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重建信仰（一）

經過亨德爾一行人半日的工作，目前教會在東昂區設立的機構有這兩種。

第一，善粥鋪。

作用很簡單，但卻最重要。

可以直接有效地大量減少餓死的災民。

凡是在教會登記過的災民，每日都可以免費在此獲得少量的食物。

但是，由於能從市場上以較低價格採購到的糧食有限，目前只剩下能支撐兩三天的用糧。

各大糧倉逐漸縮緊了對糧食的供應，不狠狠地刮刮災民們的油水，它們是不會輕易對外出售的。

第二，工作登記處。

既可以短期內獲得重建所需的大量勞動力，又可以通過吸納失業工人來穩定東昂區的治安。

所有的工人都立刻投入了恢復生產的工作，漁民也暫時充作了普工，負責一些繁重的體力勞動。

根據重建的規劃，目前首要的任務是重新開挖衛生渠道，並初步改善各公共大棚的衛生環境。

亨德爾早就看到，蒼蠅總是繞著公共大棚嗡嗡地紛飛。

這是因為災民們的排泄物往往會就近掩埋。再這樣下去，東昂區就離瘧疾肆虐不遠了。

「而且，大部分人都喝不到乾淨的水，」尤莉說道，「有的災民自發利用海水進行蒸餾，但是量太小了。」

「儘快把區內重要的水井清理出來。」

「我會和其他區的神父進行洽談，應該能得到可以保證飲用的淡水。」亨德爾回答道。

「缺錢又缺糧，」龐德抱怨道，「明明賑災是總督府的工作，除了強迫收稅的時候，根本就看不到總督的人！」

「總督已經放棄這裡了。」亨德爾沉聲說道，「下城區擁有帝國合法身份的居民極少，而且會團結起來一致抗稅。總督府能從下城區收到的稅，甚至還沒有教會多。」

「在管理上，我們的人手也非常緊缺。」

「龐德和尤莉，你們兩個負責記賬。每天你們都要對一次賬，如果有不一致的地方，再交給我看。」

「是。」兩人異口同聲地回答道。

「尤莉，我打算請本地有聲望的人來協助賑災事項的管理，你覺得可行嗎？」亨德爾問道。

尤莉沉吟了一會，歪著頭說道：「本地有幾個破產的商人，還有一些退休了的教師和醫生，我覺得你可以去找他們幫忙。」

亨德爾疑惑的說道：「可我聽說，之前他們拒絕幫助教會。」

尤莉凝視著亨德爾的眼睛：「你和那些紅袍主教不一樣，你是真正了解人民的人。」

「我知道你已經認真的聆聽過了他們的聲音，那現在，你不妨把你感知到的一切告訴他們。」

「讓他們自己來決定，是否要幫助你。」

「我覺得，」尤莉微笑著說道，「他們不會拒絕你的。」

在尤莉幾個哥哥的引薦下，亨德爾成功見到了這些在本地小有聲望的紳士們。

……

在東昂區中心一個被燒毀了一半的小教堂里，本地的紳士聚坐在一起，一言不發。

亨德爾站在他們的正對面。

「我代表主而來。」良久的沉默之後，亨德爾只說了這一句話。

「並且，我希望得到你們的幫助。」

這些鬍子花白的老頭子，都穿著一套洗得發白的正裝，維持著他們在下城區最基本的體面。

他們只是注視著亨德爾，保持著令人難以忍受的沉默。

「但是，我無法付給你們報酬。

」亨德爾聲音顫抖著說，「我們現在的資金十分緊張，人手也很緊缺。」

「因此，如果得不到東昂區人民的幫助，恐怕我們根本無法讓東昂區擺脫飢餓與疾病。」

「因此，我迫切地請求你們，挺身而出，獻出自己的力量！」

「不怕各位笑話，我今年已經滿30歲了，雖然擔任神父的職務已有一些年頭，但是捫心自問，卻從來沒有為世人做出過什麼貢獻，從來沒有為主在地上的國度增添什麼光彩……」亨德爾自嘲道。

「我曾經環遊過世界，也參加過世界上最大規模的戰爭，還在最華麗的教堂里聆聽過帝國聖歌班的天籟之音……」

「我本以為自己的人生是豐富多彩的。但是，當我回顧過去，卻得出了這樣的結論：這樣的一生，多麼無用！」

「為什麼？為什麼？！我不斷質問著自己。」

「直到來到東昂區，我才找到了自己內心空虛的原因。」

「因為，我從未對世人做出過什麼重要的貢獻，我把時間都浪費在了個人的追求與體驗上。」

「如今，終於到了我贖清自己罪孽的時刻。」

「主將幫助東昂區人民的使命派給了我。

「我欣喜於自己終於能為主的子民們做出一份貢獻，同時，也感到了巨大的壓力。」亨德爾環視著眾人，用手緊緊扣住自己的胸口。

「我害怕自己不能勝任，讓孩子和他們的父母失散，讓有情人陰陽兩隔永不能相聚……」

「我害怕自己不能勝任，讓受災的百姓，在我面前活生生的餓死。」

「我害怕自己不能勝任，使得不必要的苦難，被強加給了善良的信徒們……」

「我多麼希望，不會有人因為吃不到飯而去出賣自己的尊嚴，人們能夠自食其力，只要通過努力，就能獲得自己想要的幸福。」

「我多麼希望，自己能做到最好！讓苦難不會降臨到東昂區人民身上。」

「我知道一切都是主的旨意，這暫時的苦難，是祂對我們的考驗。」

「祂想看看東昂區的人民，有沒有能力將自己從苦難之中解救出來！」

「祂想看看東昂區的人民，有沒有能力親手去創造自己的幸福。」

「我從沒有像此刻這樣，迫切地希望能與東昂區的人民並肩作戰，共克時艱！」

亨德爾眼角兩行清淚潸然而下。

最後，他哽咽的說道：「東昂區，現在需要你們每一個人！」

「為了救助苦難，為了守衛信仰。」

亨德爾的演講結束了，他那振聾發聵的聲音彷彿仍在房間之中回蕩。

經過了漫長的沉默之後，一個沉悶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我們舉手表決吧。」一個面色紅潤的老頭從胸前的衣袋裡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

「看看誰贊成，誰反對。」

一隻只顫顫巍巍的胳膊，如林木般森然而立。在場的老人們都用實際行動表達了自己的意願。

「我聽說，你來的第一天，就給那些小姑娘送錢了，」一個老頭嘆息著說道，「之前的神父只會唾罵她們，說她們出賣了人類的貞操與廉潔。」

「而你確實了解，居住在這裡的人們，面臨著怎樣的痛苦。」

「光是掙扎著生存下去，我們就已經用盡了全力。」

「之前來的紅衣主教們根本不曾聆聽過我們的聲音，他們害怕聞到賤民的臭味，他們害怕被下城區的酸水玷污了主教袍的聖潔……」

「他們從未徵求過我們的意見。而你，卻做到了。」

「這就是我們選擇幫助你的原因。」

亨德爾沉默了一會兒，他沒有想到是這種小事打動了他們。

『我還以為自己真的有演講家的才能呢……』亨德爾心裡暗想道。

他露出滿意的笑容：「有了各位的幫助，我相信這次難關肯定會度過。」

「神父，你雖然年輕，但是是個值得致敬的人。」

亨德爾動了動自己的手指，彷彿內心有什麼東西被觸動了，但最後又無力地放下了。

……

亨德爾準備安排這些人去重建東昂區的秩序。

尤莉的三個哥哥在當地頗有些人緣。

因此，由他們三個帶領當地誌願加入的年輕人，組成了流動糾察隊，震懾敢於在東昂區圖謀不軌的宵小之輩。

老醫生們與教會派來的幾個藥劑師負責指揮臨時診所的建立。

歷史上每逢大災，往往都會遇到疾病的大規模爆發。因此，改善衛生條件也是重建工作的重中之重。

那些商人們精準地計算著糧食的用量，希望能用有限的糧食拯救更多人的生命。

治理初具成效，但現在看到的希望，仍是隨時會被撲滅的火苗。

「錢和糧，肯定是不能再找教會要的，教會內對賑災工作的反對聲音太大了，只能我們自己想辦法。」亨德爾說道。

「但這件事你們不必擔心，我已經想好了去哪裡弄到錢了。」亨德爾露出了溫柔的笑容，寬慰著愁容滿面的同伴們。

「出發，去上城區！」

「我要好好會會東華商會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