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七十章
時間回到游輪上。
當關閉耳麥后,睡著的瑛二再次夢到了過去的事。
其實,早在夢到神秘的摩斯電碼求他去營救萩原研二的那次,他就發現封印已經鬆動了。
因此在第二次夢到過去的事時,他並沒有感到意外,只是默默地在心裡罵了一頓銀毛髮小。
——沒錯!罵的就是你卡卡西!虧你還是村裡僅次於他瑛二大人的天才呢,居然連一個幻術都下不好!辣雞!
某不靠譜的木遁使在心裡嘀嘀咕咕著,理直氣壯地忽略了當初是自己一再要求卡卡西給自己設置一個想起來的「契機」,又連同這個「契機」和一部分記憶一併忘了,這才導致封印很不牢固的事實。
他也選擇性的不去想,要不是自己的心態正在逐漸逼近那個「契機」,他也不可能會一再夢到本已被封印的記憶。
更別提他想起來的這些記憶,好像……全部都是關於……
【「等我結束這個任務就回東京結婚……你覺得怎麼樣?」】
夢中的世界是一片海。
他站在海岸邊,向電話另一頭的人說著關乎一生的允諾,語氣乍一聽像是在開玩笑,卻又隱隱蘊含著令他自己都驚訝的溫柔。
……住手吧,【你】根本沒有資格向這·個·世·界的人做出這種允諾。
潛意識向夢中的那個自己提出了質疑,但千手瑛二在這個夢中只是旁觀者,只能被動地聆聽那兩個人親昵的吵鬧。
自己的事只有自己最了解,所以他知道夢中的自己絕對很喜歡電話對面的人,不然他不會用那種笑意滿滿的語氣和對方說話……
【「可是霓虹現在還不能讓我們這樣的人結婚吧?要不果然還是算了——」】
看吧,這麼壞心眼的逗人,還在語末故意拉長聲音,招惹對方的炸毛和反駁,這絕對是超級喜歡那傢伙啊。
那個人,到底是……
【「——互換戒指不就行了嗎互換戒指!你不要那麼死板啊!!」】
熟悉的聲音猛地在耳邊炸響,千手瑛二眼皮一跳,下意識想要睜開眼睛,但迷濛的精神卻讓他久久無法從香甜的睡夢中清醒,他浮浮沉沉,分不清哪邊是現實,哪邊是夢境。
正在恍惚時,他看到剛才還在對自己說話的人在哭,眼淚啪嗒啪嗒地掉著,哭得那麼傷心,那麼可憐。
……這是怎麼了?
千手瑛二想問問他,身體卻遲鈍的動彈不得,到最後只是迷迷瞪瞪地抬起手,摸了摸那人冰涼的臉頰。
那人似乎是被他嚇到了,瞪大眼睛受驚似的看向他,原本緊緊抓著他的雙手也像在害怕什麼一樣,觸電似的從他身上挪開了。
不用這麼小心吧?
瑛二下意識地想笑,目光也因此愈發輕柔,不過下一秒,他就注意到了對方什麼都沒戴的左手。
咦?他明明記得自己已經……
光怪陸離的畫面像卡幀的電影一樣零星閃過,瑛二有些頭疼地眯起眼睛,只覺得剛才的念頭像是一吹而過的風,轉瞬間就沒了蹤影。
不過,唯獨一件事,他是記得的。
「……零。」
他張了張嘴,終於成功地發出了聲音,眼底不由得帶上了笑意。
「我送你的戒指……」
原本撫摸著男人面龐的手移向一邊,輕輕握住了他顫抖的指尖。
「……為什麼不見了?」
沒事的,不用這麼傷心。
——我們一起,把它找回來不就好了嘛。
千手瑛二勾起唇角,滿足的又睡了過去。
*
——我到底在說什麼啊。
臨海小旅館的客房內,千手瑛二崩潰地雙手抱頭,表情痛苦到幾乎扭曲。
——不是下定決心在零面前裝傻到最後嗎?那你突然喊他的真名算什麼啊!!這不是直接露餡了嗎?!
——啊啊啊我這個最擅長自己坑自己的笨蛋!!!
不靠譜的木遁使抓狂地揪著自己的頭髮,大腦緊急轉動,思考著補救的方法。
然而不管他怎麼想,事到如今似乎都只剩下了唯一一條解決的途徑……
「——你是在想著等會兒就把我敲暈,然後直接消除記憶嗎。」
「是啊!!」
千手瑛二狠狠捶腿,痛心疾首地附和著那個突然出現的聲音。
下一秒,他猛地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什麼,整個人瞬間僵硬了。
「呵……」
一聲聽不出情緒的、輕飄飄的笑聲在頭頂響起,降谷零單手按住他的肩膀,在他冷汗狂流的反應中跪到床上,俯身湊到他耳邊——
「千手瑛二,你這個混賬。」
「……」
空氣凝固了。
藍發男人一動不動地低著頭,眉心慢慢斂起,黑洞般的眼底逐漸醞釀出了一種暗沉的情緒,唇線緩緩抿直。
然而,在他體內那種危險的東西即將到達臨界點,眼神也距離犀利只差一線之遙的瞬間,降谷零卻忽然放開了他,像是一觸即離的羽毛,飄飄悠悠地轉去了浴室。
千手瑛二:「……」
千手瑛二猛地垮下肩膀,一臉慘不忍睹地齜牙咧嘴,抬手苦惱地揉著自己的頭髮。
就差一點。
就差一點……!!
「行了,別揉了,本來就亂糟糟的。」
涼涼的聲音忽然響起,沉浸在懊惱中的瑛二打了個激靈,心虛地放下手抬頭:
「啊哈哈哈前輩你這麼快就解決完個人問題啦——」
「我只是去拿這個。」
降谷零冷漠的用手裡的梳子敲了下他的頭,在他誇張的吃痛聲中坐到他旁邊,要做什麼一目了然。
瑛二的眼神閃了閃,唇邊的笑容卻仍然很自然,用開朗調笑的語氣調節著氣氛:「哎?前輩要給我梳頭嗎?真榮幸啊——」
「現在怎麼不叫我零了。」
降谷零冷不丁說道。
瑛二笑容不變:「啊哈哈哈你在說什麼啊前輩我聽不懂誒『零』是你的外號嗎怎麼取了這麼個外號啊——」
「是我的真名。」
降谷零面對他的裝傻不動如山,繼續冷靜地接話。
瑛二的聲音戛然而止。
「降谷零,我的真名。——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從松田那裡?」
金髮男人意義不明地笑了起來,從身後靠近瑛二,嘴唇輕輕貼上他的耳根,聲音輕盈如耳語:
「……又或者,從你的夢裡?」
*
「教、官。」
熟悉的稱謂被身後的人一字一頓念出。
「……」
千手瑛二一動不動地沉默著,良久,才有些嘲諷似的勾唇:
「這麼輕易就對底線不明的人吐露自己的真名,這讓我很懷疑你的職業素養啊,前輩——」
「兩個小時前,我在游輪的宴會會場看到了一個公安。」
降谷零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聲音突然就冷得嚇人。
不過他的動作仍然很輕柔,用梳子一下下地梳著瑛二的頭髮,又把他稍長的發尾攢在手心,不知從哪裡掏出了一個皮筋。
「這是讓我感到很奇怪的一件事,因為在世界一朝改變之前,我還是潛入黑衣組織的卧底搜查官時,那個公安曾是我的部下。但在兩個多月前的一個晚
上,為了不讓琴酒對我起疑心,我親手殺掉了那個公安。
「他本該死在那輛爆炸的汽車內,但是今晚,他卻再次毫髮無傷的出現在了我面前,不僅如此……」
降谷零放開自己紮好的那個小揪揪,跪在床上直起身,逼近了不知何時將雙眼隱藏在了劉海之下的忍者,聲音逐漸低沉。
「他的手機內,不知為何保存著你的聯繫方式。而最關鍵的是,那個備註是【夏目警官】的、和你一模一樣的號碼……」
金髮男人逼近了沉默的忍者,紫灰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緊盯著他,眼底是絕不放手的勢在必得,和一絲絲極難察覺的祈求,和顫抖。
「——今晚,還給他發過消息。」
「……」
千手瑛二微不可察地移開了視線。
「這個……」
他嘗試著笑了一下,似乎想要打破公安警察步步緊逼的節奏,讓自己重新變得遊刃有餘。
「所以現在原來是一場針對卧底的審訊嗎?嗯……好吧,抱歉前輩,我承認我是公安派來的卧底……」
「哦?當上了boss的卧底嗎?」
降谷零的神色模糊起來,嘴裡說著玩味的、帶著笑意的話,嘴角卻令瑛二心驚的冷冷下撇。
「是、是哦!瑛二大人我太優秀了嘛!」
藍發男人僵硬得不行,看似淡定的自賣自誇,內心卻在瘋狂捶牆。
——啊啊啊他連這個都知道了嗎!景光你這隻壞心眼的腹黑貓貓,居然跟這傢伙合起伙來騙我!!
昔日泰山壓頂不崩於色的木遁使額角滲出冷汗,視線悄悄往旁邊瞟,嘴裡亂七八糟的胡扯著:
「不、不過前輩你為了逼我承認也太會胡說八道了吧?什、什麼世界改變啊,瑛二大人我一句都聽不懂誒……」
「——啪嗒。」
一滴水滴到了手上。
千手瑛二愣了愣,下意識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又立刻驚愕抬頭,不可置信的望著那雙水汽瀰漫的眼睛。
「……欸?」
他發出了一聲遲鈍的單音。
降谷零安靜地凝視著他。
晶瑩的淚水像斷線的珠子一樣順著他漂亮的紫灰色眼睛流下,在瑛二回過頭來之後,他反而神色不明地垂了下頭,幾滴水珠又落到了瑛二的掌心。
「你到底打算裝傻到什麼時候?」
他語氣淡淡地問著,抬手用手背蹭了下眼睛——但這只是徒勞,因為新的淚水眨眼就浸濕了他的面頰,順著他瘦削的下巴不斷滴落。
他沒有表現出悲傷,但這幅平靜的模樣反而更讓人難受。
到最後,他甚至垂下了眼帘,流著眼淚微笑了起來。
瑛二失神地望著那些晶瑩的水珠,聽到他用掩藏一切情緒的聲音安靜道:
「你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表面上看起來直率又爽朗,其實真正的你彆扭得要命,心裡永遠想著靠自己把一切安排好,嘴上沒有半句真話。」
……是啊。所以說他做不成火影嘛。
千手瑛二想到。
降谷零望著他微微蜷縮了一下的小指,輕輕笑了一下,繼續說:
「在危險和痛苦的事面前,你這一點就表現得尤其明顯。對真正在意的人,你總是想著……只要用殘酷的方式對待他,他就會自己走遠。」
他不知回想起了什麼,眼神逐漸變得悠遠而黯淡,側顏卻說不出的溫柔。
「在警察學校的時候就是這樣,我剛加入組織的時候也是這樣。」
千手瑛二在不知不覺中轉回視線,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他柔亮的面龐,像是要將他此刻的樣子深深刻在腦海中。
「——但是,我不會允許你再
這樣欺騙我。」
下一秒,降谷零卻話音一轉,煙紫色的眼睛陡然犀利抬起,直勾勾地望進了瑛二的眼底。
「不然的話,我就把你送我的白鑽扔到賭場里,誰贏了我就跟誰結婚。」
千手瑛二:??!?!??!
——你是什麼品種的魔鬼啊喂!!不知道憑我是永遠贏不回來的嗎??!
——而且他說什麼?!白鑽??!
繼承了母親名號的忍界大肥羊大怒,「騰」地起身怒吼道:
「什麼白鑽啊白痴!!那可是我花了七萬美金給你買的藍寶石啊——!!」
藍寶石啊——
寶石啊——
石啊——
啊——
「……」
「……」
逢賭必輸的大肥羊的怒嚎,在房間里久久回蕩著。
然後。
降谷零好整以暇地,在某人「歘」一下石化了的反應中,用手帕優雅地擦去了眼淚。
「哦——」
他單手閑適托腮,十分意味深長地勾起唇角,笑得連眼睛都彎了起來。
「原來花了這麼多錢呀?」
千手瑛二:「……」
千手瑛二:「…………QAQ!」
【「契機是你主動想許下承諾。」】
腦海中的某個角落,隨著「封」字的碎裂,銀毛上忍的聲音也飄了出來。
【「主動想許下承諾?」】
【「當然了,你不是害怕在不自知的時候許下什麼實現不了的承諾嗎?那就把這個當做想起來的契機吧。」】
所以,在封印解開的瞬間,他在想什麼來著?
千手瑛二用顫抖的指尖指著笑得比狐狸還狡黠的降谷零,千言萬語,化作了凝聚著辛酸淚的幾個泣血大字——
「你要是真敢那麼干,我就是死了,也要把戒指搶回來……!!」
——然後,重新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