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如煙往事

第十二章 如煙往事

三才五十年未走動,雖來過此地,卻已不再輕車熟路。

一行五人,只得嗅著濃重的血腥味兒,四處摸索,許久,方在一座小山頭上發現了洞口。

雲深山當真詭秘,無愧於此名,然而,三才功力通天徹地,何處不敢闖蕩?三人相視一笑,莫逆於心,當即大步邁了進去。仇天與楊慕涵只得快步跟上,免得再生事端。

洞口被清掃的乾乾淨淨,只是一股極重的血腥味,無法掩蓋,連仇天與楊慕涵都皺起眉頭,掩住了口鼻。進入山洞,倒是一條蜿蜒向下的斜坡,越往裡,竟越是寬敞明亮。

直到眼前出現一座富麗堂皇的樓宇,四周一片廣闊的耕田,本應是盎然生機的綠意,卻被橫竄的毒蛇猛獸平添了yin寒與恐怖。本是地下,卻有光線she來,端是奇妙。

大殿珠光寶氣,金閣碧瓦,彰顯著雄渾的氣息。然而最奇妙處,不在於美輪美奐的高大壯麗,而在於細微處的巧妙。遠遠望去不見磚瓦,亦不見雕琢痕迹,彷彿是渾然天成一般。待走近了去,細細摩挲,這地宮,竟是以極細微的砂礫堆積而成。

如此jing妙細微的工藝,縱魯班再世,亦難完工。

天劍凝視著大殿,若有所思,忽然仰頭嘆道:「當年師傅開山碎石,為馭獸派造了方圓百里的洞窟,將其牢鎖在此地。如今,竟成了金碧輝煌的宮殿!卻不見一人,必然是已被察覺,我等要多加小心了。」

話音剛落,自宮殿中走出了一位中年男子,目光似劍,炯炯然似有狠辣之意,正是先前那馭獸一脈的家主。他身後又站了數十人,觀其腳步神態,個個均是習武之輩。

中年男子向前邁了幾步,略一躬身,對五人笑道:「在下華千嶂,乃是此地的主人。不知幾位貴客從何而來?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人間佛眉頭緊蹙,忽然捏住鼻子,怪叫道:「假惺惺,比死魚還腥,好臭好臭!」

群狼四伏,劍拔弩張。

這一句,竟逗得仇天與楊慕涵嘻哈大笑起來。

從先前的龍吟里,不難猜測,眼前幾人定不是泛泛之輩。華千嶂心頭一陣火大,卻也不好發作,登時氣得眉斜臉青,怔怔說不出話來。

天劍長嘆口氣,遙指地宮,呵斥道:「五十年過去,你們這幫蛇鼠之輩仍未學會隱忍,倒在此地建起了富麗堂皇的行宮!五十年前發生之事,你這家主,竟沒聽先輩講述過么?」

華千嶂背後,一個二十上下的年輕人面露凶光。

他雖不知所云,但聽到天劍辱及馭獸派,想在家主面前顯些風頭,一躍而出,跳到天劍五人面前。隨後兩腿屈膝下蹲,左腳虛步,腳掌點地,「喝!」煞有聲勢的兩拳揮出,這架勢,定是五禽戲中的虎拳無疑了。

虎虎生風,倒有模有樣!

此人冷哼一聲,傲然而立,伸出兩指,點著天劍的鼻子怒道:「老頭子,滾回墳里去吧,馭獸華家,也是你來撒野的地方?」

天劍以外的四人均是偷偷一笑,饒有興緻的望著兩人,似在等一出好戲。

天劍低眉聳肩,誠惶誠恐,忙答道:「是老兒打攪了,這就離開,這就離開...」心頭卻悲戚嘆道:好生狂妄的孩子...師父啊師父,你一番苦心。五十年過去,竟付與流水,唉!

年輕人猖狂一笑,暗自得意道:這一群老幼,果然是貪生怕死,毫無真才實學的蛇鼠之輩!這次,我要在家主面前一展身手了。想罷,冷笑道:「既然罵了,又豈會讓爾等輕易離開?且讓我替家主殺了你們這幫鼠輩,帶回去喂蛇!」

華千嶂望著三才,眉頭緊鎖,已打量了許久。為何幾人功力平平,卻知悉五十年前的事,莫非與陳摶甚有淵源?念及此處,往事如煙,無窮的怒意與恐懼,如洪水般湧來。

一時費解,又把握不定,華千嶂任由手下弟子出去試探,未加阻攔。

年輕人左腿前邁,右腿跟了半步,兩拳一前一後,如惡虎出洞之勢。忽然一躍而起,落在天劍身前,目光炯炯,卻多了一分兇惡殘暴。一拳既出,剛勁有力,打出了虎拳的威風凜凜。

天劍不躲不閃,一掌揮出,卻蘊含了yin陽變數。頓時拳勁盡泄,來人如陷泥沼,稍一掙扎,只聽一聲慘叫,已倒飛了五丈之外。那年輕人面露恐懼,吐一口血,便倒地不起,生死未卜。

地母一聲惋惜,憐憫的望著地上的男子。

華千嶂內心卻是翻江倒海,波瀾四起,陣陣后怕。只是一掌,憑空一掌,迅雷不及掩耳,單憑溢出的氣勁就能將人擊飛。這種內力外泄的本事,二流高手皆可,只是無法做到如此利落。

天劍腳不沾地,傲然前行,負手而立,在華千嶂前方一丈處停了下來。冷哼一聲,質問道:「貧道問你,山外那座死村,是不是馭獸派所為?」

眉目肅然,盡顯仙風道骨。

一身正氣,堪稱劍中帝王!

華千嶂心頭一凜,自知今ri必不能善了,內心深處的驕狂本xing,頓時顯露出來。只聽他冷冷一笑:「是在下所為,又當如何?前輩既是陳摶故人,自然也是摒棄了五十年前的約定吧?」

「阿彌陀佛!」

人間佛悲嘆一聲,一步一步,好似瘋癲,踉踉蹌蹌迎了上去,沖他喊道:「世間規矩,和尚我是想守便守,想罵便罵,方得自在法相。陳摶那活了幾百年的老兒,縱然困得住和尚,殺得了和尚,他能管的了和尚么?無知小輩,爾敢屠害村民,可敢應戰?」

華千嶂看他步履蹣跚,走路跌跌撞撞,與天劍差之千里,頓時小覷了他。yin沉著臉,思索片刻,沖人間佛回敬道:「怕你這癲狂和尚不成?如此出家人,倒也有趣。」

人間佛怒吼一聲,如風馳電掣,一拳破空而出,氣如洪波,直直敲在華千嶂胸口,口中仍怪叫道:「呸呸呸!真該教訓。你佛爺爺何時成了出家人?和尚從來入世廝混,何曾出家?」

華千嶂虎軀一震,大駭之下,匆忙擺出巨熊揮掌之態,迎了上去。

這一剎,好似血肉之軀,撞上了八百斤的巨錘。

華千嶂連連後退,將涌到喉頭的腥甜氣血,硬生生咽了下去。而後畏懼的望著人間佛,捂著胸口,不再說話。卻是天劍又立威嚴,以手為刀,以指作劍,比劃兩下,頓時三尺劍氣凌空而出,將華千嶂身後的隨從盡數誅殺。

「你...」華千嶂氣得口齒不清,氣血上涌,又是一口鮮血噴出,踉踉蹌蹌,幾yu跌倒。卻又緩了緩心神,沖五人恨恨說道:「馭獸派已逐漸凋零,氣機盡喪,不似早ri威名。幾位前輩,咳咳...不要仗著功力深厚,欺人太甚了。」

地母不願惹些殺戮,此時聽他所言,卻再也按捺不住,冷喝道:「若我等欺人太甚,村中婦孺老者皆被殺光,男男女女無一存活,這叫欺人太甚麼?」

華千嶂一時理虧,無話可說,憤懣不已。忽然,又一聲冷笑道:「當年,陳摶設立兩大奇陣,封鎖雲深山。當ri他便說過,若有華家人衝破牢籠,當是天意。屆時,定不再插手馭獸派的興亡。如今我華家一位英傑破了兩大陣,走出雲深山,莫非幾位要反悔不成?若是言而無信,只怕連睡仙的威名都要被抹黑了!」

天劍一時猶豫,望了望地母與人間佛。

人間佛卻一聲狂笑,斜指蒼穹,冷冷道:「你可知,花花世界,紅塵滾滾,和尚獨善其身,卻也最厭惡三處塵念?」

「第一,是伏龍寺那幫老禿驢與小禿驢。整ri里吃齋念佛,遇到和尚,便要教化,和尚最忌諱那裡。

第二,乃是三個大jian大惡之徒,人人得而誅之,暫且不提!

第三,便是這陳摶老兒!和尚打又打不過他,恨得牙痒痒,卻也無力干涉。和尚最恨有人將自己與他牽扯起來,惹來無數謾罵。今ri清理了你這小派,與他人,均無干係!」

說罷,不顧華千嶂面se煞白,蹬著羅漢鞋,便要衝進地宮。

天劍一把攔住,呵斥道:「你且等下,待會兒,自會有你消氣之時。」隨後轉身,沖華千嶂問道:「你說華家一位英傑,破了兩大陣,倒是好生了得。不知是華昳還是華音?你且讓他們出來罷,這兩人尚有挨打的資格,你,倒有些遜se了。」

說罷,取了楊慕涵的青鸞劍,傲然而立,風華似仙。

華千嶂天資不差,放眼江湖,也算是個一流高手。只是三人功力滔天,再不敢妄自尊大,苦笑道:「幾位前輩有所不知,華昳華音兩位叔伯,早已過世了...」

天劍不禁詫異,皺了皺眉頭,繼續問道:「莫非,華翎那小妮子?」

華千嶂聽他稱呼的怪異,不覺一愣,明白過來,又苦笑道:「姑姑也是早已過世了。」

人間佛在一旁,看兩人問來問去的,早已是不耐煩,冷哼一聲,奚落道:「自古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怎的?你這馭獸派,反倒過來了不成?哈~」

華千嶂一派之主,自是曉得五十年前的武林軼聞,如今,已把三人身份猜到了七七八八。仇視著,仇視著,心中恨意遠遠超出了恐懼,沖三人目露凶光,聲嚴se厲,指責道:「若不是陳摶將此地與世隔絕,我馭獸一脈,又怎會ri漸凋落?此地雖是至yin之地,適合馭獸血脈,卻敢問天劍前輩,知曉『孤yin不長孤陽不生』這句話么?」

天劍被他呵斥的一時無話,冷哼一句,不屑道:「yin陽和合,這些話,老夫自然知曉。」

華千嶂仰天長嘯,悲嘆一聲,繼續說道:「你都知曉,尊師陳摶豈會不知?馭獸一脈在此地jing進神速,五禽戲更得以大成!開始的一二十年,族中先輩尚且歡喜,卻終究陷入了『孤yin不長孤陽不生』的窠臼。長壽者六七十,氣虛者至多三四十。五十年下來,身強體壯能怎樣?天資驚艷又能怎樣?只平添幾座孤墳罷了。」

話語中,隱隱透出遲暮的悲涼,與無奈的辛酸。

三才與兩個少年若有所思,如他所言,馭獸派也當真可憐!卻聽華千嶂jian詐一笑,抬頭望去,此人已竄入堂皇的地宮,消失不見。幾人正要追趕,竟被一群蛇鼠猛禽擋住了去路。

再向四周望去,成千上萬,如黑雲一般的虎豹豺狼,似chao水湧來,惹得仇天與楊慕涵膽戰心驚。

天上飛禽,獵鷹,蝙蝠,如一張無邊無際的黑布。

地上走獸,豺狼虎豹吞吐著獠牙,一條條青蛇紅信如血。

三才怔了怔,目光愈發冰冷,肩頭竟也顫了顫,神se凝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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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暖花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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