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從未在人類身上討到過好處的山魈氣急敗壞，只是如今塵世中不再流傳山精海怪的傳說，庇護人間的諸神於初醒之際尋找供奉香火，尚且不能在人間行走自如，略通變化之術的山魈面對狡詐的人類，無力施予你更重的懲罰。】

【或許它應該回到招搖山，問問它睿智的母親。這一去一返，要在人間行走上萬公里，數天之內，它都不會再出現在你的面前。】

聽到了腦海中的聲音，謝青靈才稍稍舒口氣。

只不過，這件事沒有徹底解決，她心中的石頭就不可能落地。

幻聽也好，山魈也好，還是其他諸神精怪也好，謝青靈覺得，她有必要弄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們先回宿舍吧，」謝青靈隨便找了個借口，對兩個舍友說道，「我感覺身體不太舒服，想休息。」

江律律和董佳點頭，隨後扶著樓梯扶手，小心翼翼地走下樓梯去。

她們害怕會出現和剛才一樣的突髮狀況。

好在之後什麼都沒有發生。

看來，此路不通。

謝青靈可不覺得，普普通通一隻猴子，能對她造成這麼大的影響，關鍵是，謝青靈還壓根看不見它！

——只是如今塵世中不再流傳山精海怪的傳說，庇護人間的諸神於初醒之際尋找供奉香火，尚且不能在人間行走自如……

——山魈？這不是猴子嗎？樓主要編也編得像樣點吧。震驚體驗差評！

——可是我在網上查到說，山魈就是因為面有六溝，顏色艷麗，狀如鬼魅，所以才叫山魈誒，說不定真有一種鬼叫山魈呢哈哈哈

回到宿舍后，三人都沒有說話。

而謝青靈則躺在床上，手裡拿著手機，正在查詢關於山魈的信息。

【標題：有沒有人知道關於山魈的傳說？它好像是來自一個叫做招搖山的地方。

主題：最近遇見了很奇怪的事情，感覺諸事不順。有沒有懂行的能幫忙看看事兒？窮學生錢不多，但該給的一定會給。有懂的大佬，請私信我，謝謝。】

論壇的流量很大，每天有無數無所事事的網友在上面消磨時間，這條帖子很快就有人回復，評論變得熱鬧起來。

大四下學期，基本上已經沒有課了，所以三人都各自忙活著自己的事情。

——哈哈哈哈都什麼年代了，不要這麼迷信好不好？

後台也是安安靜靜的，一條私信都沒有收到。

她在網上能查詢到的，都是關於「山魈」在生物科學上的相關信息。傳說類的，一條推送都沒有。

——嚴謹地胡說八道嗎？哈哈哈哈

——快閉嘴吧，你們想404嗎？

科技高度發展的時代，已經很少有人問這麼老土的問題了，無聊的網友們很快就把謝青靈的求助帖子頂成熱帖，帖子裡面嘻嘻哈哈，充滿了歡樂的氣息，但唯獨沒有謝青靈想要的回答。

社會發展到現在，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關於這些傳說中的精怪和小故事，早就隨著發展湮滅在時間長河中了。

江律律在操心她還沒有到手的offer，董佳則是和學院里負責後勤的學弟商量學院匯演的服裝支出。

「山魈，猴科山魈類動物，最大的猴科靈長類動物……」

——這種吸引眼球的手法已經老套到可以申遺了好嗎？怎麼總有人在編一些無聊的故事。但不得不說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覺得樓主編得還可以了，還虛構出了個招搖山，上次我看的那個帖子可沒有這麼嚴謹。

腦海里回想起這句話，謝青靈瞬間瞭然。

沒有查到任何有用消息的謝青靈並沒有灰心，她打開了藍星紀元里最大的開放式交流論壇，在裡面發了一條求助帖子。

然而，謝青靈很快就失望了。

謝青靈嘆口氣，把手機關上了。

如果幻聽說的那些都是正確的，那麼在面對山魈的下次報復之前，她還有一點準備應對的時間。

求人不如求己，她心中很快又打起了別的主意。

-

【黑暗不再是夜晚的主題，如銀的月光蓋不住鋼鐵叢林中的燈紅酒綠，晝出夜伏的規律已被人類親手打破。可是人類啊，永遠不要小瞧這良夜，黑暗中依舊存在許多雙窺伺的眼睛。】

夜晚十一點。

找了個借口，謝青靈離開了寢室。

不理會腦海里的絮絮叨叨，穿好衣服，謝青靈和宿管阿姨打了招呼，然後就出門去了。

宿管阿姨記得謝青靈，見謝青靈大半夜要出門，以為她是又犯病了要出去拿葯，沒有任何懷疑地給謝青靈開門放行。

「好好吃藥啊，可不要耽誤了治療。」宿管阿姨忍不住叮囑了一句——謝青靈那一跤摔得不輕，膽子小的董佳第一時間叫了救護車。其他人雖然不知道她已經成為了一個幻聽的精神病預備役，但也知道謝青靈那一跤好像給她留下了不得了的後遺症。

謝青靈勉強笑笑，一出宿舍樓就直奔飯堂。

今晚，她要重回「案發現場」。

這麼晚，飯堂已經沒有人了，飯堂樓梯是外置的，即使飯堂的門上了鎖，也不影響謝青靈查看。

白天人多嘴雜，現在夜深人靜，月明星稀，路上行人寥寥，很難有人注意到她，正是尋找信息的好時候。

以謝青靈的推測，這隻所謂的山魈雖然棘手，但也並非不可戰勝。

它目前所展露的手段，都是利用一些物品來設置「陷阱」，並不能直接對她出手。

最大的恐懼源於未知，所以，在山魈給她餘下的這點有限時間裡，她要像解剖屍體一樣，把對方的里裡外外都瞧個清楚。

飯堂離宿舍樓挺遠的，想要步行過去，需要穿過兩個路口，花上十來分鐘。

一路疾走，來到樓梯處，謝青靈蹲在地上，用手仔細地觸摸地板，邊邊角角都不放過。

終於，謝青靈在樓梯轉角的縫隙里，摸到了一抹滑膩的觸感。那手感，彷彿摸到了一塊河邊長了青苔的滑膩石頭。

謝青靈眨了眨眼，心中緊繃著的弦稍微放鬆了一些。

事情如她所想的一樣。

雖然肉眼看不見山魈，但既然山魈製造的「陷阱」能對人類起作用，那麼它也至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感知、觸摸到。

攻擊並不是無緣無故地發起，也不是防不勝防的。

她還有勝算。

【膽大而心細的人類有時有驚人的觀察力。你摸索到了無人在意的角落，終於發現了關鍵的問題，沒準這會為你贏來一線生機。】

【雁過留聲，風過留痕，於人間行走的山魈必定在人間留下它的痕迹。神通廣大的通靈者善於藉助工具讓銷聲匿跡的精怪現行，可惜，今日的塵世當中不再有通靈者的身影。】

不再有通靈者的身影？

開什麼玩笑。

好不容易有了點進展，怎麼可能就這麼放棄？

那隻山魈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捲土重來，謝青靈已經沒有時間去尋找那所謂的不知蹤跡的通靈者了。

「通靈者，我算不算？」謝青靈忽然低低問了一聲。

夜風中，她的聲音聽上去十分空靈，很輕很輕，彷彿從來沒響起過。

她也不知道是對誰問的話，就這麼自然而然地問了出來。

【通靈者生來與眾不同，他們是神明的眷者。幸運的你獲得了神明的眷顧，只是被世間污濁玷污的你，你已經失去了和天地溝通的能力，只有藉助如霜的食鹽才能獲得些許神跡的降臨。】

食鹽嗎？

這個倒是好辦，明天她就去買足夠多的食鹽備著。

只不過在此之前，謝青靈還有另外一件事情要辦。

她得和舍友攤牌。

山魈針對她的陷阱會誤傷她身邊的其他人，這一點，白天的時候謝青靈就意識到了。

本來她是想著在解決掉山魈之前，都不要回寢室，也別和熟人膩在一塊了。

可轉念一想，如果她一聲招呼不打就走，萬一山魈心眼小但不多，只認地方不認人，依舊去寢室里找她怎麼辦？

毫無知覺的兩個舍友一點心理建設和應對策略都沒有，面對充滿惡意的山魈，就只能是送人頭了。

而她自己有這道奇怪的聲音打輔助，不管遇到什麼危險，至少可以及時作出反應。

思來想去，為了兩個舍友的生命安全，謝青靈決定攤牌。

不管她們信不信，把她當真正的精神病也好，怎麼著也好，提前打過招呼，心裡有點底，在她們真正要獨自面對山魈的時候，不至於手忙腳亂的——如果真的不幸走到那一步的話。

謝青靈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懷揣著滿腹心思，謝青靈回到了寢室當中。

此時，已經半夜十二點了。

作息規律、習慣早睡的江律律和董佳卻沒有睡。

當謝青靈回到宿舍時，迎面兩尊黑臉，嚇了她一跳。

「你們大半夜的不睡覺，在這兒裝什麼鬼呢？」謝青靈驚魂未定。

董佳打開了一盞檯燈，橘黃色的燈光柔柔亮起，瞬間照亮寢室方寸之地。

她小聲嘀咕：「青靈，你大半夜不知道去哪兒，問你你也不說，我們怎麼睡得著啊？」

好吧。

驚懼消散了，謝青靈心裡泛起暖意。

這兩個朋友陪伴了她四年，她一點也不想她們出意外。

如果遇上這些奇怪的事情是她這個倒霉蛋的宿命，那就沖著她來好了。

謝青靈微微一笑，此時反而放下了心中的石頭，說道：「就知道瞞不過你們，那我今晚就把事情都說了吧。」

董佳和江律律立刻做出洗耳恭聽的架勢。

「事情是這樣的……上次我摔了一跤后，腦子裡出現了幻聽。直到今天之前，我一直以為是幻聽，但它好像不僅僅是幻聽……」

山魈，以及山魈之後的報復……謝青靈把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

對面的兩個人聽得目瞪口呆，驚懼不已。

江律律激動的問：「你是不是壓力太大、想太多，開始出現幻覺了？！」

這一聽就不可能，不科學啊！

江律律覺得謝青靈的病可能發展得更嚴重了。

她滿臉病房外病人家屬一般擔憂的表情，滿臉的「瞧瞧這可憐的孩子病得可真不輕」。

謝青靈苦笑一聲：「我知道說出來你們只會以為我快瘋了……我的話說完了，明天我就搬出去住一陣子。你們最好買點食鹽備著，平日里多注意一下周圍的環境，等我解決了山魈，就回來找你們。」

也或許不會再回來了。

誰都沒有應付這種情況的經驗。

正此時，一直沉默的董佳忽然抬頭，對謝青靈說道：「我信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