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時間:凌晨。
地點:松田陣平的書房。
——此時此刻,一場針對某千手姓男子的聲討大會正在激烈展開,就連聲討人和被聲討人的姿勢,都和多年前一模一樣。
「所以。」
辦公桌前,金髮男人兩腿交疊,單手以拳托腮,一邊用筆記本自帶的畫筆胡亂塗著某人在照片上的臉,一邊連眼珠都看不見的溫柔微笑道:
「你們交往的時候真的這麼甜蜜呀,嗯?前幾天hiro告訴我的時候我還不相信,導致今天來找你之前著實在他和松田之間猶豫了一番,結果……呵,是不是在你心裡,松田比hiro還要讓你喜歡呀?」
千手瑛二跪坐在他腳邊的地上,聞言簡直冷汗狂流:
「不不不也也也沒有……」
「沒有?」
降谷零挑了挑眉,看了眼已經被自己畫得面目全非的照片:「可我看你明明享受得很啊。」
他說著,又是燦爛微笑地在已經完全變成顏料團的瑛二臉上狠狠畫了個叉。
莫名感覺有點臉疼的瑛二:「因……因為我那個時候什麼都不記得了……」
他苦哈哈地笑著,試探地起身湊近自己的小醋罈子。
「什麼都不記得了,就可以和別人這麼親密嗎?」
降谷零冷笑了一聲,仍然狠狠地盯著眼前這張礙眼的照片——就算某人的臉已經全被他塗黑了,它也還是很礙眼!——「那是不是說你其實跟誰都可以……!!」
男人的尾音戛然而止。
不知何時站到了他身邊的瑛二捧住他的臉,趁他下意識轉過頭來的時候一俯身就吻住了他,呼吸溫熱而潮濕地噴洒在他的臉上。
降谷零愣了一下,而後忍不住氣惱地推拒他:「你幹什麼!我、唔…可沒允許你親我——」
「你和其他人不一樣。」
低沉的聲音打斷了他負氣的話。
降谷零一怔,抬眼就看到瑛二專註地凝視著他,眼裡滿是他的倒影,眉宇中的神色極為認真,甚至顯得有幾分堅定。
「什麼?」他忍不住有些發愣地問。
瑛二抿直唇線,沒有立刻重複自己的話,而是轉身將松田陣平的那張照片完全銷毀,然後拔出u盤放回原位,消除一切痕迹,再回身一把將金髮戀人扯起來,一直扯到陽台上。
「我們走吧。」他說。
降谷零:???
降谷零看著腳下的十幾層樓,簡直搞不明白他在想什麼:「走?你、你是說……從這裡?」
「沒錯,從這裡。」
瑛二微笑了一下,跳上陽台的欄杆,回頭朝他伸出手。
那一瞬間,降谷零的心臟猛地跳了一下,好像他邀請自己去做的不是跳樓,而是別的什麼讓他格外心動的事情……
比如帶他走。
不過他也知道,那完全是不可能的。
——但是兩個人一起跳樓更不可能!!
「不用了。」
金髮的公安警察謹慎地後退了一步,同時還悄悄打量著瑛二穩穩踩在欄杆上的腳。
「松田這裡是老式防盜門,就算直接走也不會留下痕迹,所以我還是——等、你幹什麼?!」
一隻手拽住了他的胳膊,猝不及防間,他被一股不可思議的大力直接拽了上去,趕緊手忙腳亂地抱住瑛二。
入目所及是腳下的十幾層樓,饒是降谷零擁有格外強大的心理素質,此刻也難免被本能弄得有些腿軟,忍不住掙扎著想要逃離:
「千、千手瑛二我告訴你,我只是個普通人,你別以為我——!!」
千手瑛二毫無徵兆地跳了下去。
降谷零:啊啊啊啊啊——!!!
金髮男人臉都嚇白了,像樹袋熊一樣緊緊勒住瑛二的脖子,把臉埋在他懷裡崩潰大喊:
「你這個白痴,不
要突然跳啊——!!!」
*
結果當然是沒什麼事的。
只是被迫體驗了一把忍者式飛檐走壁的降谷警官有些憔悴而已。
——雖然降谷零自己也經常進行驚險刺激的飆車,對跳樓機、海盜船這樣的遊樂園項目也毫不畏懼,但這不代表他喜歡體驗真人版反重力跑酷啊!!
能直接垂直在牆壁上跑的趕路方式到底算什麼啊?!那還是人類的跑法嗎?!他都要被這個傢伙嚇死了!!
「好啦,零,不要這麼沒精神嘛!我這不是不想在陣平的房間回答你問的問題嗎?」
千手瑛二好聲好氣地哄著鬧彆扭的小金毛,話語間無意中帶出的內容終於讓降谷零回神,立刻露出了犀利的眼神:
「沒錯,你還沒給我答覆!快說,你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你和其他人是不同的」?……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千手瑛二聞言,深海藍色的眼睛頓時透出了笑意,看起來說不出的溫柔。
他將降谷零按到床上坐下,語氣溫柔地對他說:
「記憶恢復之前,我確實是『誰都無所謂』的麻木狀態。」
他望進降谷零的眼睛,眼神逐漸溫潤如水。
「但是,記憶恢復之後我立刻就知道了,你和其它人是不一樣的,零——你是我愛著的人。」
降谷零猛地愣住了。
千手瑛二笑了一下,抬手親昵的戳了戳他猛然漲紅的耳根,然後才繼續道:
「所以,在現在這個記起了所有事的我面前,你完全不需要為以前的事在意,也不需要因為其他人失落。」
他牽著降谷零的手,像單膝下跪一樣曲起腿,坐在自己一邊的腳跟上,保持著這個姿勢不假思索地對他笑著說:
「因為你看,我已經說過一次了不是嗎?無論哪個世界,我都只對你——」
幾個模糊的身影從眼前飛快閃過。
緊接著,是宛如達摩克利斯之劍一般,時刻懸在頭頂的別離和責任。
千手瑛二的笑容僵在嘴邊,話語突然就在嗓子里哽住了,剩下的內容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
他的笑意慢慢消失,莫名發起怔來,而已經預料到了他想說什麼,卻同樣有些黯然的降谷零則在等了一會兒之後,垂眸低聲問:「只對我什麼?」
只對你求過婚。
……但是,事到如今,這種話真的還適合說出口么?
瑛二無意識中捏緊了他的手,慢慢移開了和他對視的眼睛,唇線無聲抿直。
「……沒什麼。」他倏然像往常一樣明朗地笑了起來,放開他的手站起身,大大咧咧道:「嘛,總之,我就是想說我喜歡的只有你啦——」
「並不是沒什麼吧。」
降谷零低啞下去的聲音打斷了他。
瑛二一頓:「什麼?」
「既然你說不出來,那這一次,就由我來說。」
降谷零沒有重複自己的話,直接神色模糊地將手伸進了口袋裡,而後在瑛二緩緩瞪大眼睛地注視下,像取出一個奇迹一般,取出了一枚精緻的男士鉑金鑽戒。
「……」
瑛二的嘴巴無聲地張了張,突然就有些失聲了。
「四年前,我沒能把我的那一枚給你,結果世界一改變,它也跟著你送我的那枚一起消失了。」
降谷零抬頭看著他啞然的樣子,唇角慢慢勾起。
「所以這是重新定做的。找了同樣的店鋪,同樣的匠人,保證和原來那個一模一樣。」
「零……」
瑛二低低地喚了一聲他的名字,聲音里有嘆息和掙扎,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的複雜。
這副極少能從他身上看到的樣子,讓降谷零眉宇中的神色更加溫軟,微笑著不由分說地牽起了他的手。
「好啦,你就收下吧。」
他用一種既有撒嬌般的
親昵,又有寵溺一般的縱容的語氣說著,末了頓了頓,托住瑛二的手拉向自己,聲音如夢囈般低柔。
「自從知道真相之後,我就一直在想自己能為你做點什麼,因為……只有你一個人記得所有什麼的,實在太痛苦了。」
瑛二的指尖微微一蜷。
降谷零將這細微的變化盡收眼底,鼻尖不由得一酸。
但他並沒有將這種不爭氣的情緒表現出來,反而一直噙著一抹溫柔而珍重的笑,將那枚銀白的戒指對準了他的無名指。
在那一瞬,瑛二的指尖忽然微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
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降谷零將那枚戒指戴到自己手上,而等完成這個步驟之後,他和降谷零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這才發現對方也和自己一樣,在剛才完全屏住了呼吸。
他們同時一愣,然後同時笑了起來。瑛二反握住降谷零的手,將他拽進懷裡用力抱了他一下,而後者也從善如流地抱緊了他的腰,又托起他的左手,眉眼彎彎地將無名指上的戒指展示在他眼前。
「看,是不是大方又漂亮?」
金髮警官目光溫潤地說著,還帶點小炫耀似的晃了晃他的手。
「是我自己設計的,絕對符合你的氣質。」
「哎?這麼說零覺得我很漂亮嗎?」
瑛二笑盈盈地調笑著他,舉起手,借著光亮打量自己的無名指上那迷人的銀色光芒,目光有些怔然。
「哈?我只是在說戒指……」
原來說著話的降谷零慢慢住了嘴。
他看著戀人盯著自己送給他的戒指發愣,感受到對方不敢置信又喜悅的心情,自己也忍不住紅了臉,目光逐漸如秋陽般溫柔。
戒指可是一輩子的承諾。
他送了瑛二戒指,就是想告訴他,哪怕未來的自己會忘記他也沒關係,因為現在的自己就藏在這枚戒指里。
他對他的愛,永遠都不會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