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三更合一)
解彗被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我……」
芳婆那雙雖然看上去年邁,卻並不渾濁的眼中射出瞭然的光,似乎已將她完全看穿了:「是娟子告訴你,我兒子的事吧?」
解彗見她看出來了,也不再遮掩:「是的,我只是好奇,因為這裡看起來好像只有你一個人住的樣子。」
芳婆淡然轉身:「他的東西,我早就收起來了,人都走了,再看著那些東西也沒意思。」
「那等到參加祭祖的時候再拿出來?」
她聽娟子說過,祭祖的時候是要拿出逝者生前的遺物的。
誰知芳婆卻說:「不,這次祭祖,我不會參加。」
解彗一愣,覺得奇怪,就她目前看到的情況,小彭村中凡是家裡有親人逝去的,都在期待這次祭典。
「難道,你不希望你的兒子回來嗎?」
她冷哼了一聲:「我自然是希望,可是若像他們那樣做,是亂了套了。」
「他們那樣做?你指的是哪樣?」解彗一問到底。
過了好久,芳婆才說:「妄圖讓死人復生,違背綱常,就是亂了套。」
說完,她就離開了。
解彗站在原地,久久沒有挪步。
她想起在米神畫像前芳婆說過的話,所以她是真的不信這些?
全村恐怕也只有芳婆這麼一個異類了。
定了定神,她又覺得這算是個好消息,其他村民對祭祖的熱忱實在讓她有點毛骨悚然,現在看來,芳婆至少還有點理智,萬一日後真的出了什麼危險,或許還可以找芳婆幫忙。
解彗再出門的時候,在菊婆家開會的人已經散了個光,路過的村民們依然不怎麼搭理她,不過看她的眼神卻不太一樣了。
不像是先前的疏遠,反而有種莫名的親近之意。
解彗看得一頭霧水。
她習慣性地走到村頭菊婆家附近時,村裡為數不多的孩子正在玩鬧。
見她過來了,那些曬的黑黑的孩子們齊刷刷停下了笑鬧的動作,扭過頭,直勾勾地盯著她看,好像是在打量一個外星來客。
本該是童真無暇的目光,卻讓解彗後背有些發涼。
彷彿被按下暫停鍵的笑鬧,也讓她深感不安。
【媽耶,第一次覺得小孩子的目光能這麼可怕,他們為什麼要這麼看著小解啊。】
【剛開始還覺得這只是一個普通的村子,現在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地方邪門,而且邪門的程度與日俱增。】
【真的很想說,要不大家快跑吧?我總有不好的預感,村民里口中的祭祖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前幾期節目選的地方都沒有給過我這麼不好的感覺,害怕。】
解彗硬著頭皮與孩子們對視,小孩子不比大人會掩飾,她看向剛才的村民時,他們還會或多或少地迴避她的視線,然而這群孩子見她看過來,眼中反倒更熱烈了。
其中一個小男孩看她的目光尤其直白,就在解彗想要轉身離開時,男孩突然笑著叫她:「姑奶!」
解彗訝異地回過頭,緊張之下,又有些哭笑不得:「你是在叫我嗎?」
那男孩嘴角依舊咧開,又喊了一聲:「姑奶!」
這個稱呼,解彗能想到的也只有菊婆跟芳婆那樣的年邁程度了,她不知道自己的長相是如何讓這個小男孩有了那樣的錯覺,正想糾正,有大人走了過來。
大人抱起男孩,在他的屁股上不輕不重地打了一下,沉聲罵:「小崽子,瞎喊什麼呢?」
男孩被打了卻也不哭,只是繼續笑嘻嘻地盯著解彗看,黑白分明的大眼中是掩飾不住的親近與好奇。
大人將孩子放下,雖然剛才制止了孩子
,卻也只說了那一句,接著反而也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看著她。
一時之間,似乎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都從四面八方聚焦在解彗身上了,她心中的違和感越發濃重起來。
雖然想走,但腳步好像陷入了由他們的視線組成的粘稠沼澤,沉沉地動不了。
就在這時,一旁菊婆的房門打開,打破了剛才的寂靜。
大人們轉頭去向菊婆打招呼,小孩子看到菊婆,也重新玩鬧了起來,那種逼仄詭異的注視終於結束了。
剛才的一切就好像沒有發生過。
解彗緩緩轉身,加快腳步離開了這裡。
只是在離開的時候,她還是總覺得背後有無數人在看她。
到了芳婆家門口,與急匆匆跑回來的錢悅剛好撞上。
「你慢點。」解彗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緊接著肩膀就被錢悅按住:「解彗,你有沒有覺得很不對勁啊?」
這下解彗顧不得被按得更疼的肩了,瞭然道:「你也出去了,被那些村民看了?」
「你也是對不對!那些村民看我的眼神真是,讓我瘮得慌!」錢悅加重了語氣:「你看看,我這一胳膊的雞皮疙瘩。」
聽到動靜的男嘉賓們也走了出來,應和道:「看來不是錯覺,我也感覺到了,好奇怪的眼神,其中有一個老人,看到我居然還流了眼淚,這也太詭異了。」
「你這個確實是太誇張了。」
蔣廷思索道:「會不會是節目組買通了他們,在故弄玄虛?」
聽他這麼說,錢悅立刻冷靜了下來:「對啊,很有可能。來這裡這麼久了,節目組怎麼可能不出手。」
這樣一想,她突然就不怕了:「那節目組嚇唬我們的手段,比以前還真是高明了不少。」
解彗卻沒有這麼樂觀,因為她不覺得,那些村民的眼神是可以演出來的。
但顯然這個說法能讓嘉賓們鎮定一些,她也就沒戳破。
這幾天他們的任務都是幫助村民做祭祖的最後布置,不過村民們手裡的活並沒有讓他們經手,他們能做的,也就是繼續幫芳婆折金元寶。
他們待在這兒的幾天里,娟子很喜歡找他們聊天。
錢悅打趣她:「你怎麼總喜歡靠著解彗啊?」
娟子看著解彗,聲音小小的:「因為我聽說,靠近誰,就能長得像誰。」
錢悅的笑容一頓,「你是說,長得像她一樣好看吧?」
娟子點點頭。
「那是不太可能了,你看我跟她一起上了這麼多期節目,我的臉也沒變啊,你才跟她待幾天,更不可能了。」
「對啊,除非是夫妻,一起生活了幾十年,才會慢慢地越長越像吧。」
娟子低下了頭,似乎有些失望。
等再次聽他們講到外面的繁華,聽到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她才抬起頭,臉上升起了艷羨:「外面真好啊,當明星也好。」
「要不幹脆等我們錄製結束,你就直接跟我們一起走好了,其實你長得很不錯,也能試試當明星。」錢悅給她出主意:「反正你爸媽都不在了,你也能自己拿主意了。」
娟子看著她,反駁:「我爹娘等到祭祖的時候就會回來了。」
錢悅一噎,沒好氣地說:「是是是,我都忘了你還相信這個了,那你還是待在這裡吧,窩在這裡,一輩子也當不了明星啊。」
怕娟子聽到,她又壓低聲音吐槽:「而且人都死了,萬一真的回來,你敢認嗎?」
娟子語氣憧憬,直直地望向解彗:「我要是長得像解彗這麼好看就好了,大家都會喜歡她吧。像我這樣的,本來也當不了明星。」
解彗微微皺了皺眉。
錢悅聽了差點笑出聲:「跟她對比
,娟子,你可真有勇氣。」
娟子不言語了,低頭折自己的元寶。
「娟子!還在忙呢?」又是熟悉的聲音。
只聽聲音,彭癩子那張濃縮星球般有高山有峽谷有盆地的臉都能瞬間映出在解彗的腦海中。
果然,彭癩子湊了過來,舔著臉說:「我來幫你折吧,看這小手,凍得都紅了。」
娟子臉上一冷:「你離我遠點。」
「娟子,好娟子,你別總是這麼冷冰冰的嘛,我真是要傷心了。」
娟子咬著唇,別過臉去。
彭癩子搓了搓手:「你看我倆,爹媽都沒了,一個人過活,可真是天生一對啊!」
娟子煩膩地呸了一聲:「誰跟你天生一對,而且,我爹娘就要回來了!」
彭癩子聞言,突然冷笑了一聲:「娟子,祭祖的那名額就那麼幾個,你覺得還能輪得到咱們這樣的?」
解彗倏然看向他,名額?
她想起了昨天路過菊婆家裡時,聽到的屋內的爭吵,似乎也是跟名額分配有關。
難道祭祖這個讓死人復生的方法,也是有限的?
不過這種不合常理的事,有限制確實反而更可信些。
娟子顯然也是知道名額限制的事的,一怔,隨後堅定道:「會的,菊婆答應過我的。」
彭癩子卻是不屑一顧:「你也太蠢了,居然還相信她那個老太婆的話。」
「不許你這麼說菊婆!她人可比你好多了!也比你可信多了!」娟子怒道。
「娟子,話不能這麼說啊,老話說知人知面不知心,知道嗎?她也就是表面上對你好,誰知道心裡打的什麼鬼主意呢?」
娟子越聽越氣:「你,你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
彭癩子也不生氣:「我向你打包票,在咱們村裡,再沒有人是像我一樣真心為你好的了,你要相信我啊。」
說著,彭癩子就要上手,想將娟子拉過去,幾個嘉賓都看不下去了,紛紛站了起來,走到他面前:「別動手動腳的!」
彭癩子看著面前高大的人,又懼又氣:「我們小兩口鬧矛盾,干你們屁事!滾遠點!」
「什麼小兩口!你這是瞎說八道!」娟子甩開他的手,認真地說:「彭癩子,我告訴你,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你別痴心妄想了。」
「娟子,你在說氣話吧。」彭癩子嬉皮笑臉地說:「你不知道,我也不怪你,不過我們倆是訂過娃娃親的啊!那叫父母之命,懂嗎?」
錢悅忍不住了,叉著腰:「你也太不要臉了吧?仗著人家父母都去世了就在這裡胡說八道?也不看看自己長什麼樣,配得上人家嗎?」
彭癩子聽后看向她,眯起細小的眼:「我要是娶不到媳婦,你賠我嗎?你把你自己賠給我?」
錢悅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無賴的男人,一時氣得不知道說什麼好,想罵人,身處鏡頭前的認知又讓她說不出太髒的話。
彭癩子見她不回話,心裡更是得意,接著看向了解彗,心裡痒痒:「或者,把她賠給我?也行啊。」
解彗早已從口袋裡掏出了電棍,面無表情正要按下,下一秒,耳邊傳來一聲厲喝:「彭癩子!是不是又在這裡耍無賴了?!」
彭癩子渾身一哆嗦,好像見到了剋星,還沒來得及躲開,耳朵上就傳來一陣劇痛:「哎喲,哎喲,菊婆,您老人家罵歸罵,可別動手啊!」
彭癩子個子不高,菊婆輕易就能擰到他的耳朵,揪著轉了一圈:「我上次是怎麼跟你說的?記不清了?」
他這個無賴漢,哪裡都皮糙肉厚得很,唯獨耳朵怕疼,也不知菊婆是怎麼知道的,總能一招制勝。
所以彭癩子見了菊婆就像老鼠見了貓。
「記得記得,你快鬆手吧!疼死我了!」彭癩子連連討饒。
錢悅看得就差拍手叫好了,他們這些外來的嘉賓不好開罵,更不好直接上手,菊婆這下算是出了她的一口惡氣。
「我剛才還聽到你說什麼,娃娃親?」菊婆冷哼:「我活了這麼久,怎麼從來沒聽你爹娘說過?」
「您跟他們又不親近,他們哪能什麼事都跟您說呢?」
「嗯?」菊婆直接重重地踢了彭癩子一腳:「你再油嘴滑舌試試看?」
「我錯了!我錯了!都是我編的!沒有什麼娃娃親!」菊婆踢人的時候手還沒有鬆開,彭癩子瞬間疼得歪眼斜嘴。
「我早就說過了,不許打她的注意!」菊婆鬆開了手,板著臉,拍了拍手:「娟子是個好姑娘,你給我少招惹她。」
耳朵解放了,彭癩子立刻躥了出去,好了傷疤忘了疼,翻了個白眼,揣著手,不情不願地走了,走時嘴裡還罵罵咧咧:「個臭菊婆,這麼愛管閑事,端著架子,算個鳥啊,我呸,都這個年紀了,遲早也得死。」
說完擔心菊婆還要踢他,拔腿一溜煙地跑遠了。
見彭癩子離開了,娟子感激地看向菊婆:「謝謝你,菊婆。」
「沒什麼,那小子再來,你就去找我。」
「好。」說完,娟子又有些疑惑:「菊婆,你來這兒,是找我有什麼事嗎?」
因為跟芳婆不和,而且又是村裡最富裕的一家,菊婆平時幾乎是不會來到這條件不好的村尾的,也就是她爸媽剛去世的時候,才來過幾次,給她送了些吃的,所以娟子對她很是感激。
她回來,娟子也只能想到是來找她的。
菊婆搖了搖頭:「不是找你,芳婆呢?我找她商量點事兒。」
竟然是來找芳婆的,其他幾人聽得驚訝,只是沒有表現出來。
還是解彗先出聲:「她現在在屋子裡,應該是在縫衣服。」
菊婆聽了,沒急著進屋,而是意味不明地打量了解彗幾眼,才大跨步進了屋子。
沒過多久,堂屋的門便被關上了,幾人被隔絕在外。
「這倆人能有什麼悄悄話要背著咱們說啊?」
「不是說關係很差?她們不會在屋子裡打起來吧?門都關上了,一會兒動靜大了咱們要不要進去勸架?」
娟子遲疑地搖了搖頭:「應該不會打起來吧?她們還是有分寸的,而且以前也有碰到一起,從沒有打起來過。」
解彗也說:「可能只是商量祭祖的事。」
「說起來,娟子,菊婆對你還真好啊。」
娟子笑了笑:「大概是因為她那個死去的閨女跟我差不多大,見到我就想到了她,所以菊婆才這麼關照我吧,我跟她閨女以前也是一起長大的玩伴呢。」
「哦,也對。說到這個,芳婆也對解彗很好啊,比對我們都好。」錢悅說著,倒不是嫉妒,只是有些感慨。
【哼,這是人人都愛小解的世界。】
【誰不想有個這麼漂亮的女兒啊,菊婆剛開始還排斥他們入住,後來雖然沒有表現出特別的偏愛,但是上次彭癩子騷擾解彗,她也是立刻就站出來阻止了。】
【彭癩子真的好討厭一男的,那一臉的青春痘,每次盯著小解她們看的時候我都噁心死了,恨不得一巴掌閃過去,全天下的醜男都離女孩子遠點吧!】
「好了,不說了。咱們還是繼續幹活吧。」
小板凳不夠,幾人便隨意坐在門檻上和地上,來到這裡,觀念也開始轉變,已經完全沒有髒的概念了。
解彗折了一會兒,腿酸,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眼尾突然掃過什麼,她敏銳地轉過頭看過去,在村尾那邊好像看到了一個一閃而逝的影子。
她
心中一跳,那天晚上陪錢悅上廁所時看見的影子在她心頭浮現。
「解彗,你在看什麼呢?」
「沒事,可能是這太久,眼花了。」解彗重新坐了下來。
「那就歇歇吧。」錢悅突然想起了剛才娟子的話:「娟子,你剛才是不是跟那個彭癩子說,你有喜歡的人來著?是真的嗎,還是只在哄他?」她語氣八卦。
娟子的臉一下子紅得乾乾淨淨,嘴唇囁嚅,好像糾結了很久,才小幅度地點了點頭:「是真的。」
「是誰啊是誰啊?是你同村的嗎?」
在這村子里逛了好幾天,出挑的適齡單身男青年錢悅是一個都沒看到,像彭癩子那樣人丑還沒自知之明的倒是隨處可見。
「他,不是我們村的。」娟子聲若蚊蠅。
錢悅長長地哦了一聲:「是外村的啊,你們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也沒多久。」
「難道是上次去趕集的時候認識的?也不對啊,那次我們全程都是一起走的,幾乎沒有分開過,也沒見你接觸過什麼男人啊。」
娟子的臉上幾乎冒著熱氣,沒說話。
「那他怎麼樣?長得好看嗎?」
「嗯,很俊,我還從來沒見過這麼俊的男人。」娟子這次爽快地點了點頭。
「喲?評價這麼高啊?難不成比我們這幾個男嘉賓還要俊嗎?」錢悅哈哈大笑。
娟子不好意思地掃過那邊四人的臉,然後點了點頭。
「真的假的啊?」錢悅不太相信,他們這四人,說圈內最帥有點誇張,但是能勝過他們的人,尤其是蔣廷,恐怕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錢悅更好奇了:「我們可以見見嗎?」
娟子表情微頓,沒有說話。
解彗看出來了她的為難,打圓場:「人家肯定不太方便,你又不是沒見過男人,有什麼稀奇的。」
錢悅撇了撇嘴,她就是想瞧瞧,在這窮鄉僻壤中,能長出什麼特別好看的男人。
「那他喜歡你嗎?」
這下娟子又不說話了,不知在想些什麼。沉默過後,她看了眼天,著急地歸攏紙元寶,收起了竹筐和袋子:「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家了。」
「好,你慢點,再見啊。」解彗說。
「這個娟子,好像總是坐一會兒就匆匆忙忙的。」
這一天很快就這麼過去了。
自從那晚房間被闖入,解彗就一直睡得不安穩,這一晚,她翻了好幾下身,都入不了睡,心中煩躁。
身旁的錢悅被吵到了,無意識間嘖了一聲,解彗才勉強停下,對著窗戶閉上了眼。
好不容易醞釀了些睡意,過了一會兒,臉頰突然有一小股涼風襲來,她感受了一會兒,突然發覺不太對勁,這不像是窗外吹進來的風,更像是——有人在輕輕地朝她吹氣。
在意識到這一點的同時,解彗全身的神經就立刻繃緊了,從背脊骨處升起一陣又一陣的悚然涼意,瞬間直竄天靈蓋,大腦信息紊亂,恐懼令她一時也不敢睜眼。
好在此前已經有過一次經驗,她極力穩住呼吸,努力止住顫抖,不斷心理暗示告訴自己其實沒那麼可怕,才勉強鎮定了下來。
被子下的手悄無聲息地動作,極其緩慢地摸向了身後的衣服口袋。
然後她從口袋裡拿出了電棍,緩緩地在被子底下挪動,在出被子的瞬間,便迅速揮向前方,電棍觸碰到了什麼東西,一聲尖利的叫聲應時響起。
解彗艱難地睜開眼,便看到面前蹲著一個渾身黑漆漆的人形生物,毛髮長長的,臉上只露出半雙眼睛。
被電擊之後,那東西頓時嚎叫了起來,看了她一眼,隨後轉身朝屋外跑去,身手敏捷。
她突然
意識到——這東西怕電擊,說明它不是鬼。
剛才的那聲嚎叫在寂靜的黑夜裡顯得極為突兀,錢悅驚醒了,對面的男嘉賓們也醒了,芳婆披著衣服,快步走了進來:「怎麼了?剛才是誰在叫?是你嗎?」
解彗搖搖頭。
所有人的面色茫然,只有解彗的表情驚魂未定,見大家都看向她,她才說道:「剛才,有個東西進來了,蹲在我的床邊,不過被我用電棍打了一下,跑走了。」
說著她指向地面,眾人望去,那裡又有一小灘黃泥。
芳婆立刻打量著解彗,「傷著了嗎?」
「沒有,那東西沒有碰到我。」
錢悅怕得將被子蓋住頭:「解彗你別嚇我啊!你是說有鬼進來了嗎?!就在這個房間?!」
芳婆面色一凜。
「我不確定是不是人,但應該不是鬼。」
「那肯定就是人了!」既然不是鬼,大家沒有也就剛才這麼恐懼了,全都放鬆下來:「肯定又是節目組的惡作劇。」
「對對對,節目組就喜歡在夜裡裝神弄鬼的嘛。」
解彗想了想,下床,抓起電棍就朝外走去。
「你要去哪兒?」
「我想找找看,那個東西跑到哪去了。」剛才成功攻擊到了怪物,意識到對方不是不可戰勝的,這讓解彗的膽子大了不少。
「都這麼晚了,我們跟你一起去吧。」蔣廷說道,其他男嘉賓也附和。
轉眼間,屋子裡就只剩了錢悅跟芳婆兩人,她連忙爬起來,邊穿外套邊下床:「哎!你們等等我啊!別丟下我一個人啊!」
路過站著不動的芳婆身邊時,她問:「芳婆,你不去嗎?」
芳婆回過神來,搖了搖頭,若無其事地回去繼續睡覺了。
那怪物跑得快,早已經跑得沒影了,不過解彗在地上看到了一些泥土,聞聞氣味,依舊是來自墳地的泥土。
於是她一路朝墳地的入口走去,其他人跟在後面。
「解彗,咱們是要去那個特詭異的彭忌村嗎?」
解彗點點頭:「黃泥就是那裡的,它應該來自墳地。」
「啊?難不成節目組的人裝個鬼,為了更嚇人,還專門去墳地里滾了一圈?膽子也太大了吧?」錢悅傻眼。
說話間,幾人來到了進入墳地的路口,這個路口前兩天就已經被村民們堵住了,不讓任何人進入,按理說那怪物應該也出入不得。
「你們看,這裡都封死了,哪有入口啊?解彗,會不會是你搞錯了?」
解彗沒有說話,仔細地沿著這條路繼續走下去,其他人只好跟上。
終於,她停下腳步,看到了路邊一截高高的柵欄上,有個缺口。
看缺口的大小,應該足夠一個人縮著身體進去。
其他人也看到了。
透過那個大缺口,可以看到另一邊死寂一片的墳地,不過所有人都只敢看一眼。
「晚上看這墳地,真是更可怕了。」再加上冷風吹著,幾人更是瑟瑟發抖。
解彗掃了一眼,墳地里沒有任何動靜,靜悄悄的,不能肯定剛才的那個怪物回到了這裡。
又看了幾分鐘,她也冷得不行,終於放棄了:「咱們回去吧。」
「好,快走吧。」
其他人早就迫不及待了。
幾人飛快地走在路上,解彗若有所感,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洞,依然空空如也。
就在她重新轉過身的時候,洞口悄悄出現了一雙眼睛。
他們回到芳婆家的時候,芳婆已經重新躺下了,屋子裡的那點泥她也已經打掃乾淨了,幾人不想打擾她,輕手輕腳地睡下,重新躺回了被寒氣佔領的被窩。
第二天一起床,幾人就嚴肅質問了節目組,然而節目組很無辜,表示他們這次並沒有安排人嚇唬他們,見他們不信,每個工作人員還講述了自己的不在場證明,幾人聽得半信半疑。
錢悅將這件事繪聲繪色地講給了娟子聽:「你說嚇不嚇人?」
娟子驚訝:「那你們有受傷嗎?」
「我們倒沒什麼,那怪物只在解彗面前露了面,面對面呢,也不知道是想幹什麼。不過被她用電棍一電,立刻逃跑了。」
娟子第一時間看向解彗的臉:「那你沒事吧?」
「你看她像是有事的樣子嗎?」
娟子從解彗的額頭一路看向她的下巴,完美無瑕,才說:「確實不像。」
「對啊,有事的是那個怪物。解彗也簡直是怪物,都怕得要命了,居然還能清醒,要是換做我,可能當場就嚇癱了,哪還有力氣拿出電棍反擊啊。」
「真厲害啊。」
大概是娟子告訴了,沒過多久,菊婆也知道了這件事,帶了村子里幾個小伙,來到了芳婆家。
幾個嘉賓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種不正常的注視。
聽解彗講了一遍事情經過,便讓他們幾個嘉賓帶路,眾人再次來到了昨晚停駐的地方。
那裡果然有個洞,在白天看更為明顯,菊婆眼神精明,走到洞前,仔細地打量了一番,半晌后搖了搖頭:「沒有什麼。」
「或許那個怪物只在夜晚出現,現在這裡這麼多人,它怎麼可能出來。」
有個村民懷疑地看著他們:「你們來之前,我可從來沒聽說過村裡有什麼長毛怪物啊。」
錢悅不滿了:「你的意思,不會是懷疑我們搞鬼吧?我們吃飽了撐的啊?我們都怕死了好嗎?」
菊婆威嚴的視線掃向那村民:「好了,跟他們吵什麼吵。」
那人立刻不敢說話了。
「先把這洞封上吧。」她指揮著,身邊幾人拿著木板和釘鎚,將那片柵欄重新封好了。
接著幾人又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其他缺口了。
「行了,就算有什麼怪物,應該也不會再跑到這裡來了。」
「那以後呢?等到祭祖開始,需要拆掉這些圍欄了呢?」解彗突然問:「你們不打算搞清楚,那怪物來自哪裡嗎?」
菊婆沉默了一下,好像在思索:「你們來之前,確實是沒聽說有誰見過怪物,即使有,可見也並不會傷害我們。」
不知她是不信,還是懶得理。
「等到祭祖之後,你們應該也不在這裡了,那我們就更不需要擔心了。」
菊婆捏了捏鼻樑骨,稍顯疲憊:「這些天我們都很忙,也沒時間去弄清楚這爛七八糟的事了。如果下次再有怪物出現,你可以再告訴我,到那時再說吧。」
解彗垂下眼睛,沒再多說什麼。
芳婆雖然也跟來了,不過全程沉默,彷彿事不關己,其他村民也早已習慣了她的沉默寡言,沒有過多注意。
菊婆接著說:「既然你們也來了,大家都在,那我剛好就再交代幾句。」
「祭祖這期間,我們所有人都要吃素,不能碰葷。」
「說得好像我們這段時間吃過葷一樣。」有男嘉賓嘀咕:「你要不說,我都不知道這裡還有葷可以吃。」
菊婆也不知有沒有聽到,沒去管,繼續說:「大家這幾天也不要亂跑,小心衝撞了什麼。」
其他人面面相覷。
「還有,祭祖當天,所有人都要穿白衣,你們有嗎?」她看向嘉賓們。
幾人搖了搖頭:「來之前沒通知我們,所以沒帶白色的衣服。」
「沒關係,我們這裡有孝布,到時候扯一段披在身上,也可以。」
村民們估計早就知道規矩,菊婆交代的幾句話顯然只是說給嘉賓們聽的,「好了,沒別的事,就散了吧。」
眾人各回各家。
回到家,芳婆餵了雞,還從窩裡摸出了兩個雞蛋。
芳婆家的雞生得瘦瘦小小,不比別家,這還是幾人來到這裡第一次見到有產出,也是第一次見到雞下蛋,興奮地圍觀了好一會兒。
中午,大家吃的還是面,然而解彗接過自己的碗時一看,愣了一下,又看向其他人的碗。
錢悅隨意一瞥,也發現了不對勁,「咦,解彗,為什麼你的碗里有個雞蛋啊?」
其他嘉賓的碗里都是如往常一樣的麵條加一根青菜,只有解彗的,碗上還卧了個荷包蛋。
她看向芳婆,她的那隻碗里也沒有荷包蛋,顯然,她這碗里的雞蛋,是芳婆特意給她的。
【看來芳婆真的很喜歡小解,雖然臉上一直都是冷冷的,實則關心全在行動上了,自己都捨不得吃的雞蛋還給了小解呢。】
【啊這,雖然可以理解這種偏愛,並且作為小解的粉絲也挺高興的,但是只給小解一個人,其他嘉賓會不會有想法?】
【這也是芳婆的心意,收不收感覺都很為難啊。】
解彗笑了一下,說道:「芳婆,謝謝你,不過今天菊婆不是說,大家這幾天不能沾葷腥嗎?雞蛋也算葷的吧?」
芳婆淡然說道:「別聽那個老太婆瞎扯。」
解彗搖搖頭:「可我的同伴們都遵守規則了,就我一人逾矩也不太好,既然您不擔心沾葷,要不還是您吃了吧?您年紀最大,最應該補充營養。」
說完,她將雞蛋夾回了芳婆的碗里。
芳婆見狀,也沒再勸她,獨自將那個荷包蛋吃了。
幾人各自吃起了面,錢悅推了推解彗:「你可真是,還回去幹嘛啊?吃唄,反正芳婆都說了,不用管菊婆說的話,好不容易能吃點不一樣的。」
解彗看她一眼:「我本來也不太想吃。」
錢悅湊近她的耳朵:「你不想吃,給我啊,我要。」
解彗也湊近她,小聲說:「我還有不想吃的蘋果,你要不要啊?」
錢悅立刻坐直了:「你都不想吃的,說明肯定不好吃,那我不要了。」
她現在對蘋果有極深的心理陰影,聽不得這兩個字。
吃過了飯,解彗幾人幫忙收拾碗筷又洗好,就見芳婆坐在門口縫著衣服,他們休息了幾分鐘,繼續折元寶。
又過了一會兒,芳婆放下衣服,挎著一個籃子出去了一趟。
解彗看到,她在籃子里揣上了另一個雞蛋。
安靜地折了好長時間,錢悅說想上廁所,「解彗,走吧。」
她現在上廁所都要解彗陪著,即使是在白天。
解彗只好起身,重新拿了一張紙,說:「走吧。」
「你怎麼這麼認真啊?」錢悅看著她工整的折法,有點稀奇。
出了鏡頭,錢悅的話肆無忌憚了起來:「反正祭的又不是咱們的祖,隨便折折唄,我呢幾個人里也就蔣廷跟你折得最認真,跟我們的也不差多少,又不給錢,有什麼好處。」
解彗頭也不抬,手中的動作不停:「當然有好處,熟練掌握一門技能,就多一條出路。」
「什麼意思?」
「萬一以後吃不起飯,還有折元寶這門手藝賺錢。」
「……這能賺到錢嗎?」
「任何行業只要做到尖端,都能賺到錢。」
「……折元寶行業的尖端?」
解彗點頭。
「拜託,現在我們幾個人里最紅的就是你!結果你還想著去做折金元寶行業的尖端??你也太有危機感了吧?!
」
說完她一把搶過解彗手中的錫箔紙。
解彗:「幹什麼?」
「你都有危機感了!那我怎麼辦啊!只能多練了!」
她一路跑到了屋后,然後將揉成一團的元寶還給了解彗,捏著鼻子進了半開放的磚頭房裡,跟往常一樣囑咐:「不許先走啊,要等我出來啊!」
「知道了。」
解彗答應完,在外面等著,餘光里,村尾有人走了過來。
她看過去,才發現那是芳婆。
說起來,她確實經常會在飯點左右的時間出去,不知是去哪。
她看向芳婆的籃子,記得她離開家的時候,籃子是挎在臂彎中的,看起來沉甸甸,手搭在上面扶著。
現在,籃子卻是提在手裡,隨著走路時的擺臂而前後搖晃,看上去,籃子已經空了。
解彗目光一凝,看向她來時的方向——是剛才菊婆率領眾人封起來的,通向墳地的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