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枚刺(如果你死了(*▽*))
在聽到浮南說出「幽冥經」這三字時,阿凇沉黑的瞳孔里泛起莫名的情緒。
他知道這個功法,幽冥經是魔域皇族裡傳承的無上秘籍,甚至不需全部掌握,只要習得皮毛,經歷那四十九輪迴里的寥寥幾個輪迴,修鍊者便能獲得強大的力量。
當然,修鍊者也要感受碎骨焚身的痛苦,魔域皇族有些魔族為了追求更高層次的幽冥經,死在修鍊的途中,但這功法帶來的力量依舊在誘惑著崇尚武力的魔族飛蛾撲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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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南拍了拍自己的面頰,還以為自己臉上有什麼髒東西:「怎麼了?」
阿凇看著她懵懂拍著自己臉頰的動作,並沒有表達什麼。
他問她的已經夠多了,他不應該對她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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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凇纖密的長睫落下,他比了手語:「就這個。」
「那就這個吧。」浮南輕輕嘆了一口氣。
在她的眼中,阿凇已經是一個死人了,果然,她從怨川盡頭撿回來的東西就沒有能活下去的。
這個功法很暴烈,先生也叮囑過她不能將它寫成文字流傳,她自己也曾了解過它的修鍊過程,她不相信有人能撐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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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南對著他眨了眨眼,她的鼻頭一酸,又開始同情他了。
她起身,將房間里用來通風的窗子關上了,在關窗的時候,她順帶將厚厚的窗帘也拉上了,室內頓時變得昏暗無比。
浮南伸出一指,施展法術點了燈,幽暗的燈火映著她的面頰。
「阿凇,我希望你不要修鍊這個功法。」她第一次勸阻他的行動。
阿凇站立在房間的暗處,他的表情晦暗不明,他看著她,許久未言。
最後,浮南他那張無情的眸,最終還是放下手裡的燈盞,將它吹滅了,這個小小的房間里陷入黑暗,她朝他走去,在他面前踮起腳來,雙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黑暗裡,最溫柔的氣息拂過阿凇耳側,說出最邪惡的語言。
幽冥經的修鍊內容,說來也簡單,不過是先碎骨,再焚身,后重塑軀體,這個過程要在七日之內完成,算作一個輪迴,等到自己修鍊到可以再次打碎自己軀體的程度,便進入下一個輪迴。
不過七日,說來簡單,但那七日里修鍊者所承受的痛苦是常人無法想象的。
浮南似乎在害怕空氣將這個功法的秘密聽了去,她顫抖著手,扶著阿凇的雙肩,在說到重塑軀體最後一步的時候,她的聲線都是虛浮的。
她覺得自己被扯入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中,她在恐懼這個功法,但阿凇格外興奮,他飲恨而生,所謂痛苦於他而言,稀鬆平常。
但是,浮南說完之後,阿凇感覺到一點濕潤的水意落了下來,落在他的肩膀上,浮南是在他耳邊傳授功法的,這點水意似乎來自於她。
在黑暗裡,阿凇抬手拂上她的面頰,他不知道她是怎麼了。
一觸她的臉,阿凇便知道,她哭了,或許不是因為憐憫他,而是單純被這個功法嚇壞了。
浮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這個禁忌的功法似乎在傳遞一些負面的情緒,待阿凇的手觸上她面頰的時候,她才知道自己落淚了。
她不知自己為何落淚,是害怕,是後悔,是憐憫,又或者是其他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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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裡,她看不到阿凇的手語,淚水卻還是止不住往下落。
阿凇按住了她的手腕,他在她手背上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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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死了,我就把你埋了。」浮南繼續用袖子抹眼淚。
不會死,阿凇看著黑暗中她止不住抖動的雙肩,如此想。
浮南摸索著將房門打開了,她跑了出去,見了日光,這才冷靜下來。
阿凇有所求,她不過應他所求而已,他死了也是他自己的選擇,浮南對自己這麼說。
浮南的血灼熱,阿凇的黑瞳有一瞬間的空洞,此時,有更多的能量往他身上聚集,他以更快的速度在重塑著自己的軀體——這樣很危險,更容易走火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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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荒涼貧瘠,怎麼會有這麼多人靠近這裡?
前來追殺她的魔族已入了院中,下一瞬,自土地里凸起無數的尖刺,浮南無奈,只能現出自己的原形。
思忖一瞬,她反身推開阿凇的房門,此時的屋內瀰漫著淡淡的血腥氣,阿凇盤腿坐在榻上,尚未重塑的半面臉如魔鬼般可怖,已經重塑完成的那一半身軀卻如神祇般俊美。
她抬手施放陣法,浩然金光籠罩這處小院,靠近的魔族都被彈開,這是正宗的盪魔陣法,對魔族有極強的剋制作用。
浮南抱著阿凇的手顫抖著,不遠處,那群魔族已追了上來,首領手中的厚重刀背直接劈到了大地上,瞬間一道幾尺寬的裂痕出現,連帶著保護浮南與阿凇的尖刺外殼也露了出來。
在大刀落下的前一刻,他抬手,越過浮南的肩頭,生生將那刀刃抵住了。
七日之後,阿凇可能就出來了,浮南想。
還不到七日,浮南輕嘆一口氣,她不會就交代在這裡了吧?
浮南的部分身體化作自己的原形,一隻碩大的蒼耳種子將他們兩人保護在尖刺之中,暫時逃脫了追殺。
這處安靜的小院之外,忽然被許多黑衣的魔族包圍了,在外的樹林里,一人坐於生著獠牙的惡獸之上,腰間系著剔透的血晶腰帶,衣著華貴。他身後站著點頭哈腰的珠寶店老闆,那隻醜陋的蟾蜍魔族。
她低頭咳嗽了一聲,吐了些血出來,落在阿凇的肩膀上,她本可以自己逃走的,但帶上阿凇,行動便沒有那麼靈活。
負責攻破陣法的魔族首領大喜過望,召喚出血紅的火光便朝那一絲裂痕上擊去。
在外側魔族不斷的攻擊中,浮南勉力支撐著,直到那金色的盪魔陣法上出現一絲裂痕。
浮南不知他們為何要追殺自己,她心想自己不能拋下阿凇自己跑。
浮南一驚,她往後退去,脊背抵上阿凇的房門,此時已是深夜,阿凇那邊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這尖刺模樣可怕,其上還帶著倒鉤,乍一出現時著實將那些魔族嚇到了,但首領一刀將那外強中乾的尖刺斬斷,冷笑道:「雕蟲小技,莫怕,直接將她殺了。」
她已經沒有力氣躲避,但蒼耳種子上的尖刺還是豎起,她打算抵擋最後一刀。
浮南第一時間站起身來,她推門走出房間,看到院外不遠處的密林里有影影綽綽的人影。
浮南不過金丹修為,她的法力不足以支撐這個盪魔陣法太久,但阿凇還在屋內修鍊,幽冥經修鍊時最是兇險,她只能堅持下來。
此時,在後的魔族首領追了上來,他追蹤到浮南逃脫的路線,蘊著火光的大刀沒入土地之中,將蒼耳種子表面的許多尖刺削斷。
「這血晶腰帶,就是這裡一位小妖怪提供的?」這位衣著華貴的男子取出自己的黃銅千里鏡,眯起眼觀察著浮南的家,普通,這裡太普通了。
如此模樣,比純粹的惡魔還要詭異,浮南卻顧不上許多,她撲了過去,只將阿凇抱在了懷裡。
這是浮南的本體,霎時間,背後劇痛傳來,在沉沉的重擊之下,她感覺有血氣湧上喉頭。
沉淪在無盡痛楚中的阿凇只感覺自己落入了一個柔軟的懷抱中,她抱著他,彷彿一隻貝殼輕輕合上了自己堅硬的殼,只露出柔軟的貝肉包裹著他。
「大人,是的,她說是在怨川盡頭裡撿的。」店老闆戰戰兢兢地說道。
首領的大刀已然欺近,浮南閉上雙眼,下一瞬間,她懷中的阿凇睜開雙眼,原本布滿血痕的半面臉頰彷彿新生般開始彌合,他提前完成了幽冥經的第一次輪迴,重塑了自己的軀體。
即便如此安慰自己了,但浮南還是選擇守著他,她這幾天都沒去怨川盡頭拾荒,留在了家裡,留在阿凇房門外。
「還有幾分好手段。」林子里的大人並不著急,他拍了拍自己身下惡獸的鬃毛,「盪魔陣法,魔域的魔族會這個?」
阿凇勉強睜眼,他看到浮南緊閉著雙眼,身後伸出無數的尖刺,將他與她兩人護住,而後,這尖刺帶著他們遁入大地之中。
「要在怨川盡頭撿東西可不簡單,她哪裡來的眼力?」那人輕哂一聲,「我閉關二十餘載,這裡便出了這樣的人物,去,去將她抓起來,是死是活都行。」
浮南是在吃午飯的時候察覺到異常的,今日是阿凇修鍊幽冥經的第六日,她感覺到地面異樣的震動,驚得手裡的雞腿都要拿不住了。
蒼耳種子遁入土地之中,一路往南逃去,不遠處便是怨川的盡頭了,她再沒有逃脫的餘地。
她是植物,對於土地的感應很敏感,似乎有很多外來者接近了這裡。
蒼耳種子上有一部分尖刺被斬斷,變得光禿禿的,模樣凄慘,大刀重擊土地的衝擊波朝浮南擊來,她遭不住,又吐了口血。
「你繼續修鍊。」浮南輕聲說,她的手輕輕撫上阿凇的後腦,將他按在了自己懷中。
「追,這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的精怪,生得一副醜陋模樣,實力倒不怎麼樣。」林中尊貴的大人一拉惡獸的韁繩,朝浮南逃走的地方追了上去。
「直接殺了。」他眸底燃起狠戾之色,直接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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