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黑心商

這家店靜悄悄地建在伯根河北岸的廢棄樓群的縫隙里。

經營的是來路不明的進口雜貨，一看就是家可疑的商店。

店裡坐著一位身材矮小的老人。他是個穿著花哨襯衫的亞美利加眾合國人。他一邊抽著變短的雪茄，一邊翻著褪色的奧斯搭尼亞漫畫雜誌。

「我回來了，約翰。」

擅自走進店裡的威廉，把搬來的東西扔到老闆坐的櫃檯前。那是一個有威廉那麼高的細長的白木桐木箱。

「就你一個人嗎，威廉。委託人帶來的那些護衛怎麼樣了?」

店主約翰——約翰·哈特菲爾德，在翻著漫畫雜誌的同時，不耐煩地瞥了一眼威廉的臉說道。

「護衛?你不如說是監視的吧。」

威廉冷淡地回答道，從口袋裡拿出銀色的金屬片。那是不鏽鋼制的識別票。這是從監視威廉的雇傭兵的脖子上扒下來的。

「嗯，死了啊。」

約翰用毫無感情的語氣說道。

因為踏入了危險地帶的災變區而喪命，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對於雇傭兵來說那就更平常了。倒不如說能在災變區出入多年，卻仍還活著的威廉顯得更不正常。

「遇到了Animalbody（獸體）的襲擊。是像黑色的大狗一樣的東西。地點是在帕洛的消防暑附近。」

「原來如此。」

約翰仔細記下了威廉的說明，然後把那張便條貼在了牆上的地圖上。

信得過的Animalbody（獸體）的情報能以高價進行交易，更重要的是，知道這些信息，會大大增加生還率。所以比起雇傭兵們死亡的始末，在災變區出現的Animalbody（獸體）的情報，對約翰來說更為的珍貴。

「那麼，要的東西怎麼樣了?」

「就是這個吧。因為沒有像博物館那樣顯眼的地方了，所以找起來很費勁。」

威廉指著運回來的行李說道。

約翰隨意地打開了桐木箱。裡面放著一把裝在刀袋裡的窄細長刀。

從刀袋裡取出來的，是打刀形的太刀。也是博物館級的可怕且古老的東西。

「國寶「湛藍之銀」嗎……嗯，好像是真品啊。」

看了一眼桐木箱底的附註，約翰滿意地笑了。那是用毛筆寫的筆跡，對威廉來說那只是一個謎一般的記號。

「那種文字你看得懂啊。即使是身為奧斯搭尼亞人的我也完全不知道是寫了什麼。」

「當然。不然，我可就當不了美術商了。」

「美術商。」

聽著約翰驕傲的發言，威廉不禁失笑道。

從無人的廢墟彌新都，搬出有價值的美術品，然後賣給國外的人。這就是約翰的工作。但這並不是可以稱為美術商的高尚的工作。頂多只能說是收廢品，或者是趁火打劫。

「有什麼不滿意的嗎?」

「不。只要肯付錢，我完全沒有意見。」

威廉自嘲似的笑著搖搖頭。受約翰的委託進入災變區，回收美術品是威廉的工作。也就是說他才是趁火打劫的小偷。

對於把自己國家的美術品賣到國外，他也並沒有罪惡感。倒不如說在滅亡的國家裡只剩下財寶這一點也太滑稽了。

「報酬嗎。我當然會付錢啦。」

約翰從抽屜里取出一疊鈔票，隨手放在威廉面前。那是用橡皮筋捆起來的，有點髒的亞盾。張數不算少，但也並不是預期的金額。

不足一萬亞盾，不用數一看就可以知道了。

「工作的酬勞不是五萬嗎?」

「但是有中介手續費啊。」

面對威廉不滿地詢問，約翰毫不畏縮地說道。

「和委託人的交涉。美術品的鑒定。做什麼都要花錢的。而且情報也不是免費的。」

「所以，為什麼是你那邊拿的錢更多啊。你只是在舒適的店裡讀無聊的漫畫而已吧。」

「會被說成無聊，真是出乎意料啊。這可是奧斯搭尼亞的漫畫雜誌，如果肯拿出來的話，是可以賣高價的啊。這可是珍貴的《亞帕絲亞的傳說》連載前的讀完版啊。」

「我想說的可不是這個啊。而且那本漫畫雜誌也是我跑到災變區冒著生命危險撿回來的吧。」

威廉有些焦躁地壓低聲音說道。

約翰緩慢地吐出雪茄煙，微微一笑。

「有意見的話，下次就請接受別的公司的委託。如果還有我以外的人願意僱用你這個奧斯搭尼亞人的話。」

威廉的手中傳來聲音。那是不鏽鋼制的狗牌，因為難以承受威廉的握力而發出的折斷的聲音。威廉把扭曲的狗牌摔在櫃檯上。

約翰誇張地聳了聳肩，彷彿在說「好可怕」。

「要錢的話，不如接受黑社會的工作怎麼樣?巴薩的毒品組織正在尋找有本事的保鏢。憑你的實力的話，一定能賺大錢。」

「我可不想接受殺人的工作。如果目標是你的的話我也可以考慮一下。」

威廉用不愉快的聲音說道。約翰無奈地嘆了口氣。

「奧斯搭尼亞人真是不懂恩義。」

「被人宰成這樣，有什麼恩義可言。」

威廉生氣地說著，然後抓起櫃檯上的那一捆亞盾。然後把上面的皮筋揭下來，把錢放進了口袋裡。

「………亞拉下地區的民間軍事公司紛紛開始集中戰鬥力了。販毒團伙的人很緊張也是因為這個。看來最近在災變區會有大動作了。」

對著默默準備離開店裡的威廉，約翰突然對他的背影喊道。

威廉停下腳步回頭。

「大動作?」

「具體的內容不清楚。如果願意出情報費的話也不是不能查。」

「誰要啊，那種事情和我沒關係吧。」

「但願如此。但據說，有一幫人在四處打聽進出災變區的回收商的消息。你也要小心點啊。」

約翰用漠不關心的口氣說著，然後又開始翻閱漫畫雜誌。

民間軍事公司正在調查回收商——約翰的話，是對威廉的警告。這確實是令人在意的信息。

話雖如此，但也並不想為此而感謝約翰。因為覺得給威廉的報酬太少了，所以就事先就把這個作為情報的費用給扣除了。也不是說這樣不好，但作為奧斯搭尼亞人的威廉只是希望好好做生意而已——

「去死吧，老頭子！」在心裡這麼說，威廉離開了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