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CH.76

安准南冷漠的臉孔慢慢融化了般,眼底湧上笑意，還沒開口，就聽葉小川在他耳邊輕聲道：「就算我不說，其實你也知道我的選擇吧,生而為人,就有自己的責任要擔。」

才剛說完，葉小川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砰一聲,被甩到車前蓋上。一個人類被這樣摔,下一刻碎成豆腐渣都是正常的。

誰也沒想到安准南會突然暴怒翻臉，前後連一秒都不到,喪屍獨屬的戾氣展露無疑。

「小川！」唐凌安上前一步,猛地嘔出一口黑血,也許怒急攻心,身體晃了晃，被小喬等人扶住，受了不少傷，其中還有些陳年舊疾發作，在葉小川離開后他一個人抵擋了數個勢力，導致後面小五不出手，他也沒多少力氣了。現在身體的毒素也還沒徹底清乾淨,現在他能堅持在這裡，全靠著意志力在撐著。

唰的一下，這群訓練有素的護衛們用槍擋在他們面前，不讓他們靠近半步。

氣氛劍拔弩張，偶爾有車輛經過，也被這裡的對峙唬住,很快就被護衛們嚇得逃離現場。

葉小川眼前一黑，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他能聽到唐凌安的聲音，無法回應。只能做了個ok的手勢，也不知道對方看到了沒。他覺得這是他該受的，換位思考，他可能也無法理解發小的做法。

他沒有摔成豆腐渣，但也不太好受，頭部受到劇烈撞擊，暈眩著，生理淚水不自覺地滑落。

「誰敢過來，我就掐死他。」安准南的手指緩緩掐住葉小川的脖子，摸著那淡青色的脈絡，說話很輕柔，動作卻格外冷厲，他目光死死鎖定葉小川，似乎要將葉小川仔仔細細看清楚，看對方有什麼值得自己放不下。

其餘人看安准南那瘋狂的架勢，完全不像玩笑話，都不敢輕舉妄動。

「你殺了他，這個世界也沒人類了，正好清靜了。我們也不用在這裡搶了，各回各家吧。」唐凌安甚至開始用激將法。

小喬拉住唐凌安，道：「你瘋了嗎，這時候還刺激他？」

唐凌安搖搖頭，他已經沒什麼力氣了，但如果激發潛能或是自爆，或許能讓葉小川逃出去，只是哥哥就要永遠用他的身份活下去了，這對哥哥太不公平了。

這時候再祈禱安准南這種喪屍仁慈就太天真了，百年前的情誼，放到如今還能剩多少，安准南能在一開始撤銷暗殺命令，就已經足夠唐凌安另眼相看了，這麼有人性讓他都認為他們的懷疑是不是太過，這樣重情義的人怎麼會是殺人不眨眼的安五爺。

他摸著自己的戒指，裡面還剩最後一根保命的梭針了，只是這種毒素對安准南有沒有效果還難說，他也只能司馬當活馬醫。

趁著所有人不注意的時候，唐凌安扣動機關，梭針從機關中劃出，雖然喪屍的肌膚堅硬，但這梭針是他以前從巨人城搶過來的配方，對喪屍有奇效。

對準安准南的後腦勺，發射！

那梭針速度很快，加上非常細小，非常不引人注意，但那一刻安准南像是有所察覺一樣，猛地拉風衣，那風衣也不知是什麼材料製造的，居然將梭針給彈開了。

一手抓住葉小川的脖子，葉小川整個人被迫抬了起來，一邊回頭對唐凌安等人道：「想我死的人很多，如果以為一點小機關就能得償所願，未免天真。」

說著他又將葉小川甩回了車前蓋上，葉小川一動不動，任由他動作，他到現在頭部因劇烈撞擊，還眩暈者。

只是他並沒外人以為的重傷，如果安准南真要對他下死手，他早就沒命了，現在還活著就說明安准南依舊在盛怒下控制了力道。只是葉小川現在也沒精力回應什麼，等到疼痛過去，睜眼就撞進安准南的眼眸，那複雜又含著一絲失望的目光，令葉小川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疼痛瀰漫著，他緩緩閉上了眼，像是任人宰割一樣。

「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安准南的目光彷彿結冰，那強悍的精神力讓在場不少喪屍七竅流血。

「死在你手裡，總比別人那裡好。」葉小川說的是實話，這個世界是為喪屍打造的，人類要生活在這裡太過艱難，每一步都有可能面對死亡，甚至他連感冒都是不敢的，他都不知道病毒會不會突然哪一天進入他的體內肆虐。他每多活一天都覺得自己又賺了一天，這裡沒有人類，他都不知道老天能眷顧他到什麼時候。

葉小川的每一個表情都被安准南看在眼裡，葉小川是隨口說的，還是真有這想法，他比任何人都看的清楚。

安准南猛地抬起拳頭，葉小川反射性地閉眼，就在所有人以為葉小川死定的時候，下一刻，拳頭落在葉小川耳邊，那速度產生的勁風幾乎要刮傷葉小川。將車前鑿了個大凹陷，沒一會引擎就冒了煙，這輛車是防彈設計，金屬板極度堅硬，能砸到幾乎報廢的程度，安准南是動了真怒。

如果這拳頭砸到的是葉小川，那最後的一個人類也徹底消失了。

安准南站了起來，背對著葉小川，道：「你走吧。」

別說葉小川，周圍人都有點懵，看安准南的架勢他們以為會有一場惡戰，葉小川坐了起來，遲遲沒有動作。

「不走，還要我請你嗎？」

葉小川深深望著發小的背影，那點陌生好像也消散了許多，他還是他記憶中的那個人，以前讀高中剛重逢的時候也是這樣，將他拚命往外推。

葉小川一步步走向唐凌安等人，他還有點踉蹌，這短短的一路，兩方人馬卻像是說好了一樣，誰也沒動一下，都靜靜等著葉小川的動作。

突然，安准南脫下了外套，就這樣簡單的一個動作，就引得唐凌安等人緊迫盯人。

那件風衣有什麼作用，在場的人都是目睹的。

這不是一件能用價格來衡量的物品。

這件風衣被罩在葉小川身上，還帶著安准南身上的不知名香味，冰冷地沒有一絲溫度，也讓葉小川清楚地意識到，發小也是一頭喪屍。

葉小川驚訝地望著發小，安准南臉色並不好，也沒看葉小川，淡聲道：「這件衣服的防禦力S級，冬暖夏涼，穿著吧。」

葉小川喉嚨一哽，酸酸漲漲的感覺蔓延開。

「哦，嫌臟想送人就送。」又加了一句。

「不會送別人的。」

直到上了唐家的車，對發小無邊的愧疚依舊揮之不去。

小喬見對方果然從頭到尾都沒出手，深深看著安准南，道：「五爺風采依舊，這時候依舊風度翩翩。」

就剛才安准南的行為，他們都以為他不會那麼輕易放葉小川離開，來個魚死網破才是可能，他們甚至都注意到了遠處城牆上的狙擊手，就在安准南突然暴起將葉小川掀翻的時候。

但在決定將葉小川放走時，那些狙擊手也離開了。

這很明顯是安准南的後手，只是不知道這樣的暗手還有多少，這樣的人，就算不是安五爺，也一定是不容小覷的人物。

她是在試探安准南是不是安城的五爺，可惜安准南完全不接招，似乎送葉小川離開后，其他人根本沒資格與他對話。

他轉身就進了車裡，很快這群人就在小喬等人的視線中離開。

葉小川還沒上車多久，唐凌安像是安心了，忽然倒下，葉小川慌忙地接住他。

眾研究院和醫生將唐凌安放平放平，進行緊急搶救，只是唐凌安的嘔血就沒有停過，看著那大片大片的血液，葉小川也慌了。

他不停地看著心跳檢測儀上的波段，比一開始要微弱，唐凌安的臉色都憋得紫黑色，小五的確給了解藥，但這解藥是需要消耗精神力去化解藥性的，但在高強度的運動下，唐凌安哪裡還有什麼精神力來解藥性。那麼這個解藥就不是解藥，反而是催命符。

對方很可能是故意的，看似好心，實則是想看著你痛苦地死去。但當時的唐凌安沒有更好的選擇，他如果不吃下，就是立馬毒發身亡。

此時，唐凌安的情況越來越危險，他的身體、臉部上的血管又一次出現紫色蛛網的模樣，看上去異常可怖。

「不能再用解毒劑了，他的身體已經不能承受了！」

「他要是撐不過去，就……」

小喬幾乎是低吼的：「你們一定要想辦法，他怎麼能死在這裡？」

在這生死關頭，葉小川看著唐凌安的狀態，也顧不得保守自己的秘密了，「讓我試試。」

也許是聲音太輕，或是大家沒反應過來，葉小川又重複了一遍。

眾人才注意到好不容易活下來的葉小川。

「你這時候湊什麼熱鬧，你乖乖待在這裡。」人類這時候能幫什麼忙。

葉小川也不管他們，拉開一個醫生，直接拉過唐凌安的頭，對著那張蛛網密布的臉就吻了下去，將自己的唾液傳遞到對方口中。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這樣親密接觸，第一次是唐凌安為了讓葉小川清醒，這次則是葉小川希望唐凌安能夠清醒。

眾人簡直瘋了，不對，是人類瘋了，他居然在吻…唐凌安！都什麼時候了，居然做這種事！

只有小喬看出了一些不同來，阻止其他喪屍上前。

葉小川將唐凌安的腦袋靠在自己身上，不斷傳遞著，那紫色的蛛網就像是碰到了什麼霸道的東西，迅速退去。

所有人看到這一幕，都安靜了下來。

這個人類到底是什麼，他怎麼可能是普通人類？

葉小川發現效果還是太慢，既然唾液有用，那麼肯定不止這個，他看向眾喪屍道：「你們能不能都出去。」

接下來發生的事，他覺得可能會引起喪屍們發瘋，哪怕這些研究員不希望，但吃人類是所有喪屍的本能。

小喬很有決斷力，發現葉小川做的事後，立刻安排所有人都下車。臨走時，對葉小川道：「如果他攻擊你，一定要立刻打開這扇車門。」

葉小川：「他不會。」

葉小川看著唐凌安的呼吸逐漸穩定，臉上依舊有毒液的反噬，他拿起落在車子里的背包，正是優生為他整理，[唐衍君]和他互換的那隻背包，抽出裡面的小刀，就在自己的手上狠狠滑了一刀。

人血的香味在狹小的空間內發酵，如果在場有喪屍在，他們很容易被本能控制，葉小川就會陷入危險。

血液一滴滴進入唐凌安的口中，葉小川眼看著他本能地吞咽，人類的味道是任何喪屍都無法拒絕的，就這樣，唐凌安也漸漸恢復了過來，這次，終於硬生生將唐凌安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

唐凌安緩緩睜開眼，他不是完全喪失意識的，有著基本的感知，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只是身體負荷太重才始終無法清醒，他沒有斥責葉小川的瘋狂行為，甚至對滿車子的人肉香味視若無睹，他沒有暴起，意志力還壓制了喪屍本能。

「葉小川……」低沉而沙啞，他垂著眼，像是無意識地呢喃。

也許唐凌安活了這百來年，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靠在人類懷裡尋求一種說不清的安心。

葉小川從沒聽過[唐衍君]這樣的虛弱的聲音，想到這樣一個人現在虛弱成這樣，心悶痛著，但能親眼看到他醒來，葉小川還是地喜極而泣。

忍著湧出的淚意，應著聲。

「我在。」葉小川忍不住抱住了他的腦袋，輕輕安撫著他的後背。

「葉小川…」

「我在…」

兩人不斷重複著呼喊和應聲，唐凌安緩緩勾起下唇角：「如果…」

「嗯？」葉小川對唐凌安用了這輩子最溫和的聲音。

「如果我不是我，你還認得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