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行路難

第十一章:行路難

蝦米一路朝九龍城疾馳,從有記憶開始這樣的逃亡不斷在蝦米的生活里一天又一天的重複。從最初赤足奔跑在雪地里,必須不停歇地跑,因為一旦停止即使不被殺死,也會凍死!他跑過荒野,跑過沙漠,跑過高山,跑過草原,在沒有遇見蓋碼飯前,他只會跑!只到有一天,在中洲巍峨的皇宮宮外的河道里他拾到當時尚在襁褓之中的蓋碼飯!

那是個飄著滿天飛雪的滿月之夜,中洲宮圍外的河道上飄泊著一個剛剛足月的女嬰,血水順著承裹孩童的竹籃慢慢浸潤上去,滿天地的血紅映射著孩子那張白若瑩玉的臉,遠處傳來整齊一致的呼吸與步伐聲,還有陌刀揮舞平切過頭顱的咔嚓聲,整個城市靜默得像是等待收割的麥田,一排排無頭的身體倒下時,血向空中噴射,那輪高掛空中的圓月,也被染成了血色。

天空中開始飄起血雨,起初還只是雨中夾雜著絲狀的雪絲,紅與白繞纏在一起,漸漸的變成大片大片的雪片,被沾染成血色,漫天的血片揚揚洒洒的把黑色的天幕都變成血紅,雪越下越大,終於白色漸漸蓋住紅的底色,厚厚的慢慢淹沒了那些無頭的身體,也填滿了城外那條環城的血色的河,河道上飄泊的嬰童被雪將臉鼻蓋住,只剩下兩個烏黑的的眼珠,唇色也因為寒冷變得有些發青,氣息也一點點的變得微弱,終於彷彿沒有了聲息。

興許是老天也垂憐那個河道上的嬰童,月亮在高空中慢慢的褪去紅色,變成一輪皎潔的明月高掛於天,雪勢也變得小了許多,初始還是一片片雪花,接著變成拉的長長的雪絲,最後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雨水沖刷著大地,把滿城的血污清洗的乾乾淨淨,雨越下越大,就這樣水流進河道,河水漫出堤岸,把盛著嬰童的籃子輕輕推送到岸旁,嬰童「哇」的一聲哭嚎響徹了整個中洲無憂城。

蝦米從一堆屍身的底下探出頭,他朝上下左右四周看了一圈,飛快的跑到裝著嬰童的竹籃旁,他蹲下身子,望著那個「哇哇」大哭的嬰童,那個小傢伙就像年畫中的福娃,滿臉的喜氣,她一見到蝦米那張滿是污血的臉,居然「咯咯」笑了起來!她從竹籃中伸出一隻小胖手摸向蝦米的臉,一邊摸一邊「咯咯「的笑。

「你的爸爸媽媽呢?你也和我一樣被人遺棄了,就像倒掉的垃圾,不過你比我好,還有籃子,身上也包著絹絲做的包布,哪像我被草席裹著丟棄在垃圾堆。不過你現在準備怎麼辦?跟我只有苦日子,和無盡的逃亡,但留在這你準會凍死,餓死,還可能被野狗咬死!」

「咯咯」小福娃又笑了笑,好似聽懂了似的,朝蝦米眨了眨眼睛,蝦米用披在身上的斗篷將小傢伙抱在懷裡,像一陣風似的疾速奔跑,這是他第一次不為自己而跑,那個懷中的嬰童「咯咯」笑個不停,就這樣倆人一起跑過長長的街道,跑過集市,跑過高高的城門,跑過田野,跑過村莊,跑向自由的未來!

穿過長長的峽道,翻過蒼梧山,前面便是九龍城的地界,每經過一次峽道就會讓蝦米想起十年前的那個夜晚,當他帶著九龍衛找到大蝦時,那條窄窄的峽道里堆滿了殘肢斷臂的屍身,血從峽道的兩旁向中間漫延,以至血水匯成一條溪水彎彎曲曲向峽道遠處流去!

那匹嘶鳴著沖向大蝦的黑馬,被大蝦咬住脖頸的動脈,一口一口吮吸著還有些微溫的馬血。費了很大力氣才把大蝦從馬脖上抬起,興許是咬得太久,太長,重逢的時候大蝦連開口說話都沒有,只是安心的閉上眼睡去。

又來到這個峽道,蝦米騎著蝦球遠遠便看見一個身形有些佝僂但異常高大的直立的狼形物體,說是狼其實更像犬,而且是大草原惡名昭著的那種叫「鬣狗」野犬,灰褐色的毛髮上點點斑紋,頭部下顎處顯得與其不成比例的寬闊與突出,四對長長的犬齒暴露其外,四條強而有力的上下肢腳掌處,腳爪也有著長長而鋒利的利刃。一雙腥紅的眼睛即使隔得很遠也像黑夜中的一盞紅燈遠遠的透射出寒光。

那張臉緩緩從黑暗中轉向蝦米,裂開的嘴裡吐出一句人語:

「你這小兔崽子,長這麼大了,蝦米,大蝦的崽子,這雲吞每次都自說自話,這麼大的千機城還關不下一個小蝦米,真是廢物!不過也好,舊恨新仇今日一起算,等宰了你,再去油爆了那大蝦,吃上一碗鮮嫩可口的蓋碼飯,嗯,不錯,正好十年!」

月光投射到那張獸臉上,漸漸清晰,正是那十年前前來追殺大蝦三人的無憂城統領!

「關統領,別來無恙!十年間變化有些大,不自報家門,還真不知道是您!這個趕夜路,有些急,改日我們述舊!」

「不急,這長夜漫漫,我們好好述述,你就不好奇,我是如何拜你們所賜,變得這人不人,狗不狗的樣子!你那便宜老爸可真夠狠的,用頭接我的刀,用刀斬我的頭!」

「關統領如今雄姿勃發,更甚往昔,在下佩服得緊,久聞無憂宮會那活人換體之術,今日一見果然神乎其神!只是這頭囊如何配的這副身體,這倒是有些古代話本中的妖仙之姿!」

「這你就不懂了,此乃基因重組,以我留存之活體與鬣狗的基因重組,在孵化器中培育,足足三年才成功一體,因彼此排異反應,第一胎,第二胎均爆血而亡,我這第三胎,剛出培育箱,殺了你三人,也活不了幾年,這一個活體也只有三個備份,不過能親報十年前之仇,我也心滿意足了!」

「原來是一次性消耗品,可惜了點,我還以為是山海經中的妖人臨世,原來是個只有幾年保質期的狗東西!」

「好個伶俐的小崽子,希望別只是嘴上功夫了得,等我撒了你這張爛嘴,看你如何巧舌如簧!」

說話間,關統領下肢雙爪往後一蹬,身體螺旋向前,上肢雙爪利刃突出朝蝦米刺去,蝦米屏息凝氣,腳前弓后箭,瞳孔轉紅,右臂出拳處帶出一道血色的火柱,與關統領雙爪狠狠激撞在一起,那關統領在雙爪接觸之即,改刺為抓,雙手利刃夾住拳身,腰部發力後仰,雙腿由后好似長鞭重重甩向蝦米。

蝦米被擊中腹部高高拋向空中,關統領雙腿朝下壓了壓,一個縱身,左右雙手交替插刺,快如閃電,將蝦米刺得身彎如弓,越刺越高,刺得興起,關統領身子再次後仰,翻過蝦米,腳下的利刃狠狠砸向蝦米,一根長長的利刃穿腹而過,從高空一直朝向,將蝦米重重釘在地上!

關統領右腳踏在蝦米的肚子上,左手的利刃指了指蝦米的嘴說道:

「吃蝦一定要劃開背脊抽掉裡面的黑線,味道才美味,這小小蝦米,只能做個正餐前的開味菜,本想著能和雲吞過招,應有幾分斤兩,不想還是個沒長大的小蝦米,沒勁!」

他獰笑著,持刃的右手高高揚起,手臂在揮舞中也脹大了一圈,嘴角的四顆獠牙向外突出,留出一張血盆的口,有些腥臭的口氣扎面而來,沖向蝦米:

「我要生吞活颳了你這個蝦崽子,然後帶著這張好皮囊去見你那便宜老爹!」

「真噁心!」一股炙熱的好似岩漿一樣的灼熱感從腳底的腹部傳來,關統領嚎叫著彈開了腳!蝦米站起身子,腹部的傷口在蠕動中有一道火線在燒灼,不久留下一道有些長的疤痕!

「這個身子真噁心,不過力量的確驚人,物理性破防傷害的確比雲吞強些,但這遠遠不夠!」

蝦米將身子沉下,向前一個沖拳直擊過去,在到達關統領面前時,忽而身形折轉,在空中虛踏,轉至背後,瞬間拳風加速,一拳噴火的鐵拳擊打在關統領的腹部,灼燒出一個燃燒的拳印,他雙腳朝外虛蹬,腳底好似有火光噴出,拳於方寸間再次發力,喝道:

「破!」

一股巨力分三重,好似瘋長的火焰,一重高過一重,這一次將腹部真正灼穿!露出有些惡臭的腸肚!

「啊!你這小蝦崽子!痛死你爺爺了,腸子什麼的,就是做做樣子,讓你爺爺想起還曾經做過人。現在好了,索性乾乾淨淨,來,再打過,你關爺爺好久不見,看你長進了多少!」

關統領一把從腹部將腸肚扯出,丟在地上,臉上狠辣更勝之前,他把手中的雙刃磨了磨,腹部頂著一個灼穿的大洞,獰笑著再次走向蝦米!

蝦米靜靜地凝視著眼前這個有些像怪物的類人物體,那殘忍的獰笑間竟流露出一絲不被人查覺的痛苦,那種絕望而祈求解脫的神情,他曾在無數的這樣的再造變種人身上看見,沒有了人的特徵卻還苟活於世,不受自我控制的受他人擺布,他想:關統領內心是寧願選擇戰死,也不願如此狼狽的活著!

「這一次我會傾盡全力,為了老爹,為了那些被埋葬在這個峽道的亡靈,也為了曾經做為人類對手的關統領!讓亡者以安靈,從此不再有痛苦,離苦得樂!任何人都不可以操縱他人的生死,生與死是為人應有的尊嚴!」

關統領在聽到這番話后,眼神中凶戾漸散,一絲解脫而絕決的神情從眼底湧出!他怒吼著咆哮著向前奔跑!就像十年前的那個夜晚,他沖向大蝦!

蝦米也開始奔跑,這一次不再是因為逃亡而奔跑,他向首次抱著蓋碼飯奔跑一樣朝前狂奔,身上的火焰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燃燒得更徹底,更炙熱,風乘火勢,不可阻擋!他揮出有生以來最重的一拳,那拳這次將關統領那張像鬣狗一樣的臉高高拋起,他腳踏「梯雲縱」,一步一拳,一拳一步,火焰筆直向上,直衝雲霄,關統領在熊熊的大火中燃燒殆盡,沒有留下一絲痕迹,只在彌留之際,從眼角流下一滴眼淚,在火焰的蒸騰下也化做了水汽!

蝦米從高中也垂直重重砸向地面,他平躺在激戰過的土地上,神情又飄向那個飄雪的冬夜,他抱著蓋碼飯不斷奔跑,跑過長長的街道,跑過集市,跑過高高的城門,跑過田野,跑過村莊,跑向自由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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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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