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四十七枚刺
浮南的身影彷彿沉入深海,墜入這夢境之中,在遠處,她看到一人身影倒在石階之下,方才那穿透耳膜的女子叫聲就來自於此。
她穿著熟悉的衣裳,艷色的長裙彷彿舒展的花瓣散開,赤著的腳踝上染著血,她沒穿鞋,想來是在逃跑時將鞋子跑掉了。
茉茉的婀娜身軀自中部被攔腰斬斷,血淋淋的內臟鋪開,彷彿是市場里檔口上售賣的肉類。
她尚存一分意識,只拖著自己的半身殘軀,朝浮南的方向爬著,口中發出微弱的聲音。
「南姑娘……快……快些逃,人界的修士過來了……」下一瞬,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從天而降一枚巨大金印,將她的身形掩蓋,浮南在震耳欲聾的金印砸落聲中聽到了骨骼與血肉被壓碎的聲音。
邪惡魔族,死無全屍,罪有應得。
那手執金印的修士周身閃爍著浩然金光,他怒目看向浮南所居的大殿。
在這一瞬間,浮南才回過神來,她後知後覺地喚道:「不——」
與此同時,她手中金光閃爍,她所使用的法術與對面的修士同源,無法抵禦那正道之光。
當然,她的攻擊沒有任何用處,她的身影穿透這些修士,放出的法術光芒也輕飄飄地消失。
她彷彿超脫這個場景之外,只能作為一個旁觀者,無力注視著一切。
浮南的身子軟了下來,她悠悠往下墜落,她的身影穿透滿是鮮血的大地,轉瞬間又來到另一個場景。
這個場景是久違的戰場,舉目望去,皆是屍體,大多屬於魔族,浮南看到方眷踉蹌的身影穿梭其中,她提著藥箱,腳步虛浮,險些被戰場里的屍體絆倒,有無數垂死的魔族等著她救助。
方眷在不斷消耗著自己的法力救治魔族,但無濟於事,她剛救活一位,遠處就有新的魔族受傷,正道的浩然金光穿透遠處的高塔,突破阿凇布置的防線,朝這裡不斷逼近。
到了最後,方眷的法力耗盡,她無法再放出一點治療法術,她的身影也倒了下去,浮南正待去扶起她,她卻自己掙扎著爬了起來,浮南虛幻的手穿過她的身體——她只是這裡的局外人。
方眷拿起自己藥箱里卷了刃的柳葉刀,法力耗盡了,她就用自己的體力,直到她的生命力也流失殆盡。彷彿遠處的夕陽落下,她也倒了下去,沒了呼吸。
一名醫者卻無法救治眼前的所有病患,方眷在最無力的絕望中死去。
浮南一人站在夕陽最後一絲餘暉中,手速無措,她大口呼吸著,彷彿溺水的魚兒。
這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它真實得讓她感到絕望。
夕陽下的場景逐漸消失,浮南躲著場景崩塌之後留下的混沌虛空,她不想再看到類似的場景了。
但夢境的力量還在拉扯著她,下一瞬間,浮南來到一處黑白陣法之中,左右都是亡靈屍魂的哀嚎。
站立在這黑白陣法中央的是溫妍,她手中長鞭消失不見,只餘下馭使亡靈的力量,但她所操縱的亡靈屍骨都被這黑白陣法吞噬,身邊沒有溫度的腐朽屍骨一個個倒下,直到只剩下她一人。
最後,這黑白陣法想要將她也絞殺,黑白細線交錯。
浮南明知無用,但還是努力撐起了防禦陣法,想要保護溫妍,但那交錯的黑白細線穿透了她展開的防禦陣法,溫妍抬眸看著這無情陣法,眸中一片死寂,她本就不畏死亡,唯一的夢魘只有……
「且慢。」陣法之外,一位男子沉穩的聲音傳來。
「她是我的妻子,行差踏錯,不慎墮魔,且留她一命,讓她回到我身邊來。」浮南聽出這聲音有幾分熟悉,就是當年採下蒼耳的小男孩。
掌控黑白陣法的是一位手執棋子的少年,他收了陣法,微笑頷首道:「請。」
那男子一步步朝問溫妍走去,直到這一瞬間,溫妍的眸中才染上絕望,她又重新被圈到了他的懷抱中。
極溫馨,極詭異,浮南站在溫妍的眼前,她的頭顱無力地搭在他的肩膀上,與浮南對視著。
溫妍眸中無她,浮南自看到她眼裡死寂般的絕望。
在這一瞬間,她側過頭去,感覺有一種粘膩噁心的氣息湧上喉頭,難受地堵住她的呼吸。
她再次向下墜落,浮南呼吸困難,她本就心軟,眼見如此景象,對她的打擊是巨大的,她不想再看了,閉上雙眼,但腦海里還是浮現全新的畫面。
「你……你們莫要進來,我會與你們戰鬥到最後一刻!」蘇一塵攔在一處殿外,他取出自己的武器,一把修長的刀,橫在身前。
但他的掙扎無濟於事,對面的修士只需一招就能將他擊退,蘇一塵倒了下來,他們踩過他的屍體,來到了殿中,殿內有許多哭泣的幼年魔族,一張張年輕的面龐呈在眼前。
浮南的身影往前沖了過去,想要攔在他們面前,但那幾位修士的身影穿透她的軀體。
遲疑的對話聲傳來。
「都這麼小。」
「魔族最擅偽裝,幼年的形態只是迷惑我們的手段,就算他們還弱小,那也是未來的魔頭。」
「魔域之內,不留活口,這些邪惡的東西要全部剷除。」
浮南閉上眼,她聽到利劍橫過脖頸的刺耳摩擦聲,還有血液噴濺的水聲,最後是身體落地的沉悶聲響。
「不……不要了……」浮南使勁掐著自己的身體,她想要用痛覺讓自己醒來,但無濟於事。
她看到怨川都被魔族的血染紅了,赤紅河川一路流到魔域下層,直到盡頭。
最開始她流連的怨川盡頭河灘之上,橫著無數腐爛的殘破軀體,她當年用心布置下的碑林也被毀了,為了讓魔域不留活口,他們將那些魔獸的墳也鏟開看了。
赤紅的血水流淌到碑林的最深處,在碑林之前,坐著一個高大身影。
是……阿凇嗎?浮南這才想起從始至終她都沒有看到他,如果他在,魔域應該不會這樣,他去哪裡了呢,他不會已經重傷了吧?
浮南想,是的,阿凇除非已經死了或者重傷,不然不可能拋棄魔域。
所以,碑林盡頭守著她最開始孕育她的那叢蒼耳的人,是阿凇嗎?
浮南不忍心看他被逼到絕路的模樣,但……她的意識還是被拉扯著朝那裡飄。
「不……我不想看到這樣的他。」浮南緊閉雙眼說。
但直直闖入她腦海里的人,是守在蒼耳之前的郁洲,他已戰至力竭,只能蜷縮在這世界的盡頭。
郁洲眼睜睜地看著怨川赤紅的血水將這叢蒼耳浸沒,彷彿烈火將青嫩的枝頭灼燒。
滾滾卷著的火光將枝頭綴著的最後一枚蒼耳吞噬,郁洲要救下那小刺球,毫不猶豫地伸出雙手,卻被火海吞噬。
血與火將浮南脆弱的心防擊潰。
她奔入最後的火海之中,無助問道:「凇……阿凇呢?」
她如此呼喚,眼前果然出現了阿凇所在的場景。
浮南看著殿中糾纏在一起的身影,心跳停了一瞬,她親眼看到,她的阿凇,她親自救回的阿凇,魔域所有魔族的阿凇……他從后將一位女子緊緊擁抱著。
那女子站立在門前,收起的雙肩纖弱,有些熟悉,青絲垂落,她的雙肩顫抖著。
浮南看到阿凇身後有一道巨大的傷口綻開,擁有幽冥之體的他竟然無法自愈。
「你,不要這樣。」熟悉的聲音響起,浮南瞪大雙眼。
那女子睜開阿凇的擁抱,轉過身來,如月清冷絕色的一張臉映入她眼帘。
「你是邪惡的魔族,我不會接受你的愛意。」孟寧冷靜地沉聲說道。
「不……他不是真正的魔族……」浮南還在傻傻相信著阿凇曾經說過的謊言。
「你是魔族,因愛我變得如此虛弱,就連守護魔域的力量都沒有了,這樣你就甘心了嗎?」孟寧不解地看著阿凇。
她朝他笑:「不過……幸好你愛我,不然我們正道沒辦法如此快攻破魔域。」
「你的愛,對正義來說,是有用處的。」孟寧將阿凇推開。
他往後退去的身影浴血,無法癒合的幽冥之體被烈火燃燒,阿凇無情無欲的眸在此時此刻竟然有了絕望的情緒。
阿凇的眼中沒有浮南,而浮南在虛空注視著他,在看到阿凇那雙絕望雙眸的時候,她口中堵著的鬱結之氣再無法紓解,她低下頭去,乾嘔了一聲,喉間吐出鮮血來。
浮南的胸口極疼,在她的眼中閃過無數畫面,阿凇為了她斬下自己的一手一足,阿凇將魔域無數城池的權力象徵拱手奉上,阿凇是魔,他騙了她,他呼喚誰的名字就會將誰殺死,他愛上孟寧,為她痴狂。
他身上……浮南次次掙扎在垂死邊緣,遁入死亡又在春日復活,她奉上自己四十餘身血肉才澆灌餵養出的幽冥之體因為這可笑的愛意崩塌,他本該堅不可摧,但此時一道小小的傷痕就足以要了他的命。
浮南看到他與她相攜走在泛著粉紫色澤的夕陽下,看到他們住在簡單的人類屋子裡,孟寧朝阿凇笑,而阿凇的心怦怦跳,孟寧鬧了脾氣,孤零零站在雪地中,阿凇去哄她,他將她擁入懷中,動作還不甚熟練,她的面頰僵硬地撞在他的胸膛上。
這些畫面鮮活真實,美好得彷彿話本子里描繪的畫面,他們就像是故事裡的男女主角——不,阿凇不是主角,孟寧另有所愛,他只是一個可笑的反派,拱手奉上自己丑陋的愛意,卻被她當成工具狠狠拋棄。
最後,他追愛而去,拋棄魔域,無數個令人絕望的畫面在浮南眼前上演。
未來之事如走馬燈,浮南記性好,她抓住了她所有能記住的細節。
但是,在她腦海揮之不去的還是阿凇與孟寧的所有故事,他無法自拔地愛上了她,甚至忽視了自己魔族的身份,他因愛變得虛弱,就像羅真。
他怎麼可以……這樣呢?浮南想,他的幽冥之體也有她的一份,他怎麼就如此糟蹋呢,魔域所有的魔族的如此信任他,他為何要拋棄他們,甚至是……拋棄她?
所以,她最後的結局呢?浮南虛幻的身影彷彿孤魂野鬼,穿過魔宮的殘垣斷壁,她來到魔宮正中心,自己的居所之前。
入了殿中,她看到自己在殿中死死拍著門,殿外被下了防護陣法——是死前的茉茉所下,她保護了她。
浮南看到,未來夢境里的自己死死拍著門,她無法衝破茉茉布下的陣法,她將木門拍破了,凸出的木頭茬子將她自己的掌心扎得鮮血淋漓,最後門外茉茉的凄慘叫聲響起,她側過身用自己的身體去撞門,肩膀與手臂也受了傷,但還是走不出。
未來的浮南在嘗試衝出去的時候,口中還在不住喊著阿凇的名字,臨死之前,她還想著阿凇會來救她,會對整個魔域負責。
最後,那手執金印的修士擊破茉茉布下的防禦陣法,那金印擊中未來浮南的后心。
在未來浮南即將死去的前一瞬間,她似乎能看到虛空里的浮南。
她那雙溫馴的、善良的眸在此時的浮南看來,無比脆弱可笑。
「這些……都是真的。」未來浮南對浮南說,她纖細的聲音彷彿繃緊的絲線,終於斷開。
她閉上眼,浮南也失去所有視野,一切歸於死寂,浮南的身影沉在混沌之中。
有無盡的悲傷與不可言說的怨恨化作巨大利爪,將她的身軀攥緊,她呼吸不能,氣血上涌,彷彿被網到水面上的魚。
這只是夢,她告訴自己。
浮南死死閉上雙眼,她的眼角有淚水滑落。
這一滴淚,從夢境滴落到現實,浮南感覺一陣失重感傳來,猛地睜開了雙眼。
她在白日入睡,於夜裡醒來。
屋內還是平靜,垂下的紗幔柔軟如水,卧在她懷裡的畏畏呼呼大睡,窗外月色灑落,靜謐安詳。
浮南感覺自己的身體彷彿被什麼沉重的東西壓著,她愣了許久才抬手抹了一把自己的面頰,她摸到了自己眼角灑落的淚意。
意識回籠,夢境里的無數細節在她腦海里重新播放,除了那些魔域滅亡的畫面,浮南記憶最深的就是阿凇與孟寧相處的所有畫面,這些畫面栩栩如生,彷彿在告訴她,這些事情一定會發生,彷彿是既定的事實。
浮南在床上扭過頭去,將自己的腦袋埋在枕間,她的淚水不住落著,攥緊了手邊的被子。
怎麼可以……這樣呢?她哭到呼吸困難,只能翻身坐起,大口呼吸著。
畏畏爬到她身上,這魔獸詫異地看著她眼角的淚水,有些張皇失措。
或許是畏畏按慌亂的金色眼睛在夜色里亮著,太過灼人,浮南深吸了一口氣,將自己面上的淚水擦乾淨。
她爬下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仰脖喝了,希望能讓自己冷靜一點。
但是,無可磨滅的畫面湧上她的思緒,她想起在未來怨川都被染紅,從紅的河川里引來的水,怎麼可能是清澈的?
她的舌尖在口腔里攪動,夢境給她的衝擊過大,影響了現實,讓她產生幻覺。
浮南低頭看去,感覺自己眼前杯子里的水都成了血。
茶杯從她手中落下,墜地碎裂,溫熱的茶水濺在她赤著的足背上,浮南往後退了幾步,腳卻踩上碎瓷,鑽心的疼。
她因疼痛跌坐在地,夢境里的畫面又湧上腦海,最後定格在阿凇執意抱著孟寧的畫面上。
浮南被這些畫面擊潰了,意識再次陷入混沌,腦袋一歪,暈了過去。
卧在她肩頭的畏畏扭著身子,看到了她足底下蜿蜒而出的鮮血,它嚇得身子都變大幾分,直直往外竄去。
它叫人去了。
浮南蘇醒過來的時候,足上已經纏好了繃帶,清晨的陽光灑落,明媚美好。
茉茉守在她床前,一見她醒來便撲了過去,從浮南這個視角看來,現在的茉茉像是未來身子斷了半截的她。
她忍不住朝後退去,茉茉只將她的被子蓋好,連忙說道:「南姑娘,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大半夜起來喝個水都能摔了,你怎麼踩到碎瓷就暈倒了?我們過來的時候都擔心死了。」
「我……我做了個夢!」浮南抓住茉茉的手,她想要將夢中發生的事告訴茉茉。
但她的手抓住茉茉的手背,身子還有力,卻發不出聲音來。
浮南無力地張了張唇,她發現自己無法將夢中之事說出,這是未來之事,或許已經觸碰了某種禁忌,若是說出,可能會影響未來的發展。
她瞪大眼,眸中流露出無助的情緒。
茉茉拍拍她的手背:「南姑娘,是噩夢嗎?你很少做夢的,如果今日來太疲憊了,就暫且先歇著,不要去學宮那邊做事了,也少說點鬼故事給畏畏說,你說笑話給它聽,它也會怕的。」
浮南獃獃地點頭,這何止是噩夢,簡直是絕望的旋渦。
她無法表達,心口堵著些凝滯的情緒,紓解不出。
浮南招招手,讓茉茉取來銅盆,她半撐身子,對著銅盆乾嘔了好幾下,但她吐不出什麼東西,倒是腹腔翻江倒海地絞著。
她繼續咳,乾嘔咳嗽的力道之大,連血絲都咳了出來。
茉茉這才察覺不對勁,連忙將浮南放回床上,到外面叫人去了。
浮南又昏迷過去,她睡了醒,醒了睡,渾渾噩噩了好幾日,夢境里的記下的場景一次次在腦海里重複。
在意識模糊的時候,她感覺自己的床前一直守著一個人,身影很高大,不像是茉茉,他沉沉的影子罩下來,讓她安心許多,冥冥之中似乎也給她傳遞了一點力量。
她在半夢半醒的時候,朝那身影伸出手,一雙冰冷的大掌將她的手捉住了。
浮南感覺自己又在做夢了,她下意識地喚:「阿凇。」
「嗯。」黑暗裡,低沉的聲音傳來,他攥著她的手,力道更緊了。
浮南的意識沉了下去,她感覺有人俯身緊緊抱住了她。
這或許也是夢,她想,但她還是因這個懷抱感到無比的安心,他像是沉默的港灣。
——但是,在那夢中,連這港灣也崩塌了。
直到最後,浮南才緩過來,接受了這個夢境。
它或許是假的,只是她自己看到孟寧內心不安,因此而生的夢魘。
但是……她怎麼會有這樣的想象力呢,再怎麼樣,她也不會詛咒茉茉他們死啊……
若是真的,她真的就要如此接受命運嗎?
浮南的混沌意識間如此思考著,最後,她決定先看看現實里發生的事是否能與夢境里的預言對上。
若有千萬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她就……再想想辦法……
浮南不敢想這個夢境是真實的後果,她整理好一切蘇醒過來的時候,與方眷沉靜的眸對上。
在看到方眷的時候,她眸中閃過一絲失望,原來,之前朦朦朧朧間抓住的冰冷大掌,果然是夢境。
「你做噩夢被嚇得幾天下不來床?」方眷低頭寫著安神的方子,沒注意到她的眼神,她無奈搖頭,「我的浮南姑娘,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脆弱了?」
浮南看著方眷,想著她最後救治病患救治到燈盡油枯死去的場景,她搖了搖頭,那夢算不上是噩夢,或許,它只是未來的預示。
「你近日太累了,影響了心神,我開了方子,茉茉在煎藥,你先起來喝了。」方眷對浮南柔聲說道。
她罕見地如此溫柔,浮南蒼白的唇翹起,朝她笑笑。
「我守著你,若做噩夢了就叫我。」方眷笑,「我倒好奇是什麼夢把你嚇成這樣。」
「我夢見你——」再之後的話浮南就說不出來了。
「我?」方眷輕嗤一聲,「我能把你嚇成什麼樣?」
「方眷,對不起。」浮南覺得自己的回答冒犯了她。
「沒關係,你受了刺激,胡言亂語也是正常的。」方眷安慰她。
浮南還是無法忘記自己受夢魘折磨的那幾日感覺到的人影,她一邊喝著茉茉端上來的葯,一邊柔聲問道:「我昏迷的時候,還有誰來嗎?」
茉茉與方眷對視一眼,她們異口同聲說:「沒有。」
「我那噩夢太真實,我有點分不清現實與夢境,想來是我在做夢。」浮南的笑聲帶著無奈與自嘲。
也是,他心之所系的,另有其人。
她想起了夢中預示的一些事情,她的記性很好,她想起在那夢中,應該在孟寧被阿凇抓來不久之後,孟寧又受了傷,需要醫治,阿凇本該怨恨人類,卻叫了最後的醫者方眷過去給她治傷。
孟寧受的傷應該不重,浮南連這個細節都記得。
浮南沉默地喝著葯,她彷彿感應到了一些什麼——或許在潛意識裡,她已經相信了那個夢境。
所以,在方眷給她把脈查看身體情況的時候,有魔族部下過來報告事情,她也不覺得意外了。
「方大人,尊上有命令,尊上帶回來的人類姑娘昨日傍晚不慎砸破了房間里的鏡子,手被划傷了,請您過去為她治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