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命懸1線的極限逃生———自救者啟示錄

當恐懼把你攫住的時候，你是無力反抗的。

唯有你戰勝恐懼，沉下心來，才有可能脫困。

我先讓自己浮在水面，拿掉嘴裡的咬管，深深的呼吸，嘗試吶喊，但是剛發出的聲音立刻就被海風吹散了，根本就沒有人會注意一個不起眼的地方有一個不起眼的人正在呼救。

事實證明，大聲呼救並無卵用，且同時還會帶來兩種後果。

第一，體力的快速消耗。

第二，被忽視之後的恐懼感會迅速加強。

呼喊無果，我記得我當時內心的焦躁已經在不斷的翻湧而上。在這種情緒的加持下，我右小腿肚子的抽筋疼痛感彷彿在一瞬間就被加強了。

同時在我心裡翻湧起來的，還有一種後悔的情緒，後悔我為什麼要來浮潛。用現在的辭彙來形容就是我開始了自我內卷。

真正讓我回過神來的還是抽筋帶來的痛覺，這種疼痛難忍，尤其是在海水中，會顯得更加強烈。

我已經開始大口喘氣了，腦海中「我要自救」的意識已經完全達到了頂峰。

自救第一步，是來自思想層面的轉變，第一件事就是拋棄會有人來救你的念頭。這是及其關鍵和重要的一步。

事後很多年過去，我依然認為真正救了我的，就是當時我樹立起的那個信念。

「你只能自救，不能對其他人的救助抱有希望」。

當我意識到我只有我自己的那一瞬間，我一直「突突突」跳動的心，竟然一下子沉寂下來了。

我開始有意識的用力綳直自己的右小腿，解決自己的抽筋就是第一步。這樣做會讓自己因為鈣質大量流失而抽動的小腿肌肉，因自己強行綳直小腿而得到一定的舒展。從而減輕疼痛，這就跟我上一章提到的用手掰腳尖這一做法有異曲同工之妙。

很快，在我的堅持下，我右腿的抽筋已經得到了很好的緩解，不再會產生持續性的疼痛了。

我開始了自救的第二步。就是在海水中沉寂下來，感受自己周邊的水流方向，同時開始祈禱。

我祈禱，水流可以朝著我要去的方向改變流向。或者，水流停止，我可以在回遊的時候，不受到阻力。

彷彿是上天感受到了我誠心的祈禱。在我閉眼感知水流和積蓄力量的時候，出現了契機。

下半身一直泡在水裡的我感受到，水流好像停止了。出現這種情況，我已經很感激了。

我開始用起了在用游泳池裡學會的蹩腳的蛙泳，再加上我身體上套著的泳圈。遠遠的看去，可能就像是一個套著泳圈努力撲騰在水面的蛙式搞怪人。

讓我高興的是，我發現我正在一點一點的向著人群和岸邊靠近。

很快讓我不高興的是，我的左腿也開開始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抽筋痛感。我心裡咯噔一下，趕快停下自己蹬水的動作。

停下來的一瞬間，我覺得一陣疲憊感襲來。

糟糕，我意識到，我可能是有點脫力了。當了兩年消防員的經驗，在這個時候堅定的告訴我，千萬不能停，要一鼓作氣。

右小腿的抽筋痛感，在我停下來的這一會功夫里，混合著一股疲倦感一起襲來。

說真的，以前自己看的影視劇和作品里，自救的人是最怕疲倦感和睡著的。

但是，在我真實的自救過程中，我的身體確實很疲憊，但是我的大腦卻是無比的清醒的。我有著極其強烈的求生慾望。

我的心臟跳的飛快，

我強壓住小腿上的痛感和身體帶來的疲倦，再次開始向著岸邊緩慢而堅定的游過去。

我知道，我可以游的慢，但是，我絕對不能停。

其實人在那個時候，一點點的進展都會讓自己受到鼓舞的。當我肉眼可見的不斷的在靠近人群的時候，我的心底里是受到鼓舞的，這份精神力和求生欲彷彿才是我源源不斷的體力的來源。

在我很靠近的人群的時候，這個時候，水流再起。我感受到我正在被水流往來的方向推。

那一瞬間，我面臨著兩個選擇。

第一，立刻大聲呼救，我自信在這個距離，我的呼喊是可以被聽見的。

第二，放棄呼救，保存體力，閉嘴咬牙繼續堅持往回遊。

我看著那個彷彿一張嘴就可以被聽見的距離，我在思考，是不是要再喊救命。實話說，那一瞬間，我是猶豫的。

我正在被一股新的水流往來的方向緩慢的推著。不進則退，我停下划動就會很快回到原點。

我一咬牙，幾乎是在幾個呼吸間，我就做出了決定。

那個時候，我腦子裡想的很簡單。我能來到現在的地方靠的就是自己自救的信念，這個信念是不可以崩塌的。這個時候，如果放棄了最開始心中的堅持和想法，開始指望別人來救自己，多半會打亂自己現有的體內消耗和呼吸節奏，應該很快變成一條體力耗盡隨波逐流的鹹魚。

於是，我選擇了咬牙切齒的堅持自己的動作，並且我深知我絕對不能停，絕對不能停，絕對不能停。

我一定是一邊在往前游，一邊內心在禱告的，我祈禱洋流能夠停止，我祈禱我能順利抵達岸邊。

事實證明，心誠則靈，這句話能存在到今天，是一定有它的道理的。至少在那個時候，我不帶有任何思想雜念的祈禱，是起了作用的。

不多一回，我覺得自己的遊動已經不需要再和洋流做抗衡了，已經可以繼續往前了，速度甚至快起來了。

當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我的內心是狂喜的。

但同時，我的體力已經完全消耗殆盡了。

我可以很負責任的說，那個時候的我，就是想喊，也已經沒有了力氣。

我非常想繼續往前，可是我已經沒有了力氣，我每時每刻都在努力告訴自己，你不能停，你要繼續，但是真的沒有力氣再掙扎的時候。

我也就只能任由自己飄在水面上，慢慢在陽光的照射下，恢復體能了。

可以這樣說，我已經到了還在歡快遊玩的那群人的邊緣了，我距離最近的那位大哥，大概10米左右的距離。

可是這個時候，我已經無力呼喊，無力遊動，我之所以還能飄在水面上，全靠腰間的游泳圈。沒有那個游泳圈，我一定會沉進大海。

我就這樣，如同鹹魚，靜靜的讓自己飄在水面上，有一種已經拼盡了全力，聽天由命的感覺。

那一瞬間，我突然覺得自己有點渴，我好想喝水。

在別人看來，我是一個沐浴在陽光中隨波逐流享受大海的遊客。在我自己的視角中，我是一個已經沒有力氣的自救者。

當我真的動彈不得，任由海水推動自己的時候。

說出來，可能沒有人會信，那個時候的我，大腦一片清明，可能我的腦瓜子這輩子都沒有那麼清醒過，我的內心也是及其的平靜。

我真的說不清楚在我的求生欲無比強烈的情況下，我的那種平靜感從何而來。

可能那就是當你已經完全拼盡自己最後一絲力氣之後，完全無能為力之後，不留任何遺憾的平靜感吧。

可以這樣說，我到今天能活著，全靠在那個時候，在自己耗盡所有力氣之後，那股子運氣。

我看過很多小說和影視作品，有很多人都會在自己的作品里告訴讀者，自己是怎麼靠頑強的毅力活到最後的。

但是真實的世界永遠比小說殘酷。

我可以在這裡告訴你，我到最後，能夠回到岸邊，最開始我是靠自己的全命以赴的游泳，但是到了最後，我成了一條耗盡了所有力氣只能躺平隨波逐流的鹹魚時，我最後靠的，是運氣。

是那股突然而來的，往岸邊涌動的洋流把筋疲力盡的我推向岸邊的。

如果非要說，一條已經沒有力氣掙扎，還同時雙腿抽筋疼痛難忍的鹹魚，在那個時候，還能做些什麼。

我能告訴你的只有一句話，那就是，內心永不停止的對生的祈禱。

那是一種躺在水面上，身體什麼也做不了，極度饑渴，疼痛加身，精神卻異常清醒，求生慾望極強的，最後的，也是最真誠的祈禱。

我雖然已經躺平動不了，但是我的內心是活躍的。我在逐漸被水流推向岸邊的時候，我的內心是火熱的，我的心臟是瘋狂跳動的，一種重新回到人間的喜悅是一直包裹著我的。

我想開心的喊，我喊不出來，我想起身上岸，我沒力氣。我就這樣在泳圈的包裹里，一點一點的看著自己被水流推向岸邊。周圍嬉鬧的人群已經給了我無比的勇氣，我知道我已經脫險了。

最後，大約是已經脫水了我的，是被兩個在岸邊的老黑給拽上來的。

當我雙腿跪到在堅實的地面上的第一件事，眼淚這才想起來從眼裡流出來，我渾身上下是顫抖的，周邊的人還在開心的玩樂，沒有人知道我都經歷了什麼。

同一個場景，同一個環境，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受，講真，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

每天生活的真實世界，永遠比小說來的殘酷，比影視作品來的實在。

求生是我的本能，在我拼盡全力無能無力動彈不得時。

是我的運氣救了我。

是我堅定不移的最真誠的禱告救了我。

是我極其強烈的真誠的求生欲救了我。

如果說，一定要在這一章的最後寫點什麼。

我只想說，只有真正在生死邊緣掙扎過的人，才會真正的懂得和明白，什麼叫敬畏生死。

感謝每一位讀者，謝謝願意讀到這裡，和我一塊經歷我的生死時刻。

咱們明天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