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CH.79
唐凌安突然的掙扎險些將針頭都震出,手背上青筋浮出，微微顫著，把葉小川嚇到了。
他忙看向檢測儀，除了心跳的頻率快了一剎那,其餘指數都是正常。體內剩餘毒素正被病毒吞噬。
身邊的研究員也說不出所以然來。
葉小川想了會,道：「你聽得到我說話？是不是想和我說什麼…？」
「……」
沒有回應，好像除了那一下掙扎,唐凌安整個人都沉寂了。
葉小川再次摸向他額頭,退燒了。
喪屍只要不發燒,身體機能在病毒細胞不斷作用下就會慢慢康復，喪屍的頑強生命力,讓身為人類的葉小川總是特別羨慕。
這樣的生物,幾乎是不可匹敵的。
喬遠琳在慶幸唐凌安脫離危險后,也漸漸從激動回歸了平靜。
他們打開了直播,眼見唐衍君臨危不懼，在審判團一個比一個尖銳的問題拋出后，唐衍君依舊保持冷靜應對，他們很是雀躍，可這樣的雀躍並沒有維持太久，他的狀況不容樂觀。
審判團問題刁鑽，一步步在唐衍君犯的事擴大,頗有些殺雞儆猴的味道。
一方面牽扯到八區正規軍被調動，這無疑是政府的逆鱗，在給你權利的同時你不能濫用私權，若每一個領導者像你這樣，喪屍界的秩序早就混亂了。當然，張政也是抓住這一點,試圖把這對毫無根基的草根兄弟從派系中扯落下馬。
另一方面又牽扯到人類，百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無論是對人類渴望、喜愛、懷念、厭惡、憎恨還是其他，喪屍對這個自己曾經擁有過的身份，是抱著一種執念的，有時候牽扯到的是最極端的神經。
也許是積壓太久，終於在這一刻，被[唐凌安]大張旗鼓尋找人類的行為給激怒了。
「大將在等我們…」
唐衍君很少出現在實驗室，他更多的是在戰場、軍隊、邊防。但他是試驗所的精神支柱，現在，他唯一的信念就是他們，他相信他們能把人類帶到。
大部分民眾的目光都在法院，是唐衍君給了他們喘息的機會，唐衍君已經用生命在為人類的出現做鋪墊，他們不能在這時候掉鏈子。
喬遠琳正要去喊葉小川，葉小川已經抓著後車門，乾淨利落地跳了下來，看得出來葉小川在末日前的身手相當不錯，如果不是種族相差太大，以葉小川的能力在任何地方都應該有自救的能力。
「小川，時間不多，我們換一輛車過去，還有你身上的味道…」實在太特么熏喪屍了！
「啊，你們有衣服換一下嗎？」葉小川已經習慣那股誇張到要日天日地的味道，聞言也終於想起了這麼回事，嘿嘿一笑。
看到他軟軟的一笑，研究員們像是面對自家孩子一樣，面帶寵溺。
他轉頭對留在原來車上的優生道：「他……」
優生不耐煩地關上後車門：「放心，照顧他我有經驗，再不出發，那邊黃花菜都要涼了。」
一群人一起上了另一輛簡易的房車。
在研究員的幫助下，葉小川換下那身滿是濃郁香水的衣服，又用濕布擦去香水最濃郁的地方，重新換上了新衣服。
隨著葉小川變裝，他遠別於喪屍的彈性肌膚，透著血色的唇，摘去美瞳的深棕色眼瞳，還有那專屬於人類的味道顯露出來，就是與他相處時間不算短的研究員們都懵了一下，忍不住想開窗，但看著外面車來車往的，他們……決定繼續忍，就當日行一善吧。
人類的味道還是交給他們獨自面對吧！
幾個研究員忍不住又吸了一口。
吸人類，好像會上癮。
一路上，葉小川很安靜地坐在喬遠琳身邊，只是目光始終落在直播中的男人身上。
葉小川：「還有多久到？」
「很快了，待會我們開到停車場，大喬的人會在那裡等著我們，你先別下車。」
「好。」葉小川捏著平板，指尖微微用力。
偶爾翻看彈幕，看到了不少充滿惡意的調侃，以及冷眼旁觀的言論，曾經處在流言蜚語和異樣眼光中的葉小川，深知有時候冷眼旁觀比惡意還要傷人，越來越多的怒氣在葉小川心中積累。
有種想立刻出現，讓彈幕通通消失的衝動。
*
一區央視總部。
「台長，我們真的要看唐凌安被判刑嗎？按照最高法院的意思，這次他可能會被判死刑或是流放，我們是否要把這件事報告總長？」華夏智屍聯盟的首席被稱作總長。
員工們知道台長最近頂著壓力，將否認人類出現的新聞壓制下來，始終是模稜兩可的報道，他不引導輿論，也是希望唐上將的弟弟能夠從輕判。
台長末日前是一個小地方的台長，末日後曾被唐衍君救過。
此刻他的臉上透著一絲不確定，默默看著一排排電視牆上，直播著的各個角度畫面。
也許事情不到完全絕望的時候，唐凌安真的只是亂來製造混亂嗎？
而且還有另一件讓台長耿耿於懷的事。
他也是年逸博士的至交，博士自從半人類毀滅后，幾乎天天在慢性自殺，以極端的行為逼迫聯盟殺了他。
像年逸博士這樣對喪屍有著重大貢獻的科學家，是沒資格自殺的。
但就在幾天前，他突然改變主意，提交了出獄申請，並為此默寫了不少對喪屍科技有力的科研項目，這些項目本來都將永埋地底。
他去探監過一次，半個世紀過去，第一次看到年逸博士臉上出現了類似希望的光芒。
「再等等…也許有奇迹呢……」
*
葉小川等人的車終於行駛到法院附近，事情並沒有喬遠琳想象中的順利，由於今天是開庭的日子，從各地趕來的喪屍數量相當多，八區政府先是被緊急下令航空管制，禁止飛行器通行，而後又以法院為中心，半斤三百米內限流，所有車輛都必須進入指定的各個停車場，而這些車輛在進入前還需要被一一排查，所有在車上的人都必須攜帶相關證件。
他們很快就在八區法院外圍被攔截下來，攔截他們的不是警衛，而是一排排等待進入廣場的車輛。
一系列管制下來，拖延的時間也更長，他們幾乎不可能立刻進入停車場與大喬的人匯合。
警員排查的速度倒是很快，分批分流進行，足見八區也是盡了力的維護治安。
輪到了他們，喬遠琳等人下車排查證件，這一開後車門，本來密閉的空間放出些許人類的氣息。
警員隱約感覺到空氣中絲絲縷縷的甜美味道，無論遺忘多久只要出現在面前就一定會記得的味道。
是什麼呢，好像很久遠，又很懷念，還是記在靈魂里的……
警員見過的世面多，隱約察覺到了什麼，立刻招呼其他檢查人員過來，喬遠琳等人瞬間精神緊繃。
他們是想最好離法院最近的地方，讓葉小川出來。
不然僅僅憑他們幾個人，怎麼抵擋可能的危險，更別說廣場上數以萬計的喪屍，一眼望去都是黑壓壓的一片，特別是這群喪屍情緒還特別激動。
葉小川貼在車後門，聽著外面的動靜。
「打開你們的車，我們需要檢查，檢查完后，請你們步行前往A1入口，現在是高峰期，希望你們遵守秩序。」警員受著那股味道影響，說著這段話沒有以往的威力。
一手指向外排嚴陣以待的軍用車輛，猶如一個個巨人守護著各方安全。
喬遠琳緊握著褲腿里的車鑰匙：「警官，我這裡有旁聽的證件，能不能通融讓我們先去內停車場。」
「不行，檢查車輛是規章程序，所有人都要這麼做，剛才區長的車也一樣，你難道比區長還大嗎，請配合我們工作。」另外幾個警員也圍了上來，主要是這邊的空氣特別符合他們喪屍的嗅覺，有些行為都是下意識的。
「他就在這裡吧，喬所長。」
就在他們爭論不休的時候，一個熟悉的人帶著自己的隊伍，浩浩蕩蕩走了過來。
雖然被限制了部分權利，但張政依舊是治安局副局長，這個職務只要沒被罷免，就有資格調動警力，也有資格搜查任何他認為可疑的。
張政穿著軍裝，擯除為了活命而瘋狂攻擊唐家兄弟之外，他本身極具威嚴，也很有氣勢，一時間，不少下了車的喪屍也沒往廣場上擠，而是這樣過來看看熱鬧，就連這些油鹽不進的警員也紛紛向他敬禮，表達著尊敬。
張政身為副局長，在警員心裡有著非同一般的地位。
就在十幾分鐘前，唐衍君來到法院，遇到突然出現的古嘉榮，這件事太過意外。
張政萬萬沒想到，差點就讓唐衍君脫罪。
他想責備，卻無從而起。
喬靜珊幾乎梨花帶雨地過來哭訴，她只是看到古嘉榮想來現場看看庭審，變帶他過來了，哪知道他會忽然要求保釋[唐凌安]。
張政一腔怒氣實在沒辦法對柔弱無辜的女神發起來，到底是心底暗暗喜歡了半個世紀的愛豆，突然出現都是意外之喜，誰還能沒個本命。
能怎麼辦，只能原諒她。
輕聲細語地安慰她，她也是不知情的，也幸好沒釀成大禍。
喬靜珊諾諾應是。
安撫了喬靜珊后，張政讓自己的人緊緊盯著入口，如果人類還活著，十之八.九會過來找[唐凌安]，無論從哪一方面，只要人類想活下去，想受到庇護，唐家兄弟都是他很好的選擇，更何況人家[唐凌安]還是因為他才受了這災。
而那個神秘人，自從上次給了人類的大致去向後，就徹底失去了聯繫。
但張政幾乎確定，那人在那之後幹了件大事，就是今天的實時新聞，在一輛疾馳的地鐵上發現了二十多個炸/藥包，顯然是那個人準備的，但他們最終也沒有成功。
明明是定時炸/藥包，為什麼最後沒有炸？
是中途出現什麼意外還是那伙人在放□□，想要更多其他的？
這代表什麼，代表人類可能再次逃脫了。
人類到底會不會來，他到底活著還是死了？
比起喬遠琳，張政一樣焦灼著。
就在這時，他收到線報，說喬遠琳到門口了。
他帶人趕到，在感受到這附近的空氣都隱隱出現波動，看周圍的喪屍明顯比平時興奮了一兩個度，張政心一沉，幾乎可以肯定，人類還活著，還活得好好的，應該在這附近藏著。
手機震動，看到來電，還是那串始終查不到出處的號碼。
眾警員聽著張政調遣，他看著那串號碼，卻猶豫了剎那，這通電話的主人就是顆不定時/炸彈，危險無比，他應該與此人徹底斷了聯絡，如果不是因為這人，他可能早就活捉了人類，人類哪還有機會出現在這裡。
但對方的勢力，以及對時局的把握都令人心驚，更可怕的是，他不知道對方的底細，以及在八區究竟安插了多少人。
越是未知，越是讓人忌憚。
誰知道這個人手裡到底握著多少底牌。
在法院附近視野最好的高樓上，穿著一身簡單黑T迷彩褲的男人邊拿著手機，邊看著葉小川的方向，在他周圍站著一排嚴陣以待的狙擊手。
管家安德魯上前泡了一杯枸杞茶放在檯子上：「您的茶。」
很少有人知道，那是葉小川曾經愛喝的茶。
「他會接嗎？」安德魯看著樓下，張政等人的方向。
「會接，他沒別的選擇。」安准南含著笑，戴著望遠鏡，望著下方的房車。
張政猶豫也不過十幾秒，揮手讓屬下等一下，其餘警員先去排查別的車輛。
轉到安靜的角落接聽電話，還沒等他質問對方，就被對方打了個直球。
「12小時已過，我看人類還活蹦亂跳的，我們的交易只能作廢了。」電話那頭傳來經過變音器處理過的聲音，正是曾經要求張政處理掉人類的男人。
男人語氣調侃，似乎一點也不急。
張政怒火中燒，這倒打一耙的。
「是你說要從旁協助我並且善後，但你做了什麼，地鐵上那些炸彈都是你放的吧，但它們不但沒有引爆，還讓人類逃脫了，最後留下的爛攤子還要我來收拾，你現在還有什麼資格來和我談條件？」
張政倒不懷疑這個神秘人中途變卦或是放水，顯然能派人混進治安局，從中利用他來伏擊人類的，除了反聯盟組織的人想不到其他，對方只會比他更厭惡人類。
他氣得是對方不但沒善後，還留了一堆爛攤子。
「這個交易我只承諾了協助，堂堂副局長還要我來替您擋刀嗎？」男人輕笑著。
「廢話少說，你究竟想怎麼樣。」
「你面前的車裡，人類就在裡面。」
「你怎麼知道，你到底在我周圍安插了多少人？」張政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左右一看，似乎想看對方是不是在人群中監視著這裡。
這人的神秘和時不時語出驚人，實在讓人無法不重視。
張政看著身邊的軍隊，一股寒意從脊椎上升，他的人裡面，到底有幾個是對方的人。
「人類的目的就是救法院裡頭的人，他走到這一步，你在這裡動手就會成為眾矢之的，不如這時候將他迎出來，這是你戴罪立功最好的時刻，你將成為喪屍史上的功臣。」那變音過的聲音透著誘惑。
這個說法，徹底打醒了被憋屈還有恐慌的支配的張政。
特別是喪屍史這三個字，擊中張政貪婪的心。
明知道電話那頭的人，行事太過詭譎，而且在地鐵上，人類根本逃無可逃，那麼好的暗殺機會，神不知鬼不覺的，到底為什麼這樣還會被逃脫。
但不可不說，男人的話，的確給了張政另一條選擇，也是他最好的選擇。
張政閉上了眼，掛上電話。
慢慢走了過去，拿起一旁的喇叭，周圍的喪屍幾乎都聽得到：「是要我來請您下來嗎，人類。」
「別下來，你不能下來，聽到了嗎？」喬遠琳一慌，同樣大聲喊道。
葉小川擦了擦鬢邊落下的汗，看著平板上面，庭審還在繼續，一步步逼近，當看到[唐凌安]那張與他哥哥一樣的臉上，閃過的一道黯然和瞭然，似乎就要從容赴死，沒時間了。
葉小川猛然拿起一旁的口罩和鴨舌帽，給自己戴上，緩慢的握在把手上。
再不出去，他相信很快就會被這群警員圍住，被迫「請」下車，那時候喬遠琳等人將會面臨什麼？
與其這樣，不如他主動出去。
哪怕，面對喪屍們發瘋。
畢竟來的時候就已經做了最糟糕的打算了。
葉小川左手緊緊握著顫抖的右手，腦海里回想著[唐衍君]為他倒在地上的樣子。
慢慢停止顫抖。
咔嚓。
車後門開了。
張政用喇叭喊出來的聲音，讓周圍不少喪屍都注意到了，甚至都圍了過來，還有些廣場上的喪屍也一傳十，十傳百。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葉小川身上。
那一刻，彷彿周圍的喧囂都不再存在，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上的事。
那股將所有警官吸引而來的氣息，幾乎毫無預兆地在空中緩慢地傳播出去。
隨著廣場上的風，那氣息覆蓋到最近的區域。
他們幾乎要控制不住紅了眼，死死盯著葉小川。
後腦勺上的晶元也在此時發出了警告聲，這塊晶元由喪屍最偉大的科學家年逸博士創造，能夠在一定程度控制喪屍的情緒，特別是當他們有了強烈的捕食慾望以後，能幫助他們儘快冷靜下來。
也是因為有晶元的存在，之前古嘉榮這位亞人巨星出現時，才沒有引起喪屍嗜血的衝動。
可太久太久沒聞到這麼純粹的，像是最頂級食物發出的味道。
彷彿以前吃的，都不叫食物。
現在出現的是比亞人要高級得多的生物，幾乎不約而同的，這些喪屍的晶元都亮起了紅燈，發出了對宿主的警告。
葉小川彷彿沒看到周圍那些蠢蠢欲動，望著對他極盡瘋狂的喪屍們。
他靜靜看向突如其來的張政：「想在這裡殺我？」
張政哈哈一笑，像他這樣的政治家，隨時都有可能變一張臉。
比如此刻，他看上去平和，安定。
「我殺你做什麼，你可是我們全喪屍的寶貝，我是來帶你進去的，你不想嗎？」
葉小川當然想，他不知道張政為什麼中途變卦。
但他相信，至少在大庭廣眾下，他不敢真的做什麼。
喬遠琳等人默默地圍住葉小川，所有警員也忍著心中沸騰的慾望，在張政的示意下圍在葉小川身邊，朝著無線對講機喊增援，沒一會，葉小川周圍里三層外三層的警力。
圍過來的喪屍們，似乎隱隱意識到了什麼。
他們紅著眼，面面相視。
不會……真的是…………
這小小的包圍圈不斷向前移動，所到之處，幾乎引起了山崩海嘯般的瘋狂與尖叫。
「後面那群人怎麼回事？」
「是不是瘋了？？我都看到警棍在天上飛！」
「出什麼事了，是有人要劫獄嗎」
「叫什麼叫，耳朵都要聾了！」
「難道又是像古嘉榮這樣的超級巨星過來了？」
「我還想看直播呢，他們能不能安靜一下，好想封了他們那張該死的嘴。」
直到他們發現，自己手中的直播畫面，幾乎同一時刻切換到場外某處，一個戴著鴨舌帽，被團團圍住的喪屍身上。
不對，那露出來的皮膚。
不太像喪屍啊。
高空的航拍機甚至因為操控者的慌亂而晃動，此時，幾乎所有航拍機都集中在這個被所有喪屍圍著的人身上，他戴著一頂不起眼的鴨舌帽，身材修長，舉手投足間說不盡的優雅淡定。
面貌不清晰，但氣質特殊。
彷彿被這麼多喪屍注視，也沒法動搖他分毫。
直播平台眾多，但最權威的就屬法制頻道這樣的，隸屬於央視，其他衛視轉播。
而現場的直播拍攝畫面，全是由專業的攝影師操控，他們用了百年來完善這樣一個職業，幾近滿級的熟練度讓他們幾乎沒有錯誤過。
但這次，在拍到這個人的時候，上面下達了一個令他們心肝顫的信息。
他們幾乎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動和狂熱，在直播一片罵聲和要求解釋的聲音中，打上了幾個字：疑似人類出現
本來密密麻麻的彈幕，瞬間像是都消失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