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標題?被亨德爾拿去還債了
在亨德爾的想象中,大教堂應該是一個無比神聖的地方。
在他還是神學生的時候,大教堂經常被用來上所有神學生必修的【古代聖文】。
儘管他總是在聖文課上到一半的時候,偷偷溜到懺悔室去睡大覺。
但這並不妨礙他對大教堂懷著特殊的崇敬。
可眼前的一幕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
供信眾使用的靠背長椅全部被撤下,古老的彩飾銅蠟台早已換成貴族在宴會上常用的魚油信燈。
聖台與佈道壇上擺放著西海岸罕見的山珍野味,唱詩班的屏飾之後,卻是游女們在與來客高聲嬉笑。
與其說這是一場主教彌撒,不如說這更像一場世俗的晚會。
亨德爾茫然四顧,卻見到了一個熟人。
軍官依然身著戎裝,在看到亨德爾的一瞬間,臉上原本輕鬆的笑容一掃而空。
站在他一旁的,是一個與亨德爾穿著同款黑色修道袍的高挑男子,但左胸前那鑲著金邊的聖徽表明了他不同於亨德爾的身份——【執業神父】
【執業神父】與【授業神父】在教會的規章制度中,理論上是處於平級的。
通過神學院試煉的神學生經過一段時間的試煉即可被稱為【授業神父】。
而【執業神父】是指擁有自己的教區,並且有權力向教區的信徒徵收什一稅的神父……如果收得上來的話。
後者努努力就可以靠向信徒徵稅吃飯,而前者努努力就可以靠自己的知識……不去要飯。
顯然在神聖的教會看來,兩種神父都是憑藉著自己的努力去傳播神的光輝,因而在本質上不應該有什麼差別。
至於教區?這就有點像一個蘿蔔一個坑了。只有等到前任神父去世之後,才會由教會分配給其餘沒有教區的【授業神父】。
這種寶貴的機會對一位【授業神父】來說,通常要等待個三五十年。
當然,也存在著加速這個進程的方法。具體要等多久,這就要看神父本人對教會的【經濟貢獻】了。
……
「塞西路,聽說你家裡又出錢幫你買了個上城區的教區?」
軍官笑著對一旁被稱為塞西路的高挑神父說,一邊故意用挑釁的目光看向亨德爾。
「這是真是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啊。」軍官誇讚道。
【塞西路】對軍官的這番話抱以謙遜的笑容,他舉起手中的香檳酒,輕輕地和軍官碰了個杯。
「您謬讚了。沒有貴家族對家父經商事業的大力支持,哪裡有我的今天呀。」塞西路聳了聳肩,淡然地抿上一口美酒。
接著,他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新奇的東西一樣,轉過身去對亨德爾露出了自以為非常友善的笑容。
「亨德爾神父,聽說今年是您來到西海岸之都的第三個年頭,」塞西路故作關切道,「可不知道我為什麼這麼不幸,今天才第一次在主教彌撒上碰到您。」
塞西路看似友善的話,卻是綿里藏針。
主教彌撒一般只有各位主教和受邀請的貴族豪商才有資格參加。
像塞西路和亨德爾這樣穿著黑色修道袍的普通神父則是少數中的少數。
塞西路憑藉著自己父親和憲兵部隊在軍需領域的長期合作關係,才勉強有資格成為主教彌撒的常客。
塞西路說出這番話的用意,無非是為了諷刺亨德爾出身卑賤。連一個教區都無錢購買的【授業神父】,竟然僥倖受到了大主教的邀請!
一旁的軍官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他對塞西路說道:「塞西路神父,你有所不知。」
「雖然你面前的這位亨德爾神父是平民出身,可卻是實力高強,忠誠盡職。聽說還被大主教當眾誇獎為教會未來的棟樑之才。」
「這回能來參加主教彌撒,應該是已經受到大主教的賞識,日後怕是要飛黃騰達了。」
軍官看似在對亨德爾大力吹捧,實際上卻暗藏了煽風點火的心思。
塞西路這他眼裡不過是一個逢場作戲的酒肉朋友罷了。
如果能用這位酒肉朋友來給差點要他性命的亨德爾添點堵,何樂而不為呢?
況且,他十分清楚這位朋友隱藏在謙卑有禮的外表下,那顆善妒好勝的內心。
「原來是我【凡夫不能辨聖徒】了,」塞西路楞了一下,依然保持著他那自以為友善的笑容。
「不過,我建議您不必太把提拔這事放在心上,因為目前空出來的教區只有一個。」
他眼中的陰冷一閃而過。
「而且,家父早就已經跟尊敬的大主教提前商討過了這塊教區的歸屬事宜。」
「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原來如此,」亨德爾假裝恍然大悟道。
「您是要我讓著您點是嗎?沒問題,但我覺得對最終的結果影響不大……」亨德爾說道。
塞西路扯了扯嘴角,隨即閉上了嘴巴,不願意跟不識相的亨德爾再多做糾纏。
忽然,喧鬧的晚會現場變得鴉雀無聲。
大主教【唐·阿馬爾】臉上掛著如沐春風般的笑容,扶著神杖緩緩地走到會場的中央。
神杖不斷地敲擊著地面,在一片寂靜中顯得格外沉悶。
過了好一會兒,場上才爆發出熱烈的掌聲,歡迎著大主教的到來。
溫和而明亮。
無論什麼時候,大主教都給人留下這樣的印象。
他就像一個和藹的老人,而不是實力高強,手握重權的大主教。
他清了清喉嚨,全場雷鳴般的掌聲頓時停止。
「歡迎各位的到來,感謝各位對教會神聖事業的一貫支持。」
「其實,今天這場彌撒的主角並不是我。」
「而是最近空缺出來的上城區的一個教區。」
場上的豪商貴族們抱以輕輕的訕笑。
的確,這塊教區經過了各個勢力長時間的角逐,人們目前最關心的還是它的歸屬問題。
塞西路開始整理自己胸前的聖徽,情不自禁地露出了驕傲的笑容。
大主教做出了向下壓的手勢,又開口說道:「經過長期的觀察,主教團十分肯定……【亨德爾】神父的神學造詣,以及他對教會的貢獻!」
此言一出,場上瞬間像熱水般沸騰了起來。
亨德爾彷彿瞬間成為了人群的焦點,他身旁的竊竊私語綿綿不絕。
「亨德爾是誰?塞西路家不是已經打點好了關係嗎?」
「他是平民出身的神父?」
「據說到現在還沒有自己的教區呢。」
「這次受到了大主教的賞識,恐怕要就此一飛衝天了。」
「下次商會舉辦的晚宴,不要忘了給他寄邀請函呀。」
「家族應該出高價請他來創辦一台彌撒。」
「憲兵部隊長官對塞西路的投資是不是打水漂了哈哈哈……」
……
??????
此刻場上最震驚的恐怕不是旁人,而是亨德爾自己!
來到西海岸之都,已經有三四年的時間了。
因為無力承受購買聖職的費用,亨德爾都已經三十歲了還只是一個連自己教區都沒有的【授業神父】。
在教會裡,這樣的職位可沒有什麼收入可言,這也就意味著像亨德爾這樣的【授業神父】,必須去自謀生路!
亨德爾這麼多年來,一直憑藉著自己在移民西海岸之前積攢下來的積蓄,開了一家小酒館,慘淡經營度日。
在大搜捕之前,他甚至沒有資格和大主教見上一面。
更別提受到大主教的賞識甚至提拔了!
但此刻亨德爾把內心的疑慮都咽進肚子里,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向周圍的人們致意,彷彿自己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
附近的豪商貴族們紛紛端起了斟滿的酒杯,希望能儘早和這樣他們眼中正當紅的神父搭上關係。
另一邊,塞西路緊握著自己的拳頭,滿眼都是不可置信。
家族那麼長時間的準備,難道要一下子被一個無名之輩奪走了?
憤怒,不甘,失落……諸多情緒瞬間湧上了他的心頭。
一旁的軍官更是神情複雜,他的家族在塞西路神父身上進行了巨大的投資,這回恐怕是要血本無歸了。
但在片刻的停頓后,大主教又開口宣佈道:「與此同時,我們也注意到了,【塞西路】神父長期以來對教會做出的巨大貢獻。」
聞言,塞西路抬起頭來,眼裡重新閃爍著希望的光芒。
「這實在是個艱難的決定……」
「最終,經過慎重的考慮,教會決定暫時懸置這塊教區的歸屬,並決定頒布一項緊急任命!」
「鑒於下城區在前不久的意外中遭遇了毀滅性的打擊,以主慈愛的名義,現決定任命執業神父塞西路,授業神父亨德爾兩人,分別全權負責【賽里渡區】【東昂區】的賑災事宜和教會重建工作。」
「為期三個月,三個月後,根據兩人的述職情況,我將當場公布這塊教區的最後歸屬。」
塞西路又恢復了他那謙遜的笑容,有著父親財力的支持,以及憲兵部隊深扎於本地的威望,完成這項工作對他來說算不上難事。
反觀平民出身的亨德爾……
亨德爾聽到了對自己的任命,心裡一驚。
賑災?
這可是個別人眼中的肥差!
物資需要多少數目,要開多高的價錢,就憑他一張嘴巴說了算。
只要不做的太過分,多出來的那一份全部都可以裝進自己的口袋!
其他客人聽到了這項重量級的任命,看向亨德爾的眼神更加熱切。
哪怕自己不做物資供應方面的生意,誰家還沒有認識過幾個商業上面的朋友呢?
只要能為這種交易搭橋穿線,能得到的回報一定是豐厚得不敢想象的!
亨德爾繼續掛著禮貌的笑容,他並不適應這樣的場合。
另一旁的塞西路則顯得遊刃有餘,出身商人家庭,這樣的應酬場面,在他眼裡不過是小菜一碟。
過了好長時間,人們才漸漸發現亨德爾神父並不擅長這種場合。
善解人意的他們為了避免引起過度親近的反感,紛紛將自家宴會的邀請函塞到亨德爾的手中,這才紛紛與亨德爾神父告別,還給亨德爾一片清靜的天地。
亨德爾找到了一個人不多的角落,對著面前的美食開始大快朵頤。
就像許多年前,他躲進懺悔室,避開眾人,獨自一人享受難得的睡眠。
「不過,我可能惹了大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