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紀明成活了大半輩子,自認為見過世面,但也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這個走失十餘年的便宜兒子竟然這麼能「嗆人」,一句「剛剛說什麼」愣是把他們這麼久的嘲諷頂了回去。
而坐在他旁邊的謝雨更是臉色變換了一陣。她並非紀和玉的親生母親,而是紀明成早年在外的情人,當年紀和玉走丟,也是她一直攛掇紀明成放棄找兒子,轉而認真培養她所生的大兒子,這才順理成章地讓大兒子入了他們家的族譜。
望著對面眉眼與自己從前的夫人有幾分相似的小兒子,紀明成的心到底軟了幾分,不耐煩地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卡,道:「卡里有兩三百萬,自己對付著用,沒事別來煩我們。」
兩三百萬?這可和他們之前說好的不一樣!
雖然兩三百萬對紀家這樣的人家只是小數目,但畢竟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謝雨只覺得不爽,正要瞪紀明成一眼,餘光便瞥見了對面紀和玉眼底寒涼的光,差點打了個哆嗦。
紀和玉淡淡地點了點頭:「可以。」
白給的錢,不要白不要,更何況,冰上項目都是要燒錢的。
紀和玉接過那張卡,猶豫了一下還是道:「那也麻煩紀先生和謝女士,別來管我的事。」
「紀先生」?
這個明顯很是陌生的稱謂令紀明成不爽了片刻。
而另一邊的謝雨更是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紀和玉這麼稱呼自己,可不就是不承認自己紀家女主人的身份嗎?
紀和玉確實是故意的。
他從前極少與人來往,也常年一副冷淡疏離的樣子,並非是他不諳世事,相反,正是他自小見慣了人情冷暖,於世事太過通透,這才格外冷淡。
既然從原主的記憶里知曉了大致的經過,那麼這個女人的面子也沒必要給了。
紀明成倒是沒說什麼,畢竟是自己放棄人家在先,更何況他們也沒有將人領回去的意思,只是生硬地點了點頭:「只要你不出去敗壞我紀家的名聲。」
敗壞紀家的名聲?
若是他能再度捧起金牌,紀家說不得還要沾他的光呢。
當然這種話紀和玉並不屑於說出來。
今日紀和玉的目標已然達成,見對面兩位也是「如坐針氈」,紀和玉主動道:「那今日就到這裡,紀先生、謝女士,再見。」
他可是要趕著去上冰呢。
匆匆「告別」了這對便宜父母,紀和玉掏出手機開始搜索最近的冰場在哪裡。
他迫切地需要感受一下這具身體對冰刃的掌控能力。
原主的記憶告訴紀和玉,這裡大抵是他從前所處的時空的一個「平行時空」,萬幸的是花滑的發展,乃至全部冰雪項目的發展都和從前的世界里一樣,漸漸受到了國家的重視而後扶持,哪怕還沒有能在國際上挑大樑的領軍人物出現,但至少局面正在變好,基本的設施也逐漸完善。
最近的冰場正在這附近的一個大商場里。
原主只是個靠救濟金和教育補助生活的高中生,但現在他手裡有了張卡,前期的「啟動資金」應當是不成問題了。
在前往冰場的短短几百米路上,紀和玉已經將近期的計劃設想好了。
今天先上冰找下感覺,才能給這具身體制定一個「量身打造」的訓練計劃。
他眼下雖然沒有教練,但前世好歹在冰上滑了快二十年,都是一個階段一個階段摸爬滾打過來的,也準備退下來了就當教練或者編舞師,暫時給自己制定合適的計劃並不困難。如果這具身體的柔韌素質還算不錯,那更能大大縮減他的「起步」時間。
晚上回去,不光要制定好計劃,還要找找最近的賽事信息。
想要登上「上輩子」拼搏的世界賽場,
於現在的他而言,無疑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想進入國家隊本就需要層層選拔,更何況他雖然年輕,也已有十五歲了。若不能練出令人眼前一亮的真本事,是很難被教練看中的。
「還是得先參加一些俱樂部的聯賽……」
紀和玉嘟囔道。
只是他想問題太過專註,一不留神撞上了一片硬朗的脊背。
「抱歉。」紀和玉後退半步,揉著鼻子道。
「無妨,你沒受傷吧。」男人低低道。
分明是疑問句,但語調實在平靜無波,氣勢也很出冰冷,紀和玉一時間竟以為是遇上了從前的「自己」。
紀和玉抬起了頭,卻只看見男人高大的身形。他的大半張臉被口罩遮住看不清面容,只有一雙劍眸裸露在外,紀和玉隱約覺得在原主記憶的某個角落可能出現過,但是一時間也想不起來。
在男人面前,身量纖瘦的少年彷彿整整比他小了一圈,整個人完全被籠罩在了他的陰影之下。
哦,自己沒他這麼高,也沒他這麼壯。
背這麼硬,撞得鼻子真痛啊。
紀和玉沒來由地胡思亂想道。
紀和玉搖了搖頭,不好意思道:「我沒事,麻煩讓讓,謝謝。」
男人微微一怔,點了點頭,讓開了前往冰場的路。
男人正是雲澈,華國,不,應該說是整個亞洲橫空出世的滑雪天才。
就在上個月的世錦賽上,他摘得了華國第一枚高山滑雪項目的獎牌,雖然只是銅牌,但對於華國而言,也是載入史冊的壯舉了。
但是雲澈清楚自己的目標。
冠軍!
競技體育從來都是殘酷的,可也是真實的。
只有用實力說話,才能讓自己的祖國在這個項目上壯大起來。
國家隊給雲澈短暫地放了一個月的假,但一個月的訓練空窗期對運動員而言實在太致命了,因此雲澈每天都會來這個冰場鍛煉。
倒不是他要上冰滑行,而是這冰場是他曾經在速滑隊的因傷病不得不提早退役的好朋友開的,除卻相對專業的冰場外,訓練器材也很是齊全。
看著那撞了自己的少年急匆匆地進了冰場,雲澈一時間彷彿看見了從前的自己,唇角難得泛起了一絲弧度。
紀和玉此時已經辦好了手續,也選了雙合腳的冰鞋準備上冰。
這個冰場的冰鞋令紀和玉意外的專業。
雖然遠遠比不上自己從前的「老夥計」們,但很多鞋子絕對遠超入門級的水平了,紀和玉也不介意多花一些錢租借。
在綁鞋帶的時候,紀和玉甚至感覺自己的指尖都在微微地顫抖。
在他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滴水已然打在了自己的手背。
紀和玉有些茫然地抬起了手揉了揉眼睛。
嘖,濕的。
即便是傷最嚴重的時候,他也沒有掉過一滴眼淚,怎麼這下又有機會上冰了反而眼睛濕了呢?
忽略掉自己因為迎面而來的熟悉的冷氣加快的心跳,紀和玉很快穿好了冰鞋。
明明是拿在手裡很沉重的鞋子,但一上腳就那麼輕盈,紀和玉根本就不需要過多思考,也能想象到它的冰刀劃過冰面的聲音。
雖然是一具新的身體,但做幾個基礎的滑行應該……
不成問題吧?
紀和玉不確定地想著。
他從前打基礎練步伐和滑行的時候已經是十幾年前,不太確定當初自己的「起步」水平如何,眼下想知道這具身體的潛力,也只能硬試,大不了……大不了摔幾次嘛,反正從前摔的也不少了。
紀和玉謹慎地滑了幾步,便在一個相對空曠的地方將右腿抬高,身體前傾
,雙手自然伸展,打算來一段燕式滑行試試。
這具身體的柔韌性意外的好。
紀和玉沒費多大勁,就將右腿抬過了頭頂的高度,甚至能伸得筆直,與用於滑行的左腿形成了一個優美的夾角。
紀和玉順勢向前滑去,身體姿態在一眾業餘的滑冰愛好者里,顯得格外出眾,竟當真如一隻在冰面翩然起舞的燕子!
一時間,周圍不少人都不自覺地停下了自己的動作開始看他。
有戲!
紀和玉的心情不免有些激動,唇角的冰雪都畫了三分,漾起一個淺淡的笑意。
花滑是需要全身協調的運動,哪怕只是簡單向前滑行,更別提是這樣「大開大合」的燕式巡場。
紀和玉一時激動,只想到了柔韌性的問題,卻沒考慮到另一個重要的問題——全身協調平衡的能力!
哪怕紀和玉從前已有了近二十年的冰上經驗,哪怕紀和玉幾乎閉著眼睛也能在冰場上完成一套沒有多少瑕疵的短節目,眼下這個看似簡單的燕式巡場,卻也是一個難題!
這是一具新的身體,紀和玉對每一寸肌肉的調用還不熟練,對身體重心的把握更是沒有經歷,更別提從前二十年形成的肌肉記憶,徹底離他而去!
沒錯,這的確是一個完美的、教科書級別的燕式滑行。
可惜只是堪堪起了個范兒,還沒滑出幾米,紀和玉就「嘭」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紀和玉清楚聽見了周圍不少人的遺憾的嘆息。
冰面的涼意刺激著紀和玉的肌膚,也令紀和玉發熱的頭腦稍稍冷卻下來。
自從成長起來以後,他已經沒有在這種步法上摔過跤了。
他需要做的還有很多。
想到這裡,紀和玉唇角的笑意更甚。
「誒,那邊那個小帥哥,怎麼摔了跤還笑呢。」
「不知道啊,不過有一說一,確實帥。」
紀和玉聽見了他們的議論,卻並未放在心上。他一旦進入訓練狀態,就很少有外物能影響到他的練習。
燕式試過了,蟹步怎麼也得跟上,不將這具身體的核心力量了解清楚,之後的訓練計劃也不好實施。
紀和玉並不想讓「因為不熟悉自己的身體」這種原因影響到自己對蟹步的完成和對核心力量的判斷,因此站起來后又花了一段時間仔細感受了身體軸心所在,這才準備試試蟹步。
不同於燕式滑行的優美,蟹步是更具有力量感的一種步法。
雙腿分開,足跟相對,足尖向外,膝蓋深彎,身體後仰下腰至與冰面相平——
如果說方才那個燕式滑行還是不少業餘愛好者也能勉勉強強做個大概,無非好不好看的區別,那麼眼下的蟹步,絕對不是簡單的業餘水平!
這是一個一看就極難保持平衡的動作!
重心遠遠落在雙足的後方,意味著整個上身的重量完全依靠腰來承托,而腰部又是靠腰腹的力量才能維持平衡。
如果沒有足夠的柔韌度,甚至無法完成「下腰」的動作;可即便是柔韌度夠了,核心力量不足,根本支撐不了就會摔倒。這是女單喜歡做的動作,在男單里較為少見,畢竟男性的核心力量雖然不錯,但很少有這個年紀的男性仍然具有將腰彎折呈一道圓潤而誇張的弧度的柔韌。
許多觀望的人不自覺地屏息凝神。
這個小帥哥會摔倒嗎?