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師父，再不化緣就要餓死了！

「師父，我不想當道士！」

「歷盡凡塵數十載，終歸於一捧黃土，小子，道士有什麼不好，仗劍走天涯，專挑不平事，平生最逍遙，為我道門仙。」

「道士不能結婚生孩子，這是山下牛二嬸給我說的，還說師父您是個老絕戶，就想到處坑蒙拐騙找人養老送終.....」

「啪！」

「哎呀！」

這是一個老道士和小道士的日常對話。

神州西南的一個偏遠山村，離村子三十多里地的藏仙山上有個小道觀，觀里只有一老一少兩個道士，據說之前還有好幾個的，但都因日子太苦下山跑掉了。

小道士徐守心是師父在山下撿來的，據說那天電閃雷鳴，大雨傾盆，老道士玄清在村子里剛做完場白事，和師弟玄靜兩個醉醺醺的互相攙扶著路過村口破亭子，看見裡面放著一個竹籃，走近后才發現還裝了個呼呼大睡的男嬰。

包裹嬰兒的襁褓上，用金絲秀了個工整的徐字，倆道士面面相覷，玄清想帶走，玄靜則是要把孩子交給村裡，最終兩人划拳，結果嘛......徐守心在山上已經九年了。

藏仙山上的歸一觀，名字聽起來很有韻味，道生為一，一為本體，萬物歸一，歸一既合道，但其實就是破瓦房三四間，下雨時都還需要舉著傘打坐。

歸一觀正殿的房子最好，供奉的是座相貌都被風化得看不清的泥塑雕像，玄清曾得意的到處吹噓，神像乃是上清靈寶天尊，本門的道統就是這位天尊傳下來的。

其實徐守心自己猜測，應該是師門一直太窮，實在沒錢修葺道觀，只能胡亂弄個塑像安上天尊的來頭，糊弄下附近山民混口飯吃而已。

這天中午，看著空空如也的破米缸子，徐守心愁眉苦臉的扭頭看向桌子旁的玄清，「已經沒米了，師父！」

看見半天沒有回應，他又直接走到玄清的身前，湊到其耳邊不滿的說道：「上個月人家協會的領導來，本來就是看咱們爺倆可憐要批准註冊了，可您偏偏胡言亂語給人氣走了，雖然補的津貼很少，但好歹也能買些吃食啊！」

玄清此時彷彿剛剛神遊歸來，他撫了撫自己的花白長須，又嗔怒的在徒弟的頭上點了一下。

「他們要派人來管理的！可這觀子是師門傳下來的，如今放了外人進來指手畫腳，你我以後成仙了，有何顏面見上面的長輩們！」

「師父，您又是餓暈了吧，自從小師叔六年前實在過不下去跑了，您這癔症就越來越嚴重了，等下我還是去村子里找個車，咱們去鎮上醫院瞧瞧。」

徐守心滿臉都是擔憂之色，從小他就修行歸一觀秘傳玉清定觀心經，但除了打坐時非常容易睡著以外，並沒有任何神異之處，就連師徒兩人好不容易接個白事，還經常被主人吐槽不專業，剋扣酬勞。

他也曾勸過師父，要不就給協會服個軟，人家不光給錢修廟還派專人打理，師父也還當他的觀館主，兩人應能衣食無憂，再不行就出山學點糊弄鄉民的把式，回來做法事的時候也能正規些，到時候酬勞上就能多討一點。

可惜玄清是個死腦袋，就是抱著歸一觀的規矩不鬆口，還說自己去作法是憑的真本事，哪像外面的江湖騙子花里胡哨就為騙錢。

兩人在廚房裡大眼瞪小眼半天，最終還是不抗餓的徐守心無奈的換上外出的草鞋柴刀，又背上一個小背簍，準備下山去關石村，也就是離歸一觀最近的村子借點糧食。

就在臨行之際，玄清拉住徐守心，從懷裡掏出個包裹嚴實的油紙包，又摸了摸他的頭，樣子也難得正經起來。

「這是上次雲遊時一個福主給的干餅，你帶在路上吃，趕路不要著急，到了村裡如果討到吃的就先吃，你從小飯量就大，剩點回來給我這老道就行......」

不耐煩的瞟了師父一眼，徐守心接過紙包放進兜里，嘴裡嘀咕道：「明明就是背著我去要飯得的，平常就是偷懶，不然聽我的早就不會挨餓了。」

隨後就轉身走出房門和小院子，小心翼翼的踏著不知道多少年沒有修整過的青石板路下山去了。

他沒有看到的是，師父這次罕見的站在觀外望著他的背影直至消失，眼中滿是堅定，還夾著一絲不舍。

石板路只有二里多，剩下的全是長滿荒草的山路，小道士拿著砍柴刀不停劈砍著攔路的雜草枯枝，嘴裡還哼著唯一會背的玉清定觀心經。

「天有靈化，神用不測，則廣覆無邊；地有眾寶，濟養群品，則厚載萬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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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無人越界了，沒想到你們這幫妖邪還真是不死心啊。」

平日里糊裡糊塗，固執己見的玄清老道站在一處奇異的天地間，他平常因為酗酒渾濁的雙眼，此刻也是深藏道韻，銳利如劍。

「喲~歸一道宗的人居然還沒死絕啊！」對面站著五個奇形怪狀的人，光看外表就知道不是什麼好貨色，其中一個背影看起來分外妖嬈，正面卻形如老嫗的女人捂嘴笑著，她的眼睛一大一小，猶如蛇的豎瞳，身著紅衣遍體膿瘡，不時滴落的濃稠粘液讓附近的植物全部發黑枯死。

「聽說上次玄靜那賊子中了我師姐的立地飛升散，不知道現在如何了？可是上天見你們那勞什子天尊去了？」

玄清眼中露出一絲哀色，彷彿想到了師弟哭著求自己給個了斷時的樣子，但他很快便收起思緒，因為馬上開始的大戰極其兇險。

「不要廢話了，毒龍婆。」玄靜憑空取出一把平平無奇的長劍，「瘟娘子這次沒來，想必是回去沒撐住死掉了，妄圖穿越此處的妖孽，必誅之！這是天尊的法旨，也是我們歸一道宗的宿命。」

他隨手丟出長劍，只見其在天上分為四把，化為一個陣法圍住對面五人，又心中起念，放出一道掌心雷殺向毒龍婆，大戰瞬間爆發。

另一邊的徐守心走了差不多兩個小時，終於看到了關石村外的小亭子，聽說師父和師叔就是在那撿到的自己。

他心念一動，鬼使神差的進了亭子，掏出油紙包摸了又摸，最後還是放進了懷裡，畢竟師父還餓著，萬一沒弄到吃的，趕回去后兩人還能分了糊弄下肚子。

靠坐在油漆都要掉完的柱子上，羨慕的看著剛剛放學回來的少年們，他並沒有讀過書，能識字也是小時候師父和師叔教的，唯一的能解悶的東西就是本塊翻爛的《葫蘆娃》連環畫，是小時候去個信士家裡人家不要撿回來的。

那些路過的少男少女們，看著坐在亭子里傻傻的徐守心，全都笑著指指點點，其中一些最頑皮的，還故意摸出各種零食走到他不遠處吃了起來，想看他會不會和小時候一樣流口水。

這年頭，窮就是原罪，村裡的孩子們有的在外面被鎮上的同學欺負，內心不岔的他們看見更加貧窮的徐守心，便想加倍的把不快發泄在他的身上，這個也不是原罪，只是每個人心裡都有的陰暗而已。

正在場面越來越過分的時候，一個胖乎乎的少年沖了過來，連拖帶拽的把那些人攆開，他是牛二嬸的兒子楊守道，名字是玄清取的，不光收了十塊錢報酬，收到錢喝高了的玄清還把他收為記名弟子，傳下了半篇玉清定觀心經。

看著面前獃獃的師兄，楊守道剁了剁腳，恨鐵不成鋼的抱怨道：「他們這般戲弄欺負你，你不知道打他們？你又不是打不過！」

「我如果出手，以後上門找他們父母討要食物的時候如何開口？反正也不損失什麼，何必計較這些小事。」徐守心看著面前滿頭大汗的師弟，兩人其實同歲，他要大一點。

楊守道無語的看著自己的師兄，雖然當時玄清收他是醉話，並且第二天還想不認，但迷信的牛二嬸卻覺得自己小兒子入了道門也無所謂，興許還能得到神仙庇佑光宗耀祖，於是潑辣的婦人硬是逼著玄清捏著鼻子答應了。

他平日里和普通人一樣，不用在山上打坐念經什麼的，只是遇到師徒兩人下山，就順便跟著練下武藝強身健體。

彷彿是覺得坐累了，徐守心伸了個懶腰正要起身，忽然一陣頭暈目眩又跌了回去，他的意識昏昏沉沉的，好像進到了個怪異的空間，四周全是一幅幅光怪陸離的畫面。

一個混身散發著刺目白光的影子慢慢飄了進來，如同受到了什麼吸引，直直的出現在他面前。

影子顫動了幾下，然後張開雙臂擁抱住了徐守心，一段段信息瘋狂的湧入他的腦海中，恨不得要撐爆他的識海一樣。

外面的楊守道擔憂的看著自己師兄，剛才暈倒的時候他就感覺不妙，現在見對方居然還嘴唇發紫，臉色如同白蠟，於是趕緊飛奔回家裡喊來了自己父母，又有其他村民開了個麵包車，飛快的把人送到了鎮上醫院。

而對外面渾然不知的徐守心，正在經歷神奇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