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周首輔
右將軍府。
書生望向上首的大周右將軍蔣鵬,拱手道:
「將軍,如此過後,陛下必將整治那凌錦初,從而與凌千秋生嫌。」
坐於上首、身著黑色勁裝的蔣鵬目光如炬,抬起桌上的茶具品了一口,挑眉道:
「子軒,你剛入京城不久,不知那凌家小兒紈絝名頭之盛,陛下怎會不知其惡劣?」
陳子軒搖了搖頭:
「非也非也,將軍,我此計真正的核心在於,為挑起眾武官對凌千秋的口誅筆伐起個引子。」
「自陛下取凌千秋京城革軍之道,首善武勛苦其久矣,誰家武勛不養幾個言官?只要將軍於高堂之上振臂一呼,必有無數言官見機參這凌千秋一本……」
蔣鵬捧茶閉口不言,似是在思索此計可行之處。
陳子軒再欲開口,上首傳來蔣鵬的聲音:
「子軒,吩咐下去,將凌家小兒買賣娼妓的消息傳遍京城。」
陳子軒微愣:
「將軍的意思是……」
「呵,只要讓那群酸臭的言官們自己聽聞此事,他們自不會放過這個彈劾的好機會。」
陳子軒豁然開朗:
「將軍英明,此事接下來斷和將軍無關。」
望著快步離開的陳子軒,蔣鵬將身子整個縮進身後的藤椅,自語道:
「以陛下對凌匹夫的倚重,此計定不會對其造成影響,但也算在陛下心裡埋上一些種子,日後若是尋得機會,說不得便能在陛下心中萌發。」
「嘿,就當給你這個老匹夫心中添堵了,有這麼個紈絝在,你這個首輔的位置也坐不穩了。」
……
凌府。
「老爺!大事不好了!」
一名滿頭蒼白的老奴扯著公鴨嗓叫喊,聲音從堂外便能傳進堂內書房。
身著四爪蟒袍賜服、四官端莊正氣、目光神采奕奕的老爺意猶未盡地放下手中毛筆,視線停留在書寫的最後一個字上。
老爺瓮聲瓮氣地道:
「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發生何事了?」
公鴨嗓老奴走進書房,向老爺行了一個禮,壓低聲音道:
「老爺,老奴剛從西市回來,一路上儘是行人在談論小少爺……」
凌千秋「哦」了一聲,接著抬起毛筆繼續書寫:
「怎麼?初兒又為了哪家女子與人大打出手了?」
「老奴仔細打聽了,說是小少爺花三千兩銀子為醉春閣昨夜新晉花魁贖了身,要帶回凌府做老婆呢!」
「哦,沒打架啊。」
凌千秋淡定寫下一個字,隨後突然抬起頭來,失聲瞪著老奴:
「他花三千兩為個娼妓贖了身?!」
老奴被自家老爺突然變化的態度嚇了一跳,有些懼怕:
「老奴也是從他人那兒聽來的。」
凌千秋瞪眼吹了吹兩撇鬍子,隨即抬起筆繼續書寫,寫字靜心。
「這個混賬,讓他滾過來見我!」
老奴顫顫巍巍:
「那人還講,翰林院的童大人聽到這個消息,揚言要彈劾您縱子宿娼,教子無方。」
凌千秋一臉奇怪:
「他凌錦初夜宿青樓可曾犯法?大周律法可曾禁嫖?」
「聽醉春閣的算賬夥計說,公子他還賒了賬。」
「記在老爺你的名下。」
老奴悄悄往後退了幾步。
凌千秋面無表情地將毛筆隨意丟棄在桌上,大聲呼喚門外侍奉著的幾個家丁。
「請族鞭,今日我凌某欲為族除害!」
家丁們哼哧哼哧地跑去請族鞭了。
……
與安置在醉春閣後院的矜兒一番旖旎纏綿,凌錦初領著九月告別醉春閣。
「九月,少爺我每月有幾兩零花?」
「回少爺的話,這個月從族中領了一千兩,老太太獎了五百兩,夫人獎了五百兩,小姐給了一百兩……少爺從大少爺那兒又偷了一百兩,共計二千二百兩。」
凌錦初臉色微綠,別人是衝冠一怒為紅顏,他這是衝冠一怒為紅顏倒欠數千兩銀子。
大意了,應該講講價的。
這醉春閣竟黝黑如此,凌錦初如是想到,完全將三千兩銀子的欠款賴於醉春閣高昂的物價。
九月一臉哭喪:
「少爺,老爺要是得知此事,非要打死我倆不可。」
凌錦初沉吟了一會兒,沉重地看著九月:
「大抵被打死的是你一個人。」
九月快哭了。
凌錦初看似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閑逛,其實是在觀察京城的風土人情、街邊小販銷售的各式物品。
其中囊括了他所能想到的各式便民生活物品。
鏡子、香皂……甚至是羅裙絲襪,此地都有賣處。
輕工業致富計劃胎死腹中。
「大周的富饒超乎想象啊。」
凌錦初領著九月走進一處客棧,點了兩碗麵食。
早上忙著給矜兒贖身,沒有絲毫進食,如今竟有些飢餓了。
周邊的人看見凌錦初,皆竊竊私語起來,更有甚者叫嚷著要近距離一睹這位為醉春閣花魁豪擲千金的首輔家貴公子。
今早過後,凌錦初當為京師首善之地紈絝之首。
「首輔真有錢啊,三千兩銀子說給就給。」
「還不會是貪……」
「噓!不能說啊不能說……」
有眼光開闊的布衣科舉士子低聲為身旁人解釋:
「聽說首輔大人家鄉是寰州,大周除京師外最富饒的魚米之鄉,經營數年,產業無數。其為人清廉端正,不行污穢之事。」
話語中是對首輔的推崇。
「難怪,難怪。」
九月將一貫銅錢丟在那位科舉士子桌上,道:
「我家少爺賞你的。」
那布衣微愣,隨即連忙向凌錦初的方向作了個揖。
凌錦初微微頷首,繼續吃面。
他不是聾人,這一路走來他聽到了無數評論。
不知是醉春閣哪位夥計走漏了他重金贖女的風聲,如今京師各地對他風評各異。
有罵他有傷風化的夫子,也有誇他重情重義的江湖匹夫。
評論他就免不了評論他的首輔父親。
如此中正的評價,讓他不由側目。
哪個科舉子不是以首輔為人生的最終追求的呢?
接過九月遞過的綢緞凈了口,凌錦初與九月起身離去。
走至客棧門口,一陣陣驅趕吆喝聲引起凌錦初的關注。
「讓開!都讓開!清道!武安侯出城!」
雖是驅趕,但百姓們並不慌亂。
京城的路修得很寬,足四駕馬車同時通過。
主路的兩旁還修了供人行走的人行道。
如此驅趕不過是提醒少數步行在主路中央的百姓罷了。
兩架馬車驅馳而過,隨後跟著兩列手持長矛的衛兵。
凌錦初腦海中閃過關於武安侯的信息——只有寥寥印象——姓程,開國重臣,不言苟笑。
隨後湧上腦海的是武安侯驚才艷艷貌美如花的女兒,十六歲的六品高手。
程有儀。
「哎呦!」
正思慮間,凌錦初突然驚叫出聲,一隻粗糙的手狠狠揪住了他細皮嫩肉的耳朵。
「逆子!」
凌千秋左手揪耳,右手持鞭,一鞭子打在凌錦初的小腿上。
凌錦初痛得流出了眼淚,凝神定目,這才看清了來人:
歷任寰州刺史、六部之吏部尚書,現為當朝首輔,鎮國公的女婿,武道天才凌牧雲、風華絕代凌瀟瀟、京城惡少凌錦初的父親。
大周首輔,凌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