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難得一見
難得光明正大的相聚,不會有人去觸碰紅顏的傷心處。
不過酒也消不了紅顏的愁,紅顏在外面總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私底下的時候,誰不會有點難過呢。
誰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來消愁的。
紅顏的酒量不錯,一般人難以喝倒他,脆弱的模樣從不向外展露,也就在家人面前才會稍稍暴露。
說不難過全是假的,怎麼可能不難過?
這是白不染與花揚風共知的。
紅顏苦笑道:「我說你們兩個啊,有時間關心我的終身大事,不如關心關心你們自己的。」
花揚風不合時宜的冷笑道:「呵,我就不勞煩操心了,你還是先關心自己吧,義兄。」
這個稱呼,花揚風也只有拋棄明面上的門派江湖爭鬥,在私底下才敢喊了,但前提是他們意見不相左。
「師兄,我就不用你管了,論年齡,你比我們大,真要考慮也是要先考慮你自己。」
紅顏道:「我說染兒啊,談年齡傷感情的。」
但隨即他又道:「可惜他們兩情相悅。」紅顏手裡拿著酒杯,舉到嘴邊一口悶了這杯酒。
明明剛才才活躍的氣氛,突然間就全沒了。
師兄……
紅顏苦笑道:「什麼時候讓我吃喜酒?」
白不染看著紅顏又看著花揚風,他竟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話來說。
花揚風難得在談話的時候沉默,片刻道:「這事……誰告訴你的。」
花揚風的眼神依舊捉摸不透,哪怕是紅顏,也很少能看得懂破塵神眼的眼睛。
花揚風一時間竟有些愣神,這件事他當初第一個通知的就是白不染,本想著兩個人一同將此事壓下去,紅顏應當是不會知道此事才是。
畢竟紅顏很少再來鷹城,若是唐槐閣和半留人軒有要事相商,朱顏改也只會讓白不染前來。
為了不讓紅顏難過,白不染和花揚風可是費足了心思。
白不染曾詢問過花揚風,若是此事被紅顏知曉,屆時又該如何收場。
白不染無心喝酒,直面花揚風道:「這天下如此大,總有走漏風聲的一天。」
花揚風給他倒酒的動作卻並未停頓,他拿起酒盞,淺淺抿了抿。
道:「那就讓它……沒有走漏風聲的那天。」
回過神來,見花揚風不再言語,白不染輕言道:「果然還是瞞不住。」
紅顏道:「你們兩個,瞞的過外人,還想瞞過我?心思花在這種地方……」
都已經神志不清了吧義兄。
花揚風還是鬆了口道:「原本這幾天就要舉辦的,奈何莫愁路莫名其妙的昏迷不醒,這婚期也就延遲了,柔兒想著等莫愁路醒了再成婚。」
紅顏道:「為難你了,夾在我們之間。」
紅顏神志不清的喃喃自語道:「那也不遠了,這個月總能吃上。莫愁路,呵……我究竟那點比不上你……」
「你永遠比不上他。」花小柔的話依舊清晰的在耳邊回蕩。
「我究竟……那裡讓你心煩了……」
「有時候,人就是會莫名其妙的討厭一個人,就像紅顏少主也會不自覺討厭家人之外的人。」
「為什麼連你要成婚的事都不肯來告訴我呢……你不想見我,哪怕只是一封信我也接受……」
「兩不相見,何須告知。」
紅顏呢喃道「你曾說過……你們不是先來後到……是兩情相悅……可笑……」
「……是啊,兩情相悅,那紅顏公子,你又究竟何時才能放下呢……」
「不會再遇到比你更好的了……也不會在打擾你了……」
「……」
「成親的時候,你若是真的不想見我……我就不去了……若是莫愁路他……」
「呵……他哪敢負你,兩情相悅嘛……好的很……」
「……」
然而在白不染和花揚風眼裡,紅顏從始至終都不過是自言自語罷了,哪有花小柔的身影,哪有那些回話,不過是心中執念。
心中執念,何以消愁。
他喝的酒太多了,多到分不清現實與虛幻。可那簪子,他還留著。
可他又好像清醒了,他看著一旁的白不染,拉過他的手。
將那簪子交給他。
語重心長道:「這簪子,師兄留著沒用了,到什麼時候你也遇到心悅之人,就給人家吧,我當年刻的可認真了,姑娘家的一定喜歡。」
然後又措不及防的看著花揚風道:「還有你,別總泡在文書里,偶爾出去闖闖,我就不信了,沒人看得上你。」
怎麼可能有人看不上白不染,又怎麼可能有人看不上花揚風?
雙白雙煞的名號早就徹響雲際。這世間所有能形容男人美貌的詞都能用到他們身上。
白不染和花揚風對視一眼后,斷言紅顏是更神志不清了。
心道:算了……誰叫你是我兄長。
好不容易等紅顏睡死了,花揚風和白不染這才兩邊攙著,紅顏身高比他們都要高些,真要背……也背不動。
「小花主,你說……師兄他真的放下了嗎?」
「無法猜測,若是真的放下固然是好的,若是自欺欺人,受苦的還是自己。」愣了片刻后他又道:「多年未見,他倒是重了不少……呵……伙食真是越來越好了……」
果然……你們兩個就不能見面。
白不染心道。
一時間無人說話,竟顯得過於安靜,只有紅顏粗重的呼吸聲越發明亮。
「……比起小花主……我還是更喜歡你喊我哥哥」花揚風莫名其妙冒出這麼一句話。
白不染立刻回神,突然覺得花揚風的情緒也不對勁,道:「好,私下再喊罷。」
花揚風回道:「嗯,畢竟明面上,唐槐閣和半留人軒還是對立關係。」
總有一天,我要拿回唐槐閣。
到底還是要照顧紅顏的心情與臉面,此時莫愁路身邊必然有花小柔陪著,若是撞上了難免無地自容。
花揚風這些年來,手底下養的人不少,都是以他之名為首,旁人皆是不聽。
他有一處宅邸,此宅明面上是唐槐閣收攬江湖上各種情報的據點,私底下卻是他用來養人之地。
所謂最危險的地方便是做安全的地方。
下人大老遠看見花揚風和白不染一邊夾著紅顏的胳膊走來,大步朝前走去,抬手做了個輯。
待人走後,白不染方才鬆緊兒,左臂曲肘,右手搭在左肩上,腰身隨著這動作往後扯了扯力,算是放鬆了。
花揚風見狀抬手拍了拍白不染的肩,抬頭瞧了瞧天色隨後低頭看著面前之人,語重深長道:「天色不早了,你的身份不好在唐槐閣的地界待著,早些回去,莫要被人抓了把柄。」
白不染笑了笑,道:「嗯,知道了,你可放心,自不會叫人瞧了去。」
目送白不染離去,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範圍內后,花揚風方才安心背手離去。一路上有不少視線襲來,大抵是不懷好意的,花揚風像是能猜到這些人是何種來路,至少不會是朋友,便是敵人。
此時便是不可打草驚蛇,他故意不提速也不放慢速度,甚至連看也不看一眼,遠遠望去,倒真的只是在安若無事的散步,像普通人一樣,看到了什麼想要的便要去瞧瞧,但就是有意耍著那些背後跟蹤之人,不買,看的也都是些尋常玩意,狡猾得很。
直到他走進了唐槐閣的閣門,那些跟隨了他一路的視線方才離去,花揚風暗自鬆了口氣,鎮定自若的回房。可惜他還沒跨進寢門,就被先來著擋在了外面。
花揚風臉上無色無情,只是淡淡的看著那人,破塵似乎是感受到了對方的殺氣,頃刻之間,微微震動,仔細看去竟還泛著幽藍微光,像是要替主人掃除這危險的氣息。
然,花揚風知道,此人不過是花辭樹身邊一位隨從死士罷了,雖實力不如自己,但也覺不可小覷,他左手食指輕扣劍鞘,安撫它的情緒。
抬眼道:「怎麼?一屆三流之輩,也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
那人聽聞,斷然鞠躬道:「鄙人不曾敢,閣主喚您前去議事,還望您換身乾淨的衣服去,您知道的,閣主不喜酒。」
花揚風臉色暗淡,斥道:「何故要你來說!?」
便回身大步離去,全然不給此人面子,亦不給花辭樹好臉色。
他暗想到:既然你不喜,那我便偏不如你意。
大抵也有今日心情不好的緣由作祟罷,倒是犟了回。
待白不染回了七弦音廊,他便受到了莫別辭的兩眼審視,他雙手扒著門欄,就是不讓白不染進去,大有你若是不告訴今夜去了哪,我便不然你回去的架勢。
白不染好氣又好笑著雙拳抱胸道:「你這是做什麼?不許我進去?」
他不曾後撤,臉上笑著眼裡卻暗含深意,緊緊盯著莫別辭的眼睛,像是要把他那雙黑不溜秋的眼睛全全挖下來似的。
見白不染有要拔劍的趨勢,莫別辭立馬軟了態度,雙手撫上頭,軟趴趴的笑道:「我錯了!!」
白不染這才鬆了神情,進了大門,身後的莫別辭快步追上。夜色幽暗,冷風來襲,瑟瑟作響。
白不染輕笑道:「你這一會來一會去的究竟是想要幹什麼??你說出來,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莫別辭一人倒是急的亂竄,一會在白不染眼前晃晃悠悠,一會又大步走到石桌前,伸手給自己倒了杯熱茶,盡數喝下肚去,一會又站起來走走,讓人捉摸不透。
一來二去,就是白不染脾氣再好,本性也是個冷淡嫌麻煩的主兒,竟看的有些心煩意亂,奈何莫別辭只是稍稍停頓了一下,繼而大嘆氣,又是來回踱步。
白不染眼神冷厲,那在手裡握著的茶杯猛的被他扣在桌面上,若不仔細看,定是看不出杯上的裂紋,他內力控制的極好,雖有裂紋卻硬是不裂開。
動作不大,聲音卻不小。莫別辭這才反應著坐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