不要再向任何人提起了，您不是別人您是我大明獨一無二的天子。」

「帝王心術不可對外人道也！當您成為帝王的那一刻起您就註定要做一個孤家寡人，至於實現您心中的目標您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至於燕王您想必是要將其保下來吧？」

面對姚廣孝的詢問被看穿心思的朱允炆一時間也是有些無措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撓了撓頭說道：「大概也許可能會吧！」

「這也難怪!生活在您所描述的太平年代面對這些刀光劍影爾虞我詐的事情神經就是遲緩一些。

您覺得朱棣是千古明君在這一場『靖難之役』之中您憑藉著您腦海中的知識打敗了他，就可以將他老老實實的留下輔佐你開創大明的盛世了？

按照您心中所想必然是要將您所學的知識普及下去可若到那時世人必定會對您的身份產生懷疑。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以此來支持燕王您又該如何自處？

您要知道只有您是太祖皇帝的好聖孫您才可以穩坐寶位的。燕王絕不是等閑之輩若想實現心中所想必須要下定決心破釜沉舟！」

姚廣孝此番話過後朱允炆心中不免后怕：自己只想到了朱棣在歷史上的功績卻忘了這個歷史上獨一無二的君王的鐵血手腕，若是給其生路讓其掌權自己斷然不會是他的對手。

「那我——」話還沒說完就被姚廣孝的眼神打斷了朱允炆這才反應到：「那朕該怎麼辦？直接殺掉燕王恐怕會引起其他藩王的抵觸吧！說不定他們也會造反的！」

姚廣孝閉上眼睛說了句小明王后就不在言語了，口中呢喃的念叨著佛經，聽起來似乎是《地藏菩薩本願經》。

朱允炆這下子不由得在心中感嘆：你個死老頭厚黑學算是被你完明白了！

良久之後姚廣孝睜眼望向朱允炆說道：「老衲謝過陛下為老衲挑選的風水寶地。還望陛下能夠在老衲死後將老衲屍首火化進行海葬。」

話一說完還不待朱允炆稍作反應姚廣孝就抽出了朱允炆腰間的長劍自戕了。

這可把朱允炆給嚇壞了，殺身成仁這這這來的也太突然了吧！

自己原本是準備留下朱棣輔佐自己是要解決掉姚廣孝的，可是與姚廣孝一番交談之後起了惜才之心可卻沒有想到這個亂世之臣居然會如此的果斷了解自己的性命。

懵逼的嘆了口氣撿起地上的寶劍將劍身血液擦拭而去收入劍鞘。

朱允炆轉身朝岸邊的密林望去：「出來吧，按照他所說的火葬。」

話音一落便見到凝雪從密林之中飛身而出：「陛下雪也是知情之人，若是需要雪亦可自我了斷！」

朱允炆聞言連忙擺手：「別別別！你活著對我幫助更大！等你什麼時候對朕無用了什麼時候再自裁吧！」

說著朱允炆便跨上駿馬朝昨日聽到虎嘯的密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